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破廟(1 / 1)

凜冬將去春又來,河邊的柳樹已經發出了新芽。

沈千雪遠眺著高聳入雲的山峰,正是黃昏之時,雲層折射著太陽的光芒,峰頂藏匿於茫茫的雲海之中,黃綠交替,不見宗門,不見仙人,唯有近處的一方破廟告知她已在拂曉宗的山腳下。

沈千雪看著臉色通紅的霜兒準備在廟中休整一夜,明日天亮後,再尋找上山的道路。

廟內的供台上已積上了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沈千雪將供台下收拾了一番,便拉著霜兒坐下。

“霜兒,你就在這兒等著我,我出去摘幾個野果就回來了。”沈千雪用手摸了摸霜兒的額頭,已有些滾燙。

前些日子,她們二人總是趕上急來的春雨,一來二去,霜兒便得了風寒。

此刻她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不知是不是因為佛牌和青衣道士給的辟邪珠都在身上,這一路上再難見到往日纏在沈千雪身邊的那些邪祟。臨出門前沈千雪將懷中的佛牌遞給了霜兒,千叮萬囑一定要拿在手中,這才出了門。

等沈千雪捧著野果距離廟門僅十步之遠時,一股熟悉的血腥之氣圍繞在沈千雪的鼻尖,沈千雪心中一驚,手中的野果悉數落地,神色慌張的向廟門跑去。

“霜兒,霜……”沈千雪扶在木門邊,看見霜兒倒在血泊之中,腳邊正蹲著一個長發的男鬼正在啃食著她的身體。

沈千雪雙眼湧出淚水,自責、怨恨在此刻湧上心頭,如果不是她留霜兒一個人在這兒,霜兒此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男鬼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氣息,抬起沾滿鮮血的臉頰,伸出細長的舌尖,舔了舔自己鋒利的指甲,用那雙狹長的眼睛,細細打量著沈千雪,似乎感受到了沈千雪身上的異樣,露出貪婪的笑容,起身便朝著沈千雪突進。

沈千雪轉身跑出廟門,哆哆嗦嗦的從胸前摸出辟邪珠麵對男鬼亮出,男鬼被辟邪珠的法力一個震懾,彈回了原處。

男鬼歪著頭,眼神由開始的嘲諷化為了憤怒與不甘,再次向沈千雪疾馳而去。沈千雪想起了青衣道士的話語,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自己的血塗抹在辟邪珠上。

辟邪珠很快將血吸入其內,原本透亮的珠體帶上了一抹不太明顯的粉紅,隨即發出耀眼的光芒,男鬼在嗚咽一聲後化為了灰燼,沈千雪再度回到廟內。

將霜兒從血泊中抱起,放置在供台之上,又在門檻前撿起自己的佛牌,這才疲憊的靠著桌腿痛哭出聲,又疲憊的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千雪感受到有人正抓著自己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急切的呼喚著自己“姑娘!姑娘!”

待沈千雪清醒過來,睜開自己的雙眼,又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連珠炮似的響起。

“你怎麼敢獨自在這個地方睡?這上有屍體,外有山賊。我晚一步來,你就要被那些山賊吃乾抹淨了。還不快謝謝小爺我。”

沈千雪掃視了一眼廟內,果然在入門處有三個被捆在一起的大漢,每個人嘴裡都被塞了一團東西。

“謝謝公子。”沈千雪看著身前這個麵容姣好,衣著華貴的少年,一股說不明的貴氣由內而外的散發著。

少年看著沈千雪認真的模樣,耳朵瞬間染上了緋紅,接連擺了擺手,“害,沒事。我師傅常常教導我要匡扶正義!對了,你要去哪裡?如果順路的話,你也可以和我一起。”

“我要去拂曉宗,你知道怎麼走嗎?”

“知道啊。你要去拂曉宗拜師學藝?雖然拂曉宗的確是最先開始收女子的宗門,但是我們清蒼宗也不差,要不要考慮一下?”

