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府雙煞(1 / 1)

他用手擦拭了去眼角的淚水,幾欲張口卻未出聲響,最終停頓了片刻,才向三人娓娓道來。

那時他不過十五、六歲便一舉中了秀才,小鎮裡難得出了這樣的先生,從那時起鎮上的居民都尊敬的叫他一聲,範秀才。

但範偉家境貧寒,要想繼續科考,少不了得進城念書,家中的父母得知了他的想法後變賣了家中值錢的物件卻遠遠不夠,又挨門挨戶的求著鄰裡鄉親,這才湊夠了去城裡讀書的錢。

範偉拿著家中的錢財來到了城中,那一刻他被城市的繁華與熱鬨迷住了雙眼,但他並沒有遺忘自己的初心,白日裡刻苦讀書,晚上便做著幫彆人寫信讀信的工作,也算能勉強維持著日常的開銷。

書院中本是男女分院,但不料一日,落起了傾盆大雨,他在回書院的途中遇見了三個醉漢將兩名瘦弱的書生圍在其中,“小娘子,讀書有什麼用?不如跟我回家生孩子。”

範偉路見不平,一聲嗬斥,“你們是在乾什麼?”

其中一名大漢轉過身,凶神惡煞的看著他,“窮酸書生,老子們做什麼,乾你什麼事?”說完還啐了他一口痰。

講到這兒,範夫人還帶了些許糕點來到正廳,囑咐了範偉幾句,又自行離去。

經過沈千雪時,沈千雪又聞到了那股異香,不由皺眉。

“範老爺與尊夫人真是伉儷情深。”林義語氣中還帶有幾分嘲諷。

範偉似乎並不在意林義的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想必你們也聽得出,那次以後,我救下的正是我的先夫人。隻可惜我與她福薄緣淺,生的孩子大多不幸夭折,後來連她也悲痛不已,整日鬱鬱寡歡,這才離我而去。”

一盞燈,一杯茶,寥寥幾句竟道儘歲月悠長。

廳間眾人一片沉默。

“都已經這麼晚了,想必三位少俠也該歇息了,要是不嫌棄鄙人的院落,就在此居住一晚吧。”

三人起身連忙道謝,範偉宣了小廝將他們帶至客房休息。

說是客房不如說是單獨的院子,沈千雪同江漓住在北側,林義獨自居住在南側。

待小廝離開後,三人各自將自己房間的燈熄滅,林義確定四下無人後,敲了敲沈千雪她們的屋門,房門很快被打開,待林義進入後沈千雪便貼了一張屏音符在門上,這樣一來便能保證屋外之人聽不到他們的交談。

三人坐至房前,沈千雪這才開口,“我感覺範偉說的事情裡有一個事不太對勁,既然他是為了科舉讀書,那最後怎麼成為了商人?”

江漓也開口道,“晚上,我探查範公子脈象時,他的第二根脈絡像是用了什麼邪術種進去的。”

“要不然叫那個小鬼出來問問?”林義還特地指了指沈千雪腰間的乾坤袋。

江漓對於這個提議倒是不敢苟同,“可是,以我們的能力並不能超度小鬼,說不定還會反受其害。”

三人接連歎息,就在一籌莫展,泄氣之時。

沈千雪提議,“要不然集我們三人之力,攝取小鬼生前意識,應該可行。”

江漓和林義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於是沈千雪從腰間取下乾坤袋,將小鬼嘴中塞了一塊布,便放置於桌麵之上,開始施法。

一刹那間,三人置身於黑暗之中,四周還有流動的水聲。

“這是怎麼回事?”江漓不免有點心慌。

林義很快便摸尋了四周環境,“彆怕,我們應該進入了他生前的意識,外麵流動的水應該是羊水,換句話說我們應該母體之中。”

她們隨即感受到了一個溫暖的手掌靠近,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寶寶,你一定要茁壯成長。娘親很期待和你見麵。”

隨後四周便安靜了下來,直到一聲貓叫,三人感覺到一陣顛簸,所在的環境快速收縮起來。

沈千雪努力控製住自己的身體,想起小鬼所說的範家公子養貓,“看樣子,現在夫人因為貓受了驚嚇,導致了提前生產。”

“夫人,用力啊!”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是穩婆正在接生。

夫人撕心裂肺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透過外界傳來,此刻她們一行三人感到一陣無力,明知結局無限淒涼,卻在此刻隻能看著時間流逝,等待宮縮漸漸變緩,先夫人也因難產而體力不支最終停止呼吸。

三人被傳回了現實世界,桌上的小鬼眼角噙著淚睡了過去。

“按醫書上說,先夫人如果生產孕育過,胎兒應該能夠很快分娩,為何?”江漓捂住了嘴,不敢多言。

“隻可能是故意為止,這小鬼體型便不同於尋常同齡孩子。總之,範偉和他的夫人和這件事定有關係。”沈千雪重新將小鬼收入囊中,“林義師兄,今晚入睡時,你務必多加小心。”

林義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沈千雪又重新在門上下了符咒,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出沈千雪所料,寅時三刻的時候,一股刺鼻的異香襲來,將沈千雪從睡夢中驚醒,忍不住的打著乾嘔。

