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陰律司很閒嗎?”
湛凜生從外回來,眼底略有疲色。
崔然跑過去攬著他:“哎喲喲,你這等人生大事,我百忙之中也得抽空來一趟啊。”
湛凜生瞥他:“你要是閒著沒事,不如去望鄉台站崗放哨,鬼卒們還能多放幾天假。”
從他一進門,崔大人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湛凜生似乎,不敢往後靠。
他背上有傷?
崔大人微訝:“你自罰了?”
除了自罰,沒人能傷得了他。
“嗯。”
“為何?”
“徇私。”
崔然原地跳起來:“什麼?剛正不阿的判官大人竟然會徇私?具體什麼事?”
湛凜生再次莫名火大:“崔大人是不識字還是不知道查閱卷宗的程序?要本官上報天庭派人來教你嗎?”
“好大的官威啊。”崔然看了一眼白傲月,她也有些擔憂地看向湛凜生,霎時明白了。
“啊那什麼,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還沒查明白,我先走了。”臨走還朝白傲月單眨下眼:“下次再來找你玩哦。”
湛凜生望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對白傲月道:“時辰快到了,我們走吧。”
白傲月有些瑟縮:“去哪裡?”
湛凜生嗤笑:“上次見我,膽子不是大得很?今天倒是嚇暈過去。”
“我才不是嚇暈的,有什麼可怕的。我也不知為什麼,似乎受到了什麼乾擾,就暈倒了。”
湛凜生語氣淡泊幾分:“你不怕我嗎?”
白傲月傻傻搖頭。
“你不覺得我凶嗎?”
“你凶也是對犯人,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見湛凜生忍著笑,白傲月又問:
“我方才,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湛凜生手指下意識擦過下唇:“沒有。能給本官製造麻煩的,隻有一些不務正業還愛四處打聽的人罷了。”
白傲月心裡過意不去,主動從後麵推著他的輪椅。
湛凜生微滯,半轉身要阻止,目光劃過她泛起漣漪的榴花裙擺,視線收回,身板坐得筆直,由著她推走。
白傲月剛一推,輪椅唰一下滑了出去。若不是湛凜生用法力定住,就要撞到門上去了。
“不好意思啊,沒控製好力道。”她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剛吃過菠菜的水手,重新適應了發力點,緩緩推著湛凜生。
判官大人搖頭:“看來,你不給我製造點麻煩,是白來一趟了。”
……
荒丘野嶺,人跡罕至。
莫說人,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
白傲月推輪椅的速度越來越慢,湛凜生朝側後瞥了一眼,無聲地掌控過輪椅。
一陣涼意攀扯上肌膚,白傲月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前麵就是三界交界了啊。”
他要把她給賣了?
這地方魚龍混雜,管轄劃分混亂,常有灰色交易私下進行。
湛凜生的車輪滾滾向前,跨進了人界的地盤。
白傲月卻被結界給擋住了。上次幾個女鬼姐姐答應她與判官大人共舞後,就帶她上來的,可後來早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湛凜生見她被擋住了,嗤笑:“麻煩。”
隨即一揮手,白傲月似乎聽見係統裡嘩啦啦金幣落入存錢罐的聲音,她再一跨步,竟暢通無阻。
湛凜生雙臂撐著扶手,從輪椅上下來,動作絲毫不顯遲滯與笨拙。在兩塊無字碑前,跪了下去。
他伸出如玉手指,平靜地各指了一下:“家父,家母。”
白傲月撲通一聲也跪了下去,一是禮節在上,二是,湛大人的爹娘早已成了荒墳孤塚?
聽聞湛大人魂歸大地時剛過而立之年,不過他在判官的位子上執掌了多少年,他的年齡、樣貌都永遠停留在了三十歲的年紀。
湛凜生拜了一拜,白傲月有樣學樣,也拜了下去。
二拜、三拜……
他要以這種方式要她向他父母道歉?畢竟,她先冒犯了他,又輕薄了他。
湛大人不知道的是,白傲月吸收他靈力的時候,是醒著的。
一開始她的確沒了知覺,後來輕吻過他之後,便恢複過來。縱使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可靈力充沛的感覺好暖,飄飄然也,欲罷不能。
緊接著,就聽見湛凜生像指證嫌疑人一樣,冷冷開口:“就是這個人。”
既然身居官位多年,湛大人肯定不能無緣無故判處她的罪行。他來帶給他父母瞧瞧,他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是有理有據的。
白傲月辯駁:“湛大人,有話好說,我會負責的。”
他轉身麵向她,忽地笑了,笑得玩味:“我已查過你的生辰八字。”
然後就可以以此作醮施法,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湛凜生手撐著墓碑緩慢起身,白傲月連忙扶了一把,他卻躲開了。
於是再次像舞會時那樣,她的手尷尬停在了半空。
湛凜生坐回輪椅,白傲月要去推,可再怎麼使力卻怎麼也推不動。
她微蹲下|身,輪子並沒有被卡住。她有些氣惱:“湛大人是在跟我賭氣嗎?”
