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如人生(四)(1 / 1)

宴席之上,眾人杯觥交錯之間,或阿諛奉承、或趨炎附勢,好不熱鬨。

阿宸徑直飲了幾杯酒,感到一陣胸悶,索性離了席至禦花園中散步。

月色輕柔的如薄紗般籠罩在一池碧色之上,忽而一陣晚風,水麵上翠綠的葉麵搖曳發出“沙沙”聲響,掩蓋了來人的腳步。

“殿下,為何獨自在此?”

驀然的聲音嚇得阿宸一個激靈,回頭竟是藺國的使者,現下他獨自一人,身上帶有酒氣和淡淡的脂粉之味。

阿宸反問道,“使者為何不在席間?”

“你們慶國的政客都忙於自己的應酬,我一戰敗之國的使者,自然清閒。”

“既然為戰敗之國,那豈不應該更加對慶國以表忠心?”

使者聽著這話倒是笑了出來,現四下無人,俯身於阿宸耳邊,“自上次交戰後,我藺國流傳殿下英姿已久,又聞曾經殿下十歲便提出了治國良方,如此天之驕子、統帥之才,如今卻因女人身份受限。實在可惜。”

他熾熱的鼻息灑在阿宸的耳廓,阿宸退後一步,想要透過麵具看透眼前之人。

“殿下,現藺國已正值草肥馬壯之際,你慶國卻隻貪圖享樂……”

阿宸眸色流轉,“你在威脅本殿?”

“在下不敢,在下隻是想同殿下合作,藺國求和之心不會改變。”使者此刻卻收起了剛剛的鋒利,低眉順眼地彎著腰向阿宸行李。

阿宸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複的使者,她心中是天下的黎明百姓,社會的安邦繁榮,可現下眼中全是紙醉金迷、窮奢極欲的官宦子弟。

邊塞的寒風吹不到京城,就如同宮牆內的甘酒嗜音分不到天下百姓。

閃電劃破黑夜,響雷驚起了埋藏在土中的春筍。

七月炎夏,京城之上黑雲壓境,城門之上高掛著常舟的頭顱,伴隨著狂風驟雨而來的還有宮中青石台階上流淌著的鮮血。

宮中政變,阿宸再一次身穿厚重的盔甲,踏在由藺國將士開辟出來的血路之上,周遭都是帶著自己細軟四處逃散的宮女太監。

三皇子倚靠在龍座之上,右手捏著渾身通透的白玉酒杯,眯眼看著一臉冷漠地阿宸靠近自己。

他晃蕩著起身,踉蹌著走到阿宸身前,三皇子冷笑一聲,雙眼布滿血絲,“六妹啊~六妹,你的野心如此之大,倒是讓朕瞠目結舌啊。”

阿宸看著他一副醉態,“是你對不起父帝,對不起慶國的百姓。”

三皇子捧腹大笑起來,一方笑罷還伸出手擦拭掉了眼淚,將杯中酒飲儘後摔碎於大殿之上,滿臉怨恨,“對對對,六妹說的在理,要不是你為百姓著想,怎麼會給了朕毒害父帝的機會呢。”

冰冷的刃身倒影著華宮四角的紅燭,阿宸鋒利的劍尖抵在他的喉間,“你說什麼?”

“六妹是打仗打的耳聾了?連朕的話都聽不清了,那朕就再說一次,要不是你為百姓著想,朕……”

未等三皇子重複,劍刃穿喉而過。

屋外已下起了瓢潑的大雨。

阿宸麻木地佇立在原地,聽著這場遲遲而來的大雨,雨水激發出鮮血與泥土混合的腥氣。

驟雨掩蓋了殿內的異響,刀刃穿過阿宸的腹部,鮮血如花般綻放在地上。

阿宸躺在地上,看著那逃竄至殿外的身影,是她多年相知相伴的愛人,身後是自己那未能瞑目的兄長。

那一瞬她無力地笑了。

“阿宸!”戴著狼麵具的使者,看著阿宸躺在一地血泊之中,一臉慘白,眼中都是絕望。

他連忙扯下衣帶壓住她的腹部,阿宸卻抬手摸上他的麵具,“你……是流光嗎?”

戴著狼麵具的少年手足無措,點了點頭,阿宸用儘最後力氣扯出了一個笑容,“流光,你還活著……活著就好。”

轉而頓了頓望著殿外已經快放晴的天空,“慶國終是毀於一旦了……你願意幫我守護嗎?”

流光不語,隻一昧的點著頭,直到懷中之人漸漸失去了體溫。

阿宸閉眼的瞬間,沈千雪同白澤也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沈千雪發現自己已躺在密室的石床之上,一旁戴著麵具的男人,身形酷似幻境之中的流光。

沈千雪正準備查看之時,男子猛然睜開雙眼,一把抓住沈千雪的手腕,眼神中充滿打量。

沈千雪見掙脫不得,忽而又轉變了語氣,“流光,你是何意?”

流光這才欣喜萬分的看著沈千雪,“阿宸,是你嗎?真的是你?”

說著便一把拉過沈千雪擁入懷中,沈千雪心生厭惡,但她環顧四周,現下四周都由磚瓦堆砌,密不透風,要想出去還得靠著眼前這個人。

“流光,你可替我完成了囑托的事情?”

