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反駁,但又陷入了自我懷疑中,久久無言。
他之前並不覺得“信任”是一個需要在意的問題,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也好無也罷,對局麵沒有任何影響。換而言之,相信“信任”才是愚蠢的行為。
隻是,在麵對乖乖的時候,他就沒有了原本的淡然。
說真的,他真的不在意乖乖到底信不信任自己,但是這段時間為了照顧乖乖,他已經翹了很多的架沒去打,在飼養方麵他也認為自己做的足夠上心,乖乖對他的態度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好。
在這種情況下,你告訴我乖乖它其實並不信任我,這可能嗎?
“為何?”沉默很久的血冥終於開口了,“摸肚子……這二者之間有何關聯。”
他很在意,在意的要死。
“這是它們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神思渺笑道,“不怕掐脖子算不了什麼,它若是願意對你露出肚子,那才是真正的信任。”
血冥回去了,連帶著如何煉丹都忘了問。
這回他的目的非常明確,他要試試乖乖對他是不是還留有防備。
誠然,乖乖並沒有主動在他麵前躺下露出肚子,但是他也沒試著去摸過它的肚子,萬一它其實是允許的呢?
神思渺肯定是氣不過自己在他麵前炫耀,才故意離間自己和乖乖的感情。
儘管這麼安慰了自己,血冥還是一臉鬱色,直到他看到了蜷成一團正在午憩的乖乖,表情才逐漸柔軟了下來。
他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無聲地向它靠近。
小心翼翼坐在它的身邊,看它隨著呼吸起伏的身體,血冥的心神逐漸放鬆了下來,甚至開始靜靜望著一處發呆。
吸入鼻中的是乖乖身上的毛絨味,像是陽光暖烘烘的味道,又像是冷冽泉水中微帶清甜的味道,令他心緒平靜。
如此不設防的模樣,與它平時警惕機靈的小模樣差彆很大。血冥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隻要見到乖乖之後,心情就會變好。
不過有一點他承認,他隻讓乖乖見過自己最真實的一麵:平靜,放空,甚至有些無趣。
也隻有乖乖能透過他弑殺冷漠的外表下,安於平淡的內心。
雲宛白睡的正香。
太長時間的修煉不利於身心健康,所以她這次睡覺難得沒去意識空間加練,而是任由自己陷入深睡眠。
血冥垂眸,身體前傾向它靠近,發絲順著肩膀往前滑落。
他按捺住即將揚起的嘴角,隨手將幾縷發梢纏繞在指尖,過去掃了掃它的鼻子。
雲宛白下意識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把臉往旁邊挪了一下,仍然熟睡著。
血冥覺得有趣,不依不饒地跟了過去,繼續撓它。
這次更癢了。雲宛白有點煩躁,手一抬直接擋住了自己的臉,順勢把臉埋到毛發裡。
血冥實在沒忍住,喉間溢出了兩聲輕笑。
聽到了聲音,睡夢被打擾的雲宛白有些迷糊,她半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大臉。
哦,又是這個男人。
閒著沒事老偷窺我,真不知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習慣了鏟屎官血冥無邊界感的一係列行為,雲宛白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完全無視的狀態,對自己的新形態新身份適應良好。
不得不說,有四驅和有尾巴的感覺,包括感官的放大都比當人要新奇。
就是這會兒覺沒睡飽就被吵醒,多少有點可惜,好不容易有一次深睡眠呢。
雲宛白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用力伸了一個懶腰,咬著牙哼唧了一聲。
血冥本來並不打算做什麼,以往他都是這樣默默看著乖乖翻身睡覺。
可是這一次,隨著乖乖的懶腰,它白乎乎圓滾滾的肚子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敞開在自己麵前,還離自己這麼近。
耳邊再次回響起神思渺似有若無的嘲笑聲,血冥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摸一下,應該沒事的吧?
光看血冥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根本看不出他內心的掙紮和期待,就像雲宛白一直以來都認為血冥隻是被神思渺帶的一時興起,她從來不認為堂堂魔尊真的會對養寵這件事上心。
不過就算是三分鐘熱度,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她要做的就是把這三分鐘的時間儘可能延長,保命成長最要緊。
既然反派男二要玩養成,那她配合就是了。
已經把“假裝無意識地撒嬌賣萌”練的爐火純青的雲宛白,她眼中隻有目的,沒有臉皮。
沒有人比她這個蹲直播間老看雪豹賣萌的人更懂觀眾的心了。
意識已經清醒,她半睜著眼,盯著血冥的方向夾著嗓子又哼唧了一聲,從左翻滾到右繼續伸懶腰。
此時的血冥也終於從猶豫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了,他不再猶豫,一本正經地對準它毛絨絨的肚子伸了過去。
但剛一嘗試,他的手就被雲宛白一巴掌拍開了。
雲宛白被他的動作嚇得睡意全無大驚失色,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了起來,半俯下身呈攻擊姿態,還衝他哈氣齜牙。
不是,摸女孩子肚子,甚至是肚子往上,你你你有病啊!
