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舟的過去(1 / 1)

“誰?”

小男孩察覺到動靜,猛地扭頭,視線敏銳地朝它掃過來,看清它的一瞬間,眉目裡的警惕漸漸散去。

“小貓?”

雲起慢吞吞走過去。

小男孩蹲下來看她,試探著抬起頭,摸她的腦袋。

小白貓沒拒絕。

雪白的貓咪毛發柔軟滑膩,他一下又一下輕摸她的腦袋,彎唇:“好可愛的小貓,一點也不怕人。”

他歪頭,又仔細看了一遍小貓:“你好像……有點眼熟……”

雲起翻了個白眼,啪地拍開他摸自己腦袋的手——已經摸了這麼久了,差不多得了。

能不眼熟嗎?怎麼說,他們也認識這麼些天了。

雲起環視四周,若有所思,所以說,大boss的童年是生活在這裡的?

小江沉舟並不生氣,他瞪著烏黑的圓眼睛招呼雲起:“跟我來房間裡,我給你拿吃的。”

雲起舔了舔唇,跟上。

小江沉舟的房間古樸精致,飄散著令人沉靜的花木香,一隻白色的小貓安靜蜷伏在桌上,聽到聲音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它的眼睛是褐色的。

“它叫來福。”江沉舟煞有其事地介紹,“是我母親養的貓咪。”

江沉舟從儲物袋裡取出新鮮的小魚和肉,魚和肉裡都有一股令貓無法抗拒的鮮香,這些都是富含靈氣的食物。

雲起低頭,小口小口吃起來。

他從櫃裡取出書卷,看了一會,又絮絮叨叨和它交談起來。

小江沉舟說,他在這裡沒什麼朋友,他的父母是江家的長老,總是很忙。

這次,江家的一批貨物被劫掠,他們奉族長之命教訓那批賊人,順便將貨物搶奪回來。

毫無疑問,大boss小時候是個衣食無憂的小少爺。

於是疑惑自然而然地從雲起腦中浮現——他是怎麼加入朝陽宗,變成一個窮困潦倒的小可憐的?

很快,雲起就知道了答案。

三日後,仆從把江沉舟帶到了主殿,主殿上端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

他沉重開口:“江柏,你的父親和母親出了意外,那夥賊人的修為比想象中高很多,他們……都去世了。”

五歲多的小孩消化不了這樣沉痛的消息,接受不了這樣劇烈的打擊,他跌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仆從將他帶回了房間。

雲起安靜地蜷伏在他身側,一人一貓就這樣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她也能大概理解他的痛苦。

畢竟,她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紀,來到了孤兒院。

因此,她也明白。

生生死死,猶如潮起潮落。

死的人死了,活的人總要活下去。

一周後,江沉舟總算勉強打起了精神,下地吃了點東西。

他推開房門,門外陽光如故,可一切都變了。

庭院裡最喜歡的鬆柏被砍掉,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樹樁,院裡的仆從換了個遍,到處都是他不認識的人。

庭院外,江傳領著一行人走進來:“呦,堂弟,你看上去好多了,已經能出門了。”

江沉舟抿唇:“哥,這是怎麼回事?原來的那些人呢?”

江傳笑笑:“你好多了,我也就放心可以讓你搬家了。”

江沉舟抬起頭:“搬家?”

“是啊。”江傳合上手中的折扇,“這所院子是給江叔和月姨的,他們是長老,才能住在這裡。但你可不是。”

“他們去世了,你自然要搬出去。”

江沉舟啞然。

他本能覺得不對,但五歲的小孩,還不知道如何反駁這樣的道理。

江沉舟開始收拾東西,然而,整個院裡,除了他的房間,其餘的東西早已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父母的遺物,一件也沒留下來。

他氣衝衝地跑去主閣,卻被江傳攔下。

江傳說:“那些物品都是屬於江家的。”

江沉舟死死盯著他,聲音沙啞,雙眼通紅:“那是我父母的遺物。”

江傳噗嗤一笑,眸中戲謔再不遮掩:“那又……如何?”

