後門(1 / 1)

這個對於祁山烏而言是主要反饋的地方,一片死寂。

學丞眼前,是一顆仿佛被夜色浸染的心臟,通體呈現出一種暗紅色,像是藏匿在血月下的小獸,心臟正在微微地起伏跳動。

凝視下,一顆不甚鮮活的心臟充當黑色背景板上的吸睛圖標,健康的數據在上麵更迭浮動。一串串藍色的數字代碼宛如一群螢火蟲,在心臟上肆意跳躍,須臾間鋪滿整個心房壁,構築出一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奇異畫麵。

學丞操縱著眼睛,使用妖能繼續深入。

顫動之間,學丞一路從往下,目光所及皆被藍色代碼填滿,除了一個地方。

浦肯野纖維。

才到這個地方的一瞬間,他的代碼就迅速報錯,緊接著不斷跳出紅色的彈窗,彈窗的中心是一個個極具威懾力的感歎號。

“不好。”

學丞接收到反入侵的信息,在他的空間內,周邊的搭構頃刻間開始崩裂,然後迅速坍塌。

藍色的數字代碼碎成粉末,粘連在碎成一瓣瓣的心臟碎片上。原先還處於普通狀態的普通心臟,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年久失修的破舊老小區,一點風吹草動的跡象出現,小區就開始急速崩潰。

無數的碎片砸下,學丞不甘就此放過這個機會,於是繼續動用著自己的妖能,操控著眼睛,不放過一絲角落,快速地將所見之景全部錄入下來。

忽然又是一瓣心臟碎片砸下,隻幾毫米便會刮傷他的眼睛。學丞緊急後撤,躲過一記攻擊。

再抬起眼,這瓣碎片的後邊場景顯示出來。

他看到了一個不規則的圖像。

那好像是個人類胚胎。

【嘀嘀嘀,警報警報,為了您的安全,請學丞先生迅速離開。】

腦中的腦機緊急播報,學丞想再往前走一步,頭上的那塊直直墜下。

瞬時間,這隻眼睛開始產生急劇的扭曲,咻地一下,學丞從椅子上彈起,眼前是一片虛無。

他的雙眼再次失明。

學丞轉了轉頭,大致找到祁山烏的方位,想到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他的心裡開始止不住地發慌。

“學醫生,您的眼睛。”

柴雯上前伸手想要攙扶他,卻被學丞抬手擋了回來。

“不用,沒事兒。”

學丞的兩隻眼睛都在慢慢褪色,逐漸渾濁,“我知道這幾個人的異常原因了,柴雯你按照我接下來說的,把其他幾個牢室的主治醫生都叫來,準備手術。”

瀕死的心臟裡麵孕育著新生的胎兒。

這是一場盛大的衰亡,更是一場隆重的交接。

崩塌的殘垣內,一個新生胚胎被各種纖維抓手抓住,包裹在其中。

在一片廢墟中,造就出一個淨土。

小娃娃蜷縮著,藍灰色頭發被濡濕粘在身上,隨著胸腔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她輕輕轉了個身,一道光線自上而下小心翼翼地鑽入。隨後越發放肆,將口子慢慢撐大。

