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荷塘之上的廊橋,沈千雪隻見廊橋儘頭坐著一位身形纖纖的女子,指尖撚著一根銀針在手中的白布上刺繡。
而這次沈千雪沒有再捏緊手中的佛牌,相似的場景重現,身邊有了能夠保護她的人,心中也不再過於畏懼。
三人行至廊橋邊,孟回舟躬身行禮,“禾時仙官,這位是新來的小師妹,麻煩你給她尋個住處。”
隻見禾時仙官將針狠狠戳在白布上,麻利的起身,看了沈千雪一眼,徑直向前走去,“每日就知道帶這個師弟來,那個師妹來,這拂曉宗也就這麼大塊地方,這種靈根殘缺的孩子也要收進來,拂曉宗是什麼收留所嗎?當初就是受了白澤的誆騙,才要給你們這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做牛做馬。”
沈千雪沒想到禾時仙官溫柔的長相之下,性格如此潑辣,不免有點擔心自己的以後。
“禾時說話就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人不壞。”
蕭玉似乎感覺到了沈千雪突然低落的情緒,從她身前彎下腰薅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中,一副流裡流氣的模樣。
孟回舟在前麵不知和禾時說了什麼,禾時轉過身,“你過來,這邊是女院,男修進不去。”
沈千雪這才和孟回舟、蕭玉揮了揮手,膽戰心驚的跟在禾時的身後走了進去。
禾時說話做事都和她的性格一樣爽快麻利,先是從櫃子裡拿出白色道服遞給她,又拉開抽屜挑選片刻遞了一個琉璃製成,通體透亮的白菊給她,嘴上還不停的念叨著,“這是鑰匙,自己拿好,掉了就彆住了。”
見沈千雪沒有答應,禾時轉頭發現沈千雪一張小臉煞白,將白菊用手帕包著,放進自己的包中。
禾時沒想到自己隨口說來唬人的話,竟然讓這小女孩如此在意,這倒讓禾時感覺到了沈千雪的不同,“跟我來吧。”
沈千雪看著眼前的冬菊苑三字,再仰望著山上的一片片建築,用手使勁將一大包生活用品甩在了背後,跟在禾時的身後。
拂曉宗的房屋依山而建,隻有中間一條約莫能容納六人並肩而行的通道,沈千雪氣喘籲籲的爬到了半山腰,才見禾時轉了個方向繼續前進。
行至門前,禾時輕叩了三聲屋門,裡麵傳來一個清甜的女聲,“來了。”
房門被打開,裡麵的女孩穿著白色的道袍,頭發梳成一條麻花辮垂在腦後,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上一雙圓圓的杏仁眼,臉頰帶著微微的粉紅,“禾時仙官,有什麼事嗎?”
“江漓,這是你新來的室友,她剛來你多帶帶她,讓她熟悉熟悉。”說完,禾時還往旁挪了兩步,讓出身後的沈千雪,便快步離去。
江漓應了一聲,便連忙接過沈千雪手中的包袱,幫她拿進屋內,“我叫江漓,今年十四了,你呢?”
“沈千雪,十四歲。”
江漓瞧著沈千雪瘦小的身形,以為她隻有十二、三歲,想不到卻是同齡,不由得生出幾分同情,自顧自的找起了話題詢問沈千雪的情況。
而沈千雪雖然是離家以來第二次和其他女孩同住,但想到青樓的大通鋪,那些人對自己不過是多個物件的眼光,現下對於這樣熱情的江漓,她心裡頓感到一陣不自在,但隨著江漓連珠炮似的提問,兩人也算熟識起來。
翌日一早,天邊才剛露出太陽的身影,江漓已經喚了沈千雪兩次了,沈千雪這才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從床上起來,梳洗了一番跟著江漓出了門。
沈千雪走在下山的途中,便看見頭上有不少禦劍而行的弟子,更有甚者已經直接可以像清虛道長一般騰雲駕霧,沈千雪不由得內心感歎。
昨晚沈千雪便從江漓的口中得知了,拂曉宗弟子除了最基本的仙術心法需要按班單獨上以外,其他的課程都是三班混合,畢竟除了玄班的弟子,其他班的弟子大多都有根基在身上。但拂曉宗也給了入門弟子進入高階班的機會,每季度的小考之中,班級前五名便可以升入更好的班級。
她們倆人到的時候,教室裡還空蕩蕩的,江漓選了個窗邊的位置拉著沈千雪坐下,沈千雪一坐下就困得不行,將臉貼著桌麵看著窗外的槐樹,聽著沙沙聲,漸漸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中,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沈千雪這才抬起頭,發現一群人圍著一個高馬尾的少年走入了教室,江漓看了一眼,便在沈千雪耳邊低語,“那是天班的混世魔王,南崖宗掌門的兒子,憑借著自己掌門之子的身份蠻橫無理,日後你要是碰見他就繞道走。”
沈千雪點著腦袋,江漓看著一臉憨厚的沈千雪,不免又多說了兩句,“其實天班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有點看不起玄班的弟子,畢竟自己出身好,根基也好。所以我們一定要努力升到地班去!證明自己!”