沈千雪搖了搖頭。

少年估計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拒絕,“哇,你好無情!我剛剛才救了你一命!你這麼快就拒絕我!可我剛剛看你靈根似乎有些特殊,入了拂曉宗估計也隻能做一個散修。”

說到這兒,沈千雪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她從中午過後便一直沒有再進食。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灑滿芝麻的薄餅遞給了沈千雪,“諾,給你的。”

沈千雪答了一聲謝謝,便接過誘人的餅子如狼似虎的吃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再吃過這種東西了。自從踏上了尋找拂曉宗的道路,她和霜兒在城裡的時候還能靠著乞討,買點乾糧,到了城外就隻能摘些野果果腹。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少年抓了個身,坐在她的旁邊。

“沈千雪。你呢?”

“雲朗。”

許是長時間的提心吊膽,也可能是今晚少年的隨和,沈千雪咬著餅子又閉上了雙眼,她實在是不同尋常的疲憊。

一覺到天亮,出發前,沈千雪為霜兒在院內的槐樹下立了一個簡易的衣冠塚,問雲朗要了兩粒糖放在土坡邊。

兩日後,沈千雪跟著雲朗到了城鎮中,城鎮雖小但受拂曉宗的庇護充滿生機。

沈千雪好奇的問著雲朗,“那些穿著白衣的人是誰啊?”

雲朗目不斜視的回答著沈千雪的問題,“那就是拂曉宗的散修,散修一般在城市鄉野收集情報,幫扶百姓。如果你看見白衣灰紋的那就是拂曉宗的正式弟子。”

雲朗見自己說完,沈千雪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彈了一下沈千雪的腦門,“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來我們清蒼宗?我們宗門加入就是正式弟子哦。”

沈千雪還是搖了搖頭,走向一旁的白衣弟子,“請問,你認識田瑞嗎?”

拂曉宗的弟子聽聞沈千雪的話後,麵色大驚,附身對身邊坐著的人耳語了幾句,轉過身詢問“阿棠姑娘?”

“我不是阿棠,我隻是替阿棠姑娘前來傳幾句話給田瑞。”

兩名弟子麵麵相覷,隨後原本坐著的弟子起身,“還請姑娘隨我前來。”

見沈千雪有要事在身,雲朗也說自己要先去拜見自己的師傅,讓沈千雪事畢後到酒樓找他。

沈千雪跟在散修弟子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沒有過多的言語,倒讓沈千雪多出一份拘謹。

行至一座院門,散修弟子先行敲了敲門,院門從裡麵打開,出來一名白胡子老頭,散修弟子說明情況後。

白胡子老頭便領著他們進去,一路上沈千雪聞著越來越濃鬱的藥苦味,不由得皺了皺眉。

到達房門前,散修轉身,“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待沈千雪踏入房門,這才看見散修坐在榻上,身前依靠著一位氣若遊絲的男子。

“阿……阿棠,叫你來的?”男子每說一個字便喘著粗氣,待他說完一句,額上已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沈千雪點了點頭,“阿棠姑娘,讓我勸你保重身體,說她已經有了好的出路。”

“當真?”

沈千雪見田瑞的眼中閃過驚喜與希冀的眼光,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好。”田瑞喘著大氣,臉上帶著笑容“好啊。”

沈千雪隻輕身應了一聲,田瑞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吃力的從枕下摸出一塊海棠玉佩。

“告知他,不必等我。”

沈千雪接過海棠玉佩,眼中早已霧氣一片。

後來她也不知自己怎麼走出的房間,一路前來的散修弟子,似乎是看出了沈千雪的窘迫,先行開口,“瑞哥,是我們散修中能力出類拔萃的修者,那時他常給我們講,他和阿棠姐兩人的過往,還說做完最後一份差事,就回去迎娶阿棠姐。可惜瑞哥去年驅除邪祟的時候,為了救百姓,被傷了元氣,一直將養著卻越發體虛。”

沈千雪聽著弟子的話,心中五味雜陳,“阿棠姐,早就死了,死在了去年冬天。”

“死了?”弟子似乎很詫異沈千雪的說辭,“那你剛剛……”

二人停下腳步相望,誰都沒有再提。

回到酒樓的沈千雪,告彆了弟子。

沈千雪回到房間裡掏出辟邪珠對著蠟燭看了半晌,自從那天過後,珠子表麵的粉色越發明顯。

不知不覺間,沈千雪便趴在桌麵睡了過去,直到清早,房門被叩響。

雲朗端著早飯站在門前,沈千雪邀他進來坐,還沒等雲朗開口,沈千雪先行詢問著,“現在有什麼辦法加入拂曉宗嗎?”