流光抱著沈千雪的手微微停滯,“完成了,完成了。”

沈千雪從流光身上起來,“流光,我們出去好不好?這裡好悶,我有點喘不上氣。”

流光扶著沈千雪下地之時,後者看了一眼地上的咒術,竟然是獻舍之術,這般偏門的禁術,流光又是如何學會的。

沈千雪心中好奇萬分。

打開房門,漆黑一片的通道,隻能借著兩側微弱的火把照亮前進的步伐。

沈千雪打聽著阿宸死後的故事,“流光,我想不明白。”

“什麼事?”

“三哥以前對我很好的,為什麼會變成後麵的那樣。”

提起三皇子,流光牽著沈千雪的手有些收緊,“想來阿晉被權政蒙蔽了雙眼,這才不顧手足之情,想要加害於你。”

待兩人走出暗道,沈千雪發現自己竟處於一片破敗的村落之中,村落之中沒有活人的跡象,房屋四周都已掛滿了蛛網、村落前的庭院桌椅上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環視四麵皆是陡峭的高山,高山之上白雪皚皚,鬆林興旺,猶如天然迷宮般將村子困在其中。

而在這白色的月光照耀之下,寂靜的村子像籠罩於慘淡的白霧之中,如此寂靜的夜晚,沈千雪同一個千百年前就應該死去的人站在一起,隻覺心中一陣發慌,而風穿畸石,發出怪異的怒吼聲,沈千雪光是想象,便感覺此處怪異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更何況今日她未帶符咒在身上,此地位置偏僻。隻憑赤手空拳恐怕難以應付眼前之人,得找機會等待師尊前來,想到此處,她摸了摸自己腰間上的玉佩。

突然心中發愁,師尊好像並沒有告知她使用方法……

流光帶著她繼續前進,街道之上沒有車水馬龍,有的隻有滿街高掛的紅色燈籠。

紅色向來代表著喜慶,可此刻在大霧彌漫之下,兩側的房屋若隱若現,竟然顯得格外瘮人,詭異至極。

筆直的街道,異常寬闊,可流光卻有意無意地靠近沈千雪,沈千雪也隻能硬著頭皮跟著流光行走。

順著長街走了一陣,白霧倒是消散了不少,可那股詭異之感仍未離去。

突然沈千雪像是看見了遠處有什麼東西,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那是藏於草垛之後的頭骨。

“阿宸,你怎麼了?”流光見她突然駐足,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這個村落之前遭受過瘟疫,現下久無人居,想來應該是當時被感染的人。”

沈千雪隨即又邁步離開,忽然想起了什麼,“流光,慶國距離現在千百年,你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這次換流光停步,他自顧自地取下麵罩,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當然是你看到獻舍之術的旁支奪舍之術。”

流光說罷,左手藏於身後,“你也不是阿宸,阿宸征戰多年,見白骨如螻蟻,不會畏懼。”

眼見自己被拆穿,沈千雪也沒有避諱,“你既借用了流光的身體,還稱呼三皇子為阿晉,想來你就是常文吧。”

“流光”淡然一笑,“不錯,我就是常文。”

待他話畢,長街之上的燈籠逐盞熄滅,白霧也逐漸將沈千雪包裹起來,常文隱身於其中,隻聽得周遭發出一陣如竹子裂開的聲響。

“既然你不是阿宸,那你就為我的主上的大事做出一點貢獻吧。”

“你的主上?”沈千雪發出疑問後,便看見眼前無數身影在靠近自己。

村中並無人跡,現下這些究竟是鬼魂還是其他的東西,沈千雪隻得小心應對,看著人影逐漸靠近,她才發現這些是被注入了靈力的紙人。

想來是常文在戲院之中多次使用獻舍之術,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他便殘忍將她們殺害,把屍體帶回這個村落,以紙人守陣。

之所以他能如此膽大,定是這個村落不在各宗門的管理範圍內,這才讓他有了可趁之機。

可他口中的主上又是誰,疑問如眼前的迷霧將沈千雪的思維層層包裹住。

她已有些疲於應對紙人,這些紙人沒有點睛,全靠常文的靈力操控,沈千雪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如果她以血畫睛,那麼這些紙人是否可以為她所用。

在下一個紙人撲上前來之時,沈千雪咬破指尖,側身劃過紙人,指腹輕點在白色眼眶處。

紙人便立刻垂了下去,很快便又重新站立起來與沈千雪一同應對著重重包圍,如鬣狗般前仆後繼的其他紙人。

沈千雪見情況如自己所料,索性穿梭於紙人之間,不過片刻便有一半的紙人倒戈相向。

位於樹枝之上高坐的常文,見紙人逐個掙脫了自己的控製,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沈千雪借著戰鬥的空隙環視了周遭一圈,發現常文躲身的位置。

抓起了一個紙人,以法力為其重塑形狀,成為了一把利劍,配合著聲東擊西地招式,躍至常文身前。

“當真如主上所說,難以應對。隻可惜這白霧之中有我用靈力所融的紫曼毒,你的五臟六腑不出半個時辰便會逐漸腐爛,七竅流血而亡。”

沈千雪聽著常文的言辭,“歹毒至極,你這樣的人如何配的上阿宸!”

說罷便舉著紙劍刺向常文,常文閃避一旁,卻被身後將領形狀的紙人一劍貫穿了左胸膛。

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霜塵徑直飛向了常文的位置,就在即將刺中之時,常文的腳下竟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傳送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