“那既然他們都有那麼好的出身和功力了,怎麼還要來拂曉宗求教?”沈千雪疑惑不解。
“那是為了精進自己的功力啦~而且白澤仙君一直沒有徒弟,大家都想來試試唄。”江漓說完還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要是誰家女子能博得白澤仙君的芳心,你說是不是就更好了。”
白澤仙君麼?沈千雪腦海中浮現出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又想起了蕭玉的話。
搖了搖頭,“仙君看起來誰也不愛。”
此時,教室內走入一個白胡子白發的老頭,江漓告知過她,這位仙官被稱為史書仙官。
隻見他左手拿著課本,右手端著茶盞,顫顫巍巍的坐下,清了清嗓開始講起了三界曆史。
雖然沈千雪對這門課很感興趣,但是可能因為早上起的太早,史書仙官的聲音又充滿了引人入睡的魔力,不知不覺間她的腦袋離桌麵越來越近,直到最後再次與桌麵無縫貼合。
“咳咳……”
“咳咳……”
沈千雪聽著咳嗽聲,感到自己的衣擺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還在上課,慌忙的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卻發現史書仙官已經背著手走到了自己和江漓的桌前。
“你叫什麼名字?”
沈千雪感到大難臨頭,報了自己的名字。
隻見老頭點著頭念了兩遍她的名字,“玄班?”
沈千雪點了點頭。
“我看你睡的這麼香,那肯定是老頭子我講的太差。那就由你來講講為何從開始的六界變為了現在的三界。”
沈千雪傻眼,腦袋還在發懵,“六戒,戒驕、戒躁、戒貪、戒嗔、戒癡、戒色?”
史書仙官聽完她的答複,氣的胡子在嘴上一抖一抖,冷笑一聲。
“我讓你說世間六界,你在說什麼!”
轉身又走向了講台,周邊響起低低的淺笑聲,沈千雪的臉頰通紅,將頭埋得更低,隻聽見史書老頭抿了一口茶,徐徐開口。
“天地混沌之初,神乃集天地之靈氣,山川湖泊草木之精華所幻化,眾神與天地同壽,開辟天地,形成了四海八荒的雛形,而後世間生靈因此獲得一屢靈氣,有緣者化為人形,這便是妖界的來曆。女媧苦於世間過於孤寂,又用神力灌注泥人之中,這便形成了人間。歲月如駒過隙,滄海桑田轉頭空,人死後有了執念未能安息,神便創造出了冥界,對逝去之人進行管轄。而神也有貪婪之時,魔神極度渴望權力與力量,在混沌之劫前誅殺了眾神,唯有一位幸存的神女將他封印在無人知曉的位置後,也神力消散隨著混沌之劫而去。神界的隕落也伴隨著冥界的離散,曾經幸存的弟子便組成了如今的仙界,學著過去的神照拂人間,這便是現在的三界。”
待史書仙官講完,課也接近了尾聲,給學生布置了些許作業後,便準備起身離去,又在踏出教室前,回過頭,“沈千雪,你抄書三遍,下次上課連同作業一同交至我的手上。”
江漓拍了拍沈千雪的肩膀,歎了一口氣,“走吧,先去食堂吃點東西。你要是實在抄不完,還有我呢。”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沈千雪此刻雖然擔憂自己的抄書,但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一聲,既來之則安之,那就吃了飯再想抄書的事。
於是和江漓一起邁著沉重又輕巧的步伐走向了食堂。
剛入食堂沈千雪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轉頭給江漓說了幾句,就急忙跑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兄,你怎麼在這兒?田瑞師兄近來可好?”
被拍的弟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上下一打量,詫異道“你也做了宗門弟子?”
見沈千雪點頭如搗蒜,又接著說“田瑞師兄在你走後第二天便去了,我們將他的骨灰帶到了京城,與阿棠姑娘合葬,也算了卻了他們生前的心願。”
沈千雪聽聞後,不免有些動容,而弟子似乎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辭。
下午時分,沈千雪站在廣場上再次抬頭仰望著天空中禦劍飛行的弟子,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她站在隊伍後排,被前麵高大的身影擋了個結結實實,隻能從縫隙從看見一抹黃色的身影漸漸走近,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大家的仙術心法也上了這麼久,今天就由我來給大家上禦劍第一課。”
趁著眾人一陣歡呼,沈千雪才踮起腳尖確認來人的確是蕭玉,不過今日的他一改昨日痞氣的形象,顯得正經了不少。
“蕭玉師兄怎麼也來授課?”
“因為輕塵仙君正在閉關煉藥,就隻能讓蕭玉師兄前來,畢竟禦劍飛行容易受傷,可以立即醫治,是不是很貼心?不過你學過心法嗎?”江漓好奇道。
沈千雪搖了搖頭,心想著,應該也沒有那麼難吧。
事實確是,禦劍飛行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