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到頭了。
雲宛白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從理論邁向實操,但她絕對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這麼快,甚至快到她連心理準備都還沒來得及做好。
這天,血冥和往常一樣順路將她撈起抱在懷中,也不管它是不是在修煉。
而被騷擾習慣的雲宛白也隻是下意識瞪了他一眼,就自動調整好被抱的姿勢,好讓自己舒服一些。
她早就不指望這個男人能學會換位思考,主動選擇自己去適應“衣食父母”的節奏。
隻是這回,向來話少的血冥忽然對著它語重心長:
“乖乖,你吸收的東西其實已經夠多了,但你對這些力量的消化吸收還不夠。”
他騰出一隻手捏了捏雲宛白的肉爪,語氣中是淡淡的嫌棄:“膽子是夠大,但你的爪不夠尖,心也不夠狠。”
雲宛白聽完不服氣地嗷了一聲,心想:我要是能把你撓破皮,那你還當什麼反派魔尊?不如趁早下線算了。
實力強不強那也得看對手,你一上來就讓我跟你比,你好意思?
血冥並不知道雲宛白豐富的內心台詞,他終於還是說出了已經斟酌了很久的打算:
“從今日起,我會帶你去魔域的邊緣曆練。那裡除了環境險峻之外,也有不少凶性難馴實力強大的生物。”
“有些是由魔息自然孵化出來的魔怪,有些是其他三界之物沾上墮魔汙泥之後魔化而成。或許是人,或許是魔,也可能是妖獸。”
“但它們無一例外都失去了理智,隻憑本能行為,很是危險。”
血冥頓了頓,補了一句:“對你而言,很是危險。”
雲宛白抬起頭,擺出死魚眼的樣子盯著他:哦。
血冥避開了它的眼神,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應該也明白,隻有在生死險境之下才能激發出你全部的潛力,冰棘豹祖上亦是如此。”
“不見血,那就隻是獸,而非妖。”
“既然你是我的寵物,你就要向我看齊,我當年也是這麼一路廝殺過來的,殺的越多,領悟的就越多,實力自然就更強。”
血冥輕描淡寫地蓋過了他當年的苦,以至於雲宛白也沒有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總之,在魔界,真正的實力就是活下去,無論前方有多少阻擋,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都必須要成為最後留下來的勝者。”
“好好運用你的傳承記憶,我不希望今天是我見到你的最後一麵。”
這句話說的怪嚇人的,雲宛白莫名瑟縮了一下脖子。
但是輸人不輸陣,尤其她還在血冥懷裡,就更不能讓他瞧不起。
她強行給自己打氣,背挺的筆直,揚起自己高傲的頭顱。
“很好,就要這樣的氣勢。”血冥摸了摸它的腦袋,不再過多鋪墊,打算直接帶著它出發。
將一張紙遞給了魔殿外的妖使,血冥抱著乖乖直接飛向目的地。
這還是雲宛白自從穿書以來,頭一回體驗飛天遁地的感覺。
她本來以為連蹦極都不敢蹦的自己,此刻一定會有些腿軟。可是被一雙壯實的雙臂緊緊攬在懷中,失重感並沒有如潮水般襲來,她內心的恐懼隨著耳畔的風聲逐漸消散。
如此廣闊的世界,是她原本做牛馬的時候不曾看到過的。
本來埋在手臂中的腦袋一點一點地抬起,雲宛白睜大眼睛向下望去,這光怪陸離的世界讓她忽然萌生出無窮的澎湃,連帶著血液也跟著開始沸騰。
假以時日,我一定能夠靠著我自己的力量上天入地,在這仙俠劇本裡闖出我的一席之地。
從此刻,從現在就要開始轉變。
我是雲宛白。
但現在,我也是冰棘豹。
雲宛白真的很想嚎叫一聲來發泄,她忍住了。她要憋著這口氣,在待會兒的實戰中並且狠狠地磨爪廝殺!