一雙戴著醫用手套的手從口子外鑽進來,鋪下來一條毛毯。

秦子瑤被裹著從屯飴的腹中抬出。

全身因為溫度的陡然下降,開始止不住地顫抖。研究員們抬著她放到一池奶白色的液體當中。這是剖開屯飴另一半,所得到的牛奶底色的液珠。

她們用這些液體給她清洗,整個實驗室瞬間充斥著一股牛奶的香味。

秦子瑤仍處於昏迷的狀態,閉著眼坐在實驗池當中,病態白的膚色逐漸蔓延上緋色。

熱氣蒸騰,她的睫毛上漸漸結出細密的水珠。頃刻,睫毛像是無法承重一般,輕輕顫了顫,倏爾緩緩睜開。

丹鳳眼的眼尾不似平常揚起,而是微微下垂,偏灰調的瞳孔無神,雙眼空洞,連右眼眼瞼處的棕色小痣都褪了色。

褪了色的小痣下麵。

緊扣著一個透明的氧氣罩。

清晰可見裡麵些許駝峰的鼻梁,在透明罩的輔助下,輪廓越發清晰。再往下,是線條明顯的唇形,此時被拉得平直。

隨著每一次的呼吸交替,模糊與清楚交換往複,看不真切。

仇非曄靜靜地站在祁山烏的病床邊,目光鎖定著她仍然上揚的丹鳳眼,眼尾綴著一顆不太明顯的小痣。

紅色點綴在外眼角,哪怕她此刻躺在病床,卻仍然如同牆上的小雛菊一般,充滿生機,也充滿著不確定性。

又是滴地一聲。

腦機中再次傳來她哥——仇昴躋,仇中將的消息。

【。:一件那麼小的事情需要你處理七天?】

【。:爸聯係不到你。速回,他有急事要找你。】

仇非曄剛想當作沒看見,一條未讀又跳了出來,還是她哥。

【。:軍區相關,彆給我裝沒看到消息。】

空氣靜了兩秒。

仇非曄無語地關上麵板,最後再掃了兩眼祁山烏,抬腿離開。

【忒煩:知道了。】

回完她哥,再給齊韓去了條消息。

【少將:強度還不夠,繼續加碼。我有事先回去,你繼續盯著。】

隔簾一打開,仇非曄開始扭曲,一個個方塊律動起來,隨著咻地一聲,凝成一個小光點,轉眼間消失在夾縫中。

她的身後,祁山烏的手指顫了顫。

往上,眼皮下的眼珠轉了兩轉,而後眼簾緩緩抬起。

目光逐漸聚焦,望著天花板的斑駁樣式,腦中不斷浮現出充滿粘液的肉壁,一滴滴落下,砸在鼻周,散開惡臭的腥味,引起陣陣反胃。

祁山烏蹙了蹙眉,反胃的感覺再次湧上,她猛地一翻身,手指緊扣著床沿,乾嘔了一通。緊接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鑽進鼻腔,瞬間撫平在心裡翻騰的不適感。

隔簾再度被拉開,唰地一下,柴雯端著些醫用器具進來。

“學醫生料到了你這會兒能醒,先讓我過來看看,順便再給你注射個穩定劑。”

柴雯先給她換下打空了的吊瓶,再從盤裡取出一管針劑,邊排氣邊跟祁山烏說說話,“按照往常的經驗,這個考核的妖化增長幅度是最大的……左手伸出來。”

“合格通過的獄員會有一段過渡期,這段過渡期需要嚴格管控。以防獄員們心智不穩,所以在你們蘇醒的第一時間,得注射一支穩定劑,幫助你們平穩度過這段時期……好了。”

柴雯拔出針收回盤中,再一轉頭便看到祁山烏正盯著針眼發愣。沾了些血的棉簽掉落在雪白的被褥上,被子表麵染上一個紅點。

落到祁山烏的眼中,紅點被暈染開,一滴血珠滴落,蕩開陣陣漣漪。

祁山烏的腦中無限回蕩著微弱的氣音——

“殺了……我。”

柴雯在一旁看著,心猛地一緊。

不好!

隻見血絲像是樹木的根莖,逐漸爬滿占據整個眼球。

祁山烏的眼睛瞬間猩紅一片。

墨黑色的瞳孔裡泛起一道道紅色的流光,裸.露在外的肌膚,表麵上的筋脈被暗紅色的流體迅速注滿。

祁山烏神色驟變,眼皮驀地抬起。略一偏頭,通紅的眼睛微眯,暗紅色的瞳孔裡流露出危險的壓迫感,如同蟄伏已久的猛獸。

柴雯見狀,瞳孔陡然縮小。她緊緊地屏住呼吸,腳步悄悄後撤,企圖不引起祁山烏的注意。

然而,才移動幾毫厘,瞳孔裡的猛獸迅速拉近、放大,祁山烏仿若一陣颶風,急速閃到她的眼前。

僅一個呼吸,柴雯的脖頸就被擒在祁山烏的手裡。

“祁……山……”

脖子上那道無形的枷鎖緩緩收緊,烏這個字甚至沒能發出聲音。

柴雯兩手緊掰著祁山烏的手,腳步漸漸離地,無助地懸空。她的頭部開始充血,臉龐漲得紫紅,呼吸逐漸微弱。

“祁……”

幾不可聞的氣息如同遊絲一般,從齒縫間漏出。柴雯無力地拍打著自己脖子上的禁錮。

臨近瀕死的瞬間,唰地一聲仿若救命稻草被風刮響。

“祁山烏?!”

齊韓幾步上前,右拳緊握,找到一個刁鑽角度,試圖出招鎖住祁山烏的喉。

然而,祁山烏隻是稍稍偏頭,反應迅速,擒著柴雯猛地轉身,將她當成沙包,直擊齊韓。緊接著,她微微抬手,紅色的光華流轉在手心,如同鬼蜮之火,隨著手掌翻下,無數道慘叫開始叫囂,一道劇烈的衝擊波頃刻以祁山烏為圓心,朝四處侵襲。所過之處,全部被暴力掀開。

隔簾漏出夾縫的原貌,須臾間,像是一道玻璃被鐵錐用力砸下,裂縫如同蜘蛛網,從撞擊點迅速蔓延,隨後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無數泛著微光的碎片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黑霧從四周席卷湧上,其間逐漸浮現出一隻隻由黑霧描出的虛影。

虛影頓時化為一隻隻無助的手,手指微微顫抖,它們的末端連接無儘的絕望。

祁山烏緩緩地眨了下眼。一道金色的光華漸漸浮起在瞳孔內,紅色和金色開始爭搶地盤。

不到片刻,兩種顏色如同瀑布開始傾瀉出來,縈繞在祁山烏的周身,周圍的鬼手觸及,頓時化作一道黑煙,消融在黑霧當中。

祁山烏歪了歪頭,垂眼看向躺倒在地的兩人。

抬手微微起勢。散倒在夾縫內的碎片開始輕輕抖動,隨後像是有一股向上的力將它們拎起,無數微光點綴在黑夜中。

不是流星,而是隕石。

利劍對準在地的兩人。

待祁山烏放手壓下,所有碎片一致刺向二人。

緊急之間,齊韓遵循求生本能,腎上腺素飆升,使出全部的力氣,摁下操作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