……

江沉舟攥緊拳頭,忍無可忍地衝了上去。

他被打了個半死,丟回了那間破舊木屋。

這次,連他自己房間裡的東西都沒了。

他隻剩下了兩隻貓。

多荒謬。

江沉舟的父母是為江家而死的,在去世的一周後,他們的孩子被他們信任的叔侄從房子裡趕了出去。

江沉舟每天的食物隻剩下破爛的菜葉和糙米。

即使如此,他仍舊會分出一部分,給雲起和來福。

但來福和她不同,來福隻是一隻貓,不愛吃菜葉,也不愛吃米,經常跑出去覓食。

雲起看到,江沉舟開始調查父母的死因。

他清楚地記得,父母和他說,劫掠江家貨物的散修組織叫友邦會,那裡修為最高的,不過隻是一群元境修士。

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是中三境月境修士,已經算是修士中的佼佼者,怎麼可能這麼突然地死去。

如果真的是被那些賊人所殺,他也要殺了他們,為父母報仇。

五歲小孩的調查步履維艱。

他詢問了一個仆從關於友邦會的消息。

好心的仆從告訴他,這是一個幾月前突然崛起的組織,之前從未聽說過,他也不知道來曆。

第二天,仆從消失在了庭院裡。

名叫來福的褐色眼睛小白貓死了,被人剝去了皮,擺放在小木屋的門檻上。

它眼睛瞪得大大,五官扭曲,死的時候,似乎極為痛苦。

江沉舟帶著雲起,把小白貓埋進了後院的土堆裡。

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不明白,他父母的死亡並不是明麵上那麼簡單。

小江沉舟沒有再調查下去。

他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修煉越來越努力,人也越來越沉默。

他想變強。

但沒幾天,江沉舟又不再打坐了。

他來來回回翻著那卷書,對雲起說,這卷功法已經練到了頭。

江家功法《明光卷》,他手裡隻有第一冊。

他想去找族長,也就是大伯,可這次,他連主閣都進不去了。

晚上,江傳領著一群仆從浩浩蕩蕩地來了他的小木屋。

江傳大笑:“江柏,聽說你想要新的功法。”

仆從在地上丟下一桶腥臭的泔水。

“這樣。”江傳說,“你把這桶泔水喝了,我就給你功法,如何?”

雲起屏住呼吸,看向江沉舟。

他死死攥著拳,眼睛黑漆漆地,像井底。

江傳臉上的笑消失:“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雙眼睛。”

他一揮手,仆從圍上來,拳打腳踢。

雲起硬生生克製住自己撲上去的欲望。

這裡是幻境。

幻境。

她對自己說。

她隻是一隻小貓咪。

半晌,江傳才揮手讓仆從退下。

江沉舟渾身是血,無法站立。

江傳不耐煩:“怎麼樣?你喝不喝?你不喝的話,那我就走了。”

“……喝。”

小江沉舟撐著雙臂,爬到了桶旁,“我喝。”

雲起偏過了視線。

但吞咽和嘔吐的聲音卻無法控製地傳遞到耳朵裡。

江傳哈哈大笑:“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江柏啊江柏,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適合你。”他說,“你姓江,江上有舟,你現在的樣子,多像一條沉了的小舟。我看,不如從此以後,你就叫江沉舟吧。”

他哈哈大笑,丟下一本功法後離開。

原來,大boss以前不叫江沉舟,這才是他名字的由來。

江沉舟跌跌撞撞撿起那本功法,下一秒,他的眸子又黯淡下來。

那不是江家功法明光卷。

他靜靜撫摸著小貓,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隻是散修裡,最普通不過的功法。”

“小貓。”他說,“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雲起暗暗翻了個白眼,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又要給她取什麼“旺財”“團子”“福寶”之類的名。

她抬起爪,準備在功法上拍下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她聽到江沉舟說。

“就叫……雲起……怎麼樣?”

小白貓的身體一僵。

江沉舟輕笑:“說來也奇怪,一想到給你起名,這個名字就自然地浮現在了腦海。”

“這倒不像是個貓的名字,反而像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