這不是現代,這是稍有不慎就會死的世界。
血冥能感受到懷中豹的蠢蠢欲動,這好戰因子真是隨他,一模一樣。
淺淺勾起嘴角,血冥搜尋了一處適合乖乖見血又不會太過危險的地方,讓它學著去狩獵。
為了激發出乖乖的全部實力,他特意說自己並不會出手相助,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不配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但他也告訴雲宛白,他給它找的第一個練手之處難度並不高,隻要認真對待,就一定能贏。
事實上血冥也並沒有離開太遠,永遠保持在能夠救下乖乖的距離之內,隻是他躲了起來不被乖乖發現。
大敵當前,雲宛白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也不會放在血冥的身上。
她真的還沒見過血,無論是現實還是現在。
雖然內心當中的預設已經做了很多,也連夜回憶起在現實當中看過的血腥限製級電影,但真到了自己出手的時候,她肯定會猶豫畏縮。
這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魔域邊界線的凶獸們不給雲宛白繼續思考下去的時間了。
一隻眼球半耷拉在耳邊,麵目猙獰像狗又像人的怪物終於弓著身慢騰騰走了過來,咧開嘴重重地喘著粗氣,味道十分腥臭。
在魔域邊界,食物稀缺,每隻凶獸都處在饑餓的邊緣,冷漠而又殘酷。
尤其當血冥抹去了他存在的氣味之後,原本躲在暗處觀望的怪物自然就被雲宛白的味道吸引了過來。他們從來沒有聞到過像這樣弱小的新鮮血液。
這在森林當中意味著食物、飽腹、難得的快樂。
既然能常年生活在這裡,那麼就算這些凶獸隻剩下求生的本能,它們彼此之間也知道互相的存在,實力相等的殘殺隻會讓自己死的更快。
所以今天突然闖進來的陌生生物,自然就成為了它們在覓食路上的最佳選擇。
怪物當中,實力稍強的仍在謹慎觀望,而被饑餓衝昏頭腦的低級生物自然率先出來當了頭兵。
雲宛白緊緊盯著最先出來的怪物,半曲著身保持戰鬥姿態,同時不停掃視對方的全身來尋找破綻。
雖然腿腳還有些微微顫抖,但雲宛白不斷告訴自己說這並不是在害怕,而是對狩獵血脈的深度喚醒。
就像在傳承記憶當中練習了無數遍那樣,她也在讓自己的血液興奮起來。
身下的草地開始凝結成冰,極致的冷讓雲宛白逐漸混淆了冷與熱的概念,她覺得自己燙的可怕。
不能再猶豫了。
主動出擊才能掌握主動權。
喉間的低吼混雜著刻意而為的粗糲,雲宛白抖著尾巴率先向前突刺!
迎著對方的一爪迅速翻身躲過,立即伏地用尾巴發射冰刺限製對方的行動,好讓怪物按照自己預設好的道路前進。
隨後在冰霧的掩護之下,雲宛白伸出爪子,衝著對方耷拉的眼睛就是狠狠一劃!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連躲在暗處觀望的血冥都忍不住挑高了眉毛。
小家夥有點東西。
但是等雲宛白收手之後就發現,儘管怪物的眼球僅憑一條像血肉一樣的生物組織搖搖欲墜地維係著,但它的防禦力確實很強,挨了一爪都沒掉。
反倒是自己的指甲就跟打在鋼鐵上一樣,震的隱隱作痛。
她現在總算是有點理解血冥說的“爪不夠利,心不夠狠”的意思了。
其實剛才那一爪,自己應該直接向它的脖子抓去,抓的時候也應該學會用力勾手,讓爪子像魚鉤那樣反扣進脖頸再抓出來,這樣就能一擊斃命。
而不是自以為仁慈的打算先破壞掉對方的視野再磨練自己的手感。
大意了。
血冥讓自己練手的怪物實力比她想象中要強的多,而最讓人感到後怕的是,血冥也告訴過她這是魔界最低級的怪物,三歲小魔都能直接手撕的存在。
而自己儘管吃了這麼多大補的東西,但在實戰麵前卻連最低級的怪物都不如。
這不是遊戲,這對她而言是活生生的世界。
要想在這樣殘酷的世界生存,就必須要狠。
雲宛白是一個習慣一邊做事一邊總結複盤的人,聽著對方被激怒的怪叫聲,她迅速調整自己的策略,不讓負麵情緒繼續纏身。
經曆了雙方的第一次交手,雲宛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體型與對方差距極大,對方朝她撲來時就像一座大山壓在頭頂,壓迫感很強。
難怪宿庚之前有抱著她安慰說,冰棘豹的天然優勢在於修煉快上限高,領悟能力極強。
但不足之處就是在化形之前,體型都會比其他妖獸要小上許多。直到化形後才能達到和其他妖獸類似的成年體型,迎來高速修煉第二春。
小體型在弱肉強食的世界就意味著容易夭折,如果沒有族群的保護,基本撐不過化形。
難怪冰棘豹一族喜歡生活在人煙稀少的冰川之上,並且族群數量如此稀少。
但,換而言之。
小個子其實也是一種優勢,不是嗎?
體型小就意味著行動會更加靈活機敏,而且她移動的速度很快,完全能夠彌補她的缺點。
雲宛白迅速理清了自己的優劣情況,製定出了新的應敵方案並迅速展開了行動,把學到的各種理論知識都套用在對方身上不斷實踐。
忘掉了對生死的恐懼,此刻的她進入了玄之又玄的領悟境界。
在不斷的交鋒中,她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血液的腥甜味讓她更加狂暴興奮,她感受不到痛苦,隻能體驗到淋漓儘致來使用全部力量的舒暢。
對麵的怪物更是好不到哪裡去,本就饑餓的它本來隻打算速戰速決保存體力,但雲宛白對它的消耗讓它被情緒逼的殺紅了眼,也開始揮霍自己的力量進入紅眼狀態。
最終。
隨著轟的一聲,怪物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幾下之後就沒了動靜。
直到溫熱的血液逐漸轉涼,雲宛白這才鬆開已經發麻的嘴,從怪物的背上跳下。
她的體力已經消耗殆儘,擂鼓般的心跳逐漸平息,身體也從麻木狀態中恢複,慢慢重新擁有痛覺。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毛發上黏著早已乾涸了的紅褐色,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怪物的血還是她自己的血。
好像,有點冷。
雲宛白腦袋發怔,目光遲鈍,一下子忘了自己現在到底身處何方。
緊接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很棒了。”
她隱約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