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有些語無倫次,白傲月大體上聽懂了。
白傲月在這冰天雪地裡,凍得都快沒有知覺了,她撿了一根尖銳的樹枝,往自己的小臂上一劃,鮮血滴了下來。
“我請你,你吃,彆自己熬著。”
湛凜生猛地按住她的傷口:“你瘋了?”
白傲月疼得一激靈:“你不是說要恨我,我替你報複。”
“快喝呀。”
這荒郊野外,凶獸聞到了這血腥氣味,會循過來的。
他用法術立即愈合了她的傷口,然而那下麵還是隱隱地痛著,她知道若不是寒冷削弱了痛感,隻怕她是忍不了的。
崔大人不知去哪裡抱了柴火來,看兩人跪在地上,對賠不是,悠悠地抱怨一句:“早乾嘛去了?”
湛凜生緩緩地靠坐在樹根上:“人血不好吃。”
“好吃。”白傲月辯駁。
說完就覺得好笑,倒像是自己吃過。
肚腹得了她的撫慰,果然消停了一些。
湛凜生不用她,緩緩在腹上打著圈兒:“等我要生的時候,你能回來陪我嗎?”
白傲月:“當然!我一定陪你!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
崔大人又插進來道:“我說啊,你乾脆就把她押在你府上,等你生下來再放她走。這丫頭你放出去,她還不知道跑到哪兒去呢……”
隨即他捏了一個生火訣,卻差點將自己的衣袍燒著,明光晃了一陣,如同天雷一般,很快又熄滅了。
周圍是比方才的黑暗更加濃鬱的夜色,白傲月見崔然一直心疼自己那花裡胡哨的外袍,走過去道:“我來吧。”
地府的判官最怕火了。
湛凜生又問:“你肯跟我回地府嗎?”
“回!你去哪兒,我都跟你去。"白傲月頭都不回,斬釘截鐵。
湛凜生點點頭,兀自離去。
崔然說道:“不行!從現在開始到凜生生產那日,你必須天天都陪著他。他現在虛成這樣,你不能到彆處去。”
崔然轉頭又對著湛凜生的背景,喊道:“你也彆總舍不得,自己的性命都快沒了,還一味攔著我。我這次不聽你的了。”
說完也不由分說,抓起她的領子便往空中飛去。
一股熟悉的感覺傳來,白傲月隻覺得身子一輕,便飛在了空中。往下一看,自己的身體一頭栽進了池塘。
“喂,我說崔大人,你就這樣對待我的身體?寒冬臘月的,掉進這冰窟窿裡,是會發燒的。”
崔然單手提著她的衣領子,白傲月覺得自己像隻布娃娃一樣被人拎著,隻聽頭頂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我對你夠好的了。本官顧不了那麼多,凜生是我的好兄弟,在他生產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
白傲月就這樣被軟禁了起來,湛凜生雖沒有說過不放她走,但也沒有主動說過要放她走。
他現在這副樣子,白傲月的確也放心不下。
花了整整十二個時辰給他補充靈力,他的滿頭銀絲也依舊沒有變黑的跡象。上次被湛凜生拍扁的搖籃已經重新被他修好,仍舊安放在床頭。此外,他還在院中給肚裡的崽編了一個秋千。
白傲月此時正坐在秋千上,有些無奈地抬頭看天。
這裡的天與皇宮裡的天是不一樣的。皇宮裡的天,雖說湛藍無瑕,有的時候卻瞧著叫人氣悶;這裡望出去都是黑漆的,偶爾有幾點星子,也隻像米粒般大,卻叫她看起來心曠神怡。
從來沒有人想過,地府的判官會生病,更沒有人想到他居然會有孕,因此,地府並沒有配置相應的醫官。
崔然就主動承擔起了這一責任,而一天前,白傲月還是君臨天下的女帝,今日,倒在這裡“坐牢”。
今日又是陪湛凜生去崔然那裡檢查的日子,白傲月剛扶他躺下,湛凜生便對崔然說:“右邊總是疼的厲害。”
崔然洗過手仔細檢查,那隻黑鷹在他身邊飛來飛去。白傲月嫌它蠢,幾次差點撞上湛凜生的肚子,揮手趕了出去。
湛凜生瞧著好笑,牽了她的手無奈道:“你同它置什麼氣?”
崔然收了手,說道:“凜生的胞宮不是一次形成的。右邊的宮壁顯然比左邊薄了不少,因此,胎兒踢到這邊,便會覺得更加腹痛。”
白傲月忽然想起遊戲剛開服的時候,讓她設置的胞宮形成孕率。她左右都是隨手設置的,而右邊隻設置了百分之二十,原來竟是與宮壁的厚薄有關係。
這樣一來,她無形中倒是害了湛凜生。
“那可有什麼增強宮壁的辦法?”
崔然捋著並不存在的山羊須,做出一副老學究派頭:“我摸著,左邊比右邊厚了四倍不止。若是此時固宮的話,怕是到了日子要增加難產的風險;但若此時不固宮,又怕提早生產。”
白傲月的語速都快了不少,透著著急:“那、這可怎麼辦呢?”
現在是六個月大,她不忍心湛凜生受了這麼多的苦楚,卻還要在六個月的時候早產沒了孩子。
“這樣吧,我還是開一副固胎藥,看看能不能增強右邊的宮壁。這孩子肯定是要早產的,我覺得保到八個月就差不多了。”
白傲月又揪心問道:“那胎位可還正嗎?可能順產?”
“我摸著是正的。睡覺的時候可以多朝左睡。一來不至於太傷害到右邊的宮壁,二來,也好給胎兒更多騰挪翻轉的空間。檢查得勤一些,不會有太大變化的。”
“好,我記下了。”白傲月扶湛凜生坐回輪椅上。
湛凜生說道:“怕些什麼,有何緊張的?瞧你,又不是你生。”
傲月道:“可就是你生我才害怕呀。”
“沒什麼可怕的,你陪著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白傲月在他身後無聲地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講出她想回去看看。
其實她也想著,自己的那具身體已受驚落水,一定高燒不止,這時候回魂,恐怕且要難受上幾日。倒不如等她那具身體好了,自己再回去。隻是這一來,不知大夏要亂成什麼樣子。
宮裡麵有大長公主和丞相維持朝政,想來不會出什麼岔子吧?要命的是,她那玉鏡早就被崔然不知道收到哪裡去了,她就是想回去,也沒有了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