雲朗大手一揮,“拂曉宗一月前就已經結束了今年的報名,你昨日沒有詢問嗎?”

沈千雪想起昨晚發生事,搖了搖頭,“那怎麼辦啊?不會要等一年的時間吧!”

雲朗眉頭緊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給拂曉宗的掌門寫推薦信。”

“推薦信?”沈千雪睜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雲朗。

“嗯!要是有德高望重的人給你寫推薦信就好了。”雲朗大手一拍,“正好我師父清虛道長在,我去幫你問問我師父願不願意寫,如果他願意的話,你肯定能進去的。”

說完,雲朗便起身離去,一炷香的時間後,不知雲朗用了什麼辦法真帶著清虛道長來到了沈千雪的房間。

清虛道長看著沈千雪的模樣,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隻當自己老糊塗。

“雲朗說你靈根異常,必須隨身攜帶佛牌,又聽從家中安排,想要加入拂曉宗卻趕路來遲?”

沈千雪聽著清虛道長的說辭,看了看站在清虛道長身後接連暗示沈千雪點頭的雲朗。

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清虛道長一個箭步便搭上了沈千雪的手臂開始摸骨,不出五下,便連連搖頭,“都是命啊。”

隨後便憑空變出了一張紙,以手為筆在空中書寫著內容,隨後飛來一隻白鴿,清虛道長將其塞入腳邊的信筒之中,拍了拍沈千雪的肩膀,“孩子,明日你便隨我入拂曉宗。”

說完準備帶著雲朗轉身離去之時,又停下腳步留下一句,有些東西事在人為。

沈千雪雖不知清虛道長最後一句有何所指,但她馬上就要加入拂曉宗成為弟子這一點,讓她暫時穩定了長久以來奔波不停的心。

翌日一早,清虛道長帶著沈千雪、雲朗及其他幾名弟子行至城郊拂塵一甩,便有一朵巨大的雲出現在了沈千雪眼前。

沈千雪由於詫異而感到欣喜,而清虛道長連同其他弟子已站在雲中,沈千雪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雲朵,坐在雲朵的末端,雲朗站在她的身邊。

出發前,清虛道長還特意叮囑雲朗要照顧好沈千雪,畢竟沈千雪是個毫無根基的凡人。

雲朵“嗖”的一聲便飛向了半空,沈千雪緊緊的拽著雲朵,待平穩以後才探出自己的頭從上往下看去,地麵上的人如平日的螞蟻一般在地麵行動著,讓沈千雪感到一陣驚奇。

不過沈千雪還是對這法力做的雲充滿了好奇,她伸手從雲上扯下一塊塞入口中,不甜不鹹沒有滋味。

雲朗和沈千雪相處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情景,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千雪也樂嗬嗬得笑著。直到雲朵再次像高處飛去,穿越一片雲海。

沈千雪這才看見矗立在朝陽的金色光芒之中被周遭相對低矮山峰和雲海包圍在內的主峰,猶如星月所圍繞著的太陽一般,長久不衰的照耀著大地。

一時之間,沈千雪有些恍惚。

隻聽見清虛道長的聲音響起,“拂曉宗上上下下一共五千弟子有餘,其現任掌門人為無妄道長。”

“師父,那白澤上仙是做什麼呢?”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出聲詢問道。

清虛道長看了一眼少女,“當然是做個師尊。”

隨著雲朵慢慢的降低,沈千雪看見主峰的廣場之上,有許多正在聽教的弟子,而坐在大殿之上正在授課的人卻吸引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