雖然雲宛白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人了,按理來說反應不該這麼大,但是她就是很介意這種流氓行為。
我又不是真豹!我是黃花大姑娘!
退一步越想越氣,雲宛白隻恨剛才沒有直接上嘴咬他一口,讓他趁早打斷這個想法才好。
雲宛白的眼神充滿了殺氣。
血冥不知道這個動作會讓乖乖變的如此警惕。
本來乖乖要是特彆抗拒的話,他也就隨它去了,不會過於強求。可是神思渺告訴他這種觸碰與信任有關,那他就不想這麼輕易放棄了。
隻要能碰到,都算信任的吧?
血冥跟它較起了勁,還打算繼續試探。
可是接下來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即使偷襲也沒有用,反而平白挨了很多頓撓,雖然沒破皮,但從乖乖的力度上,他能感受到小家夥是真的抗拒。
這個事實讓血冥很是鬱悶。
而且他嘗試的次數多了,乖乖一見他就格外防備,瞟向他的小眼神愈發嫌棄。
沒辦法,血冥隻能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血冥又不欲傷害雲宛白,就沒強行動手。他若是真想,乖乖根本反抗不了。
他隻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
想了半天他都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認為與乖乖的關係非常好,怎麼會連摸肚子這件小事都做不到。
血冥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遵從本心召來了宿庚,問他有沒有摸過乖乖的小肚子。
“隨便摸的呀,”宿庚理所當然地說道,還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回憶著,“它可喜歡被摸肚子了,四腳朝天一扭一扭的,最可愛了。”
血冥哽住。
這對比,似乎有些過於慘烈了。
看尊主半天沒說話,宿庚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繃著臉努力憋笑,不過心裡莫名有些小得意,暗自道:
“不愧是我從小養大的豹兒,就是和我親近,連尊主都搶不走我在豹兒心目中的地位,沒白養它啊。”
宿庚向來心細,既然猜到尊主在豹兒那裡吃了癟,那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放到了尊主的身上。
果不其然,他在尊主的手背處看到了幾條白印子,不用問就知道尊主一定是想去摸豹兒但是卻被豹兒給撓了。
宿庚是了解豹兒的,以往它在統妖司,無論做什麼都會把爪子收起來,深怕傷到他們。
冰棘豹的爪子很鋒利,即使是幼崽,抓合力也相當驚人。
但尊主實(皮)力(糙)強(肉)大(厚),再加上尊主本就有意縱容豹兒伸爪,估計這回摸肚子沒掌握要領,還把豹兒給逼急了,人小家夥才會這麼氣急敗壞地撓出白色印子來。
宿庚的推測完全正確。
自從知道血冥高攻高防的屬性之後,雲宛白在他麵前就沒收過爪子。拜托,收爪子也是需要力氣來養成肌肉記憶的,反正撓不破,管他呢。
何況這回雲宛白簡直恨不得把他抓出血來表達自己的憤怒。但她沒想到,用儘全身妖力的憤怒幾爪,換來的卻是血冥手背上根本持續不了幾分鐘的淺色印子,彆說血了,連皮都沒撓破。
太讓豹挫敗了。
雲宛白越想越氣、越氣越怒,現在乾脆無視血冥背對著他,同時眼珠子不停地骨碌碌亂轉,防止某人又冷不丁偷襲。
宿庚終於把情緒緩解好了,他假裝不知道尊主受挫,而是換成了平日裡向尊主傳授養豹技巧時的正經,認真說:
“尊主,豹兒是位小姑娘,您若是想摸它的肚子,就隻能選擇腹部,而且摸的幅度也不能太大,最多這樣……”
包括具體手法和允許摸的時機,宿庚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血冥。
血冥不動聲色地聽著,暗自記在心中。
雲宛白雖然背對著血冥,但她的耳朵一直支楞著一動一動的,顯然很關注他們的對話。
血冥眼尖看到了這一幕,鬱悶變為了好笑,便特意對宿庚說:“本尊明白了,罷了,就像你說的,等它自己願意敞開肚皮並且主動看向本尊的時候,本尊再摸它吧,平日不會再試探它了。”
雲宛白還是背對著他,但血冥馬上注意到小家夥停滯不動的尾巴開始一扭一晃了起來。
血冥又氣又無奈。
這豹,真是成精了。
原本的鬱悶被打斷,他想開了許多。警惕是件好事,要是隨隨便便來個人飼養就全身心相信對方,那就是蠢。
自己的乖乖自然是個聰明的小家夥。
血冥不再執著於這件事,而是把它當成未來某天的小驚喜,心境豁達了許多。
不過到現在為止,血冥對乖乖都還隻是普通的養寵心態,乖乖在他心中的份量還沒上升到峰值。
所以,也差不多是時候帶乖乖出去曆練曆練,讓它見見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