是再一次的靈氣不穩了嗎?
湛凜生將白傲月拽到身前,從下捏住她的下巴:“我來教你,這樣渡靈力才是最有效的方式。”然後便不由分說,偏頭將雙唇貼了上去。
白傲月怔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反應。充足的靈力確實將她填補得很溫暖,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欲求不滿,索性攀上湛凜生的肩,將他禁錮在輪椅上由著她索取。
一聲輕笑,湛凜生的下唇竟有嶄新的血痕:“有人過來了。”
迷蒙美目望著他,白傲月這才回神:“對不起,我再一次輕薄了你。”
湛凜生歪頭看她:“我為男子,何來輕薄?”
見她又開始發呆,眼角含春的模樣,湛凜生自己推著輪椅往前走:“麻煩。”
結束一天的地府行程,白傲月打算去新解鎖的人間地圖轉一轉。
玉鏡上彈出來一條語音:
【拍攝的鬼市氛圍很好】
白傲月立刻點開,有三條選項:
【真的嗎,太好啦】
【很期待下次一起去】
【還是您老人家治理得好】
白傲月想了想,乾嘛獎勵他啊,於是選了那條最能懟最容易吵起來的選項。
那邊果然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發過來一條:
【下次來我先給你補充靈力,免得在外麵暈倒了給我惹麻煩】
白傲月不服:
【惹了麻煩也不會去打擾您的】
那邊又發了一條語音,然後很快撤回了。
之後就再沒有其他互動了。
白傲月竊喜,那人八成是被氣著了。
哼,誰讓他總是嫌“我”麻煩的。
手機頁麵又彈出來鹿萌發過來的信息:傲月,明天周六,要不要去龍華寺吃素齋?
對於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的怪事,白傲月也想去拜一拜,於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二人第二天在素齋館門口集合,時逢周六又是陰曆十月十五,寺廟裡人山人海。銀杏的枝冠如傘蓋,樹下圍著好多祈福拍照的人。寺廟裡的貓貓狗狗都自己撿著太陽地兒曬背,來來往往的人摸摸耳朵摸摸爪子,它們也不躲。
白傲月昨晚睡得並不太好,她把遊戲開啟了日期提醒,然而夢裡有很多交繁複雜的東西。白傲月對這些其實並不懂,她見著神像就跪,見了神殿就拜,每次也不許願,但禮多神不怪,拜一拜總還是好的。
剛拜完一座神像,鹿萌突然咯咯笑起來,推她一把道:“你怎麼還拜送子娘娘呀?這麼趕進度呐,你不是不婚主義嗎?”
白傲月抬頭一看,也臊紅了臉,二人你說我笑地往外走,迎麵走來一個道士。之所以白傲月認為他是個道士,主要還是從發型來認的。畢竟現代社會沒幾個盤髻還戴簪的人。相貌倒是個細皮嫩肉,年紀輕輕的小哥哥。穿一件深藍長袍,盤扣處有一個八卦圖,胸前還掛著一個葫蘆。這道士盯著白傲月看了好一會兒,白傲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仍是禮貌地行了個抱拳禮,便打算往下一個神殿走去,那道士卻叫住了她:
“姑娘,你身上陰氣怎麼這麼重呀?”
這樣的話,白傲月和鹿萌聽過好多,但往往這種江湖騙子都是在寺廟的外麵,而且外麵的大喇叭還喊叫著讓他們不要給錢,謹防上當。在佛寺裡還打扮成道士的樣子,這麼明目張膽、光天化日地行騙,她才不會上這個圈套。
白傲月不打算搭理他,那道士自顧自說道:“你的這股陰氣似乎後腰格外得重啊。”
白傲月的腦海中不由浮現一隻緊實有力的手臂,將她圈在懷中,眼前胸膛的結實飽滿,讓她羞赧靠前。雙腿的金屬支架伴隨著詭異卻又帶著一絲浪漫的樂聲,有節奏、有格調的一步一步走著。鹿萌見她神色有異,便問道:“怎麼了,傲月,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你不是打算辭職了嗎,不如去求個簽,看看未來的運程如何。”
那道士拱手相讓:“二位姑娘跟我來吧。”
白傲月打算就當個故事聽聽,於是隨意抽了一支簽,那道士接過奇道:“果然如此。我方才就覺得你的磁場非常混亂,似乎受到了很多外力的影響。你最近有沒有做一些奇怪的夢,那些真實到非常不自然的夢?”
白傲月沉吟,她不覺得那是夢,她覺得像是進入到了另外一個非常真實的世界。可是每天早上醒來,她卻仍然是在這個需要掙錢交房租的世界。
難道影夢空間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