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壁畫(下)(1 / 1)

還好杜月恒接住了她。

舒慈掙紮著睜開眼,對上一雙關切的眼。

杜月恒著急開口問道:“舒姑娘,你沒事吧?”

額頭雖然還有些疼痛,但舒慈意識已經完全清醒。她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依然站在那昏暗的甬道中。

“我……我方才怎麼了?”舒慈揉著額頭,茫然地問道。

杜月恒見她恢複了神智,鬆了一口氣,解釋道:“你剛才好像被壁畫迷住了,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神呆滯,我怎麼叫你都沒反應。最後實在沒辦法,隻好……打了你一下。”

雞皮疙瘩順著舒慈的背爬到了脖子上。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中一陣後怕,再次用火符照向那些壁畫。現在,壁畫上的線條靜靜地躺在牆上,好像一千年來它們都是如此,似乎在嘲笑她,剛剛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

“這壁畫有問題,”舒慈低聲說道,“我剛才好像……進入了畫中的世界,看到了秦始皇的送葬隊伍,差點被困在裡麵出不來。”

杜月恒聞言,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抬頭仔細打量著壁畫,眉頭緊鎖:“這些壁畫確實不簡單,驪山娘娘說過,當初各路方士在此處施了法術。這壁畫上的幻術可能就是為了讓人困在此處,不能夠再往秦始皇的陵墓而去,我們得小心點。”

舒慈點了點頭,心中暗自警惕。她舉起手中的火符,火光映照在壁畫上,“我猜,應該是不能直視這壁畫……否則就會被迷惑,進入幻境……剛剛我甚至覺得自己也快要成了這壁畫的一部分。”

杜月恒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地方太詭異了,不能久留。”

舒慈又奇怪道:“可是你為什麼沒有中幻術?”

杜月恒咳了一下,“估計是因為我注意力不在壁畫上……話說回來,舒姑娘,你在這幻象中又看到了些什麼?”

舒慈若有所思,閉著眼睛不再瞧那壁畫,與杜月恒回憶起來:“我跟著送葬的隊伍一直走,他們將青銅的棺槨抬入了這地宮之中。地底下路線複雜,走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扇大石門,進了那墓室之中。那裡麵放著各式的陶俑,好像真人一樣,仿佛能唱歌跳舞。然後,那些方士們又念了很久咒語後,便都離開了,我想跟著出去……卻怎麼也動不了,好像要被留在裡麵……幸好你給我來了一下子……”

她說著又與杜月恒對視,他聽得入神,低著眼皮,睫毛映在火光下,在他麵頰上投下一片陰影,似乎跟著他的思考微微抖動著。

“……我清醒過來之前,”舒慈遲疑著,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在墓室之中最後看到的,是那隻巨蟲……”

她看到杜月恒眼睛瞪大,睫毛投下的陰影也不見了,驚愕非常。

“巨蟲?和牡丹姑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巨蟲一樣?它怎麼會在秦始皇陵中?難道這壁畫又是晁不疑弄的幻術?”

“那晁不疑為何要在此處設幻術?”舒慈搖搖頭,“你還記不記得驪山娘娘說過,這地底下似乎有活物?”

杜月恒驚駭:“你懷疑那活物是巨蟲?可你剛才看到的幻象不是一千年前嗎?難道那蟲子能活一千年?”

舒慈道:“或許巨蟲又生巨蟲?我不知道……但我直覺秦始皇陵、