江漓聞聲而起,準備出聲詢問時,沈千雪連忙捂住了她的雙唇,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月光之下,一個披著頭發的人影,先是晃動了一下緊閉的房門,發出一陣“吱呀”,那人見推拉不開,似乎並不生氣,又舉起了自己纖細的利爪,準備將門紙戳破觀看屋內場景。

沈千雪將江漓一把按倒在床,借著飄散的床幔,看見剛剛戳破的小洞外正是一個猩紅的眼瞳。

江漓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沈千雪的手中,雙手緊緊的拉住沈千雪的衣服。

待人影離去,兩人皆是無心再睡,瞪著雙眼直到天明。

沈千雪前腳剛出屋門,便聽見前來送早飯的兩個丫鬟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沈千雪接過食盒,開口詢問。

這才得知範公子一早便大口吐起了鮮血,麵色蒼白,仿佛吃人的厲鬼一般。

江漓和沈千雪對視一眼,提著飯盒便向林義的房間走去,林義聽聞此事,哪裡還有空閒的心事吃飯,拿了一個饅頭,三人便火急火燎地找了丫鬟帶路。

江漓搭完脈,歎息地搖了搖頭,一時之間房內慟哭流涕。反觀沈千雪借著掩麵下意識的捂住口鼻,查看著房內的眾人。

沈千雪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明明範偉昨日還兩鬢斑白,怎麼今日看起來似乎年輕了幾分,好生奇怪。

下午時分,她獨自一人重新步入了花園,這是她初次聞到異香的地方。

以花園為中心,往東走是範公子的院子,往西便是她們居住的地方,身後是前院,現下隻有東邊也就是範偉和夫人的院落沒有前去。

她頓了頓腳步,便朝著東院走去,前往東院的路上,種滿了沈千雪從未見過的紫色的花朵。

越靠近花園的出口,異香的味道便更為濃鬱,直到僅是站在範偉的院前,就叫她感到異常頭暈、惡心。

沈千雪觀察了片刻,院中除了幾個灑掃的奴仆以外,似乎並沒有旁人。

奴仆換班之時,最末端的兩個丫鬟還在商討著。

“老爺從來不讓我們打掃角落的小屋,那裡麵到底有什麼?”

“聽說那裡麵供奉的是先夫人的牌位,老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昨天我還看見老爺進去了。”

沈千雪心中默默記下,待奴仆走遠,便溜進了院內,直奔角落的小屋,這次她沒有迷路,實在是小屋的異香和其他建築一比,強的她十分難受,感覺天旋地轉。

角落的小屋,不知是用什麼木板搭建而成,房門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銅鎖,看上去平平無奇,仿佛隻是用來堆積雜物的地方。

不僅為避免打草驚蛇,更是因為沈千雪頭痛欲裂,不得不原路返回,同江漓和林義商議後再行決定。

夜晚,因範偉同夫人有要事需要出府一趟,三人擇日不如撞日又再次來到了東院,沈千雪來前,用法術製成了一個麵罩,可在一個時辰內隔絕所有氣味。

林義略施法術將銅鎖脫落,江漓和沈千雪這才步入其中。

入眼便是燃燒著的香火,供台之上是兩個約莫半米高已經泛黃的紙紮人,背後是大大小小的骨灰瓶記載著具體的日期,最遠的日子便是三年以前,最近的日期則是一個月前。

而地上不知是用紅色的顏料還是鮮血畫著什麼符咒,角落邊擺著五個嶄新的骨灰瓶,日子寫的是今天。

江漓指著白玉骨灰瓶,聲音支離破碎,“這是什麼意思?”

“你猜。”

“猜不到,是指今天會有五個人去世嗎?”江漓開口後,才警覺剛剛那是範夫人的聲音。

沈千雪先一步回過頭,看著門外已經被迷暈的林義,連忙護著身後的江漓。

“你們到底是什麼?這房間裡又是什麼?”沈千雪與範偉和範夫人對視,絲毫沒有畏懼。

“你彆管我們是什麼,你隻需要知道你們即將在今天死在這裡。”說著範夫人便尖叫著,揮舞著利爪向她們飛奔而來。

沈千雪一把推過江漓,範夫人一爪便抓在前者的身上,幸得拂曉宗的門派服上有經書相印,這才沒有傷及到她,隻不過衣服上留下五個黑色的空洞。

還伴隨著範夫人,驚叫一聲。

不知是不是範夫人受傷,激怒了範偉,範偉顯出原身,露出那雙猩紅的眼睛,憤怒的吼叫著,一拳砸向了地麵。

沈千雪大喊一聲“快躲。”

江漓連滾帶爬的逃向彆處,範偉見沈千雪分心之時,雙拳對碰,沈千雪腳下的土地直接開裂,而屋頂上的磚瓦快速下落,逼得沈千雪連連後退。

江漓雖很快調整好了狀態,但對於她們兩人來講,既要應對這樣得妖物,又要保護昏睡的林義,實在是分身乏術。

就在兩人精疲力竭之時,範夫人站在一旁,輕蔑一笑。

從錦囊中抓出一把香粉,輕輕一吹,空氣中頓時漂浮著一股不同以往的異香。

沈千雪和江漓腿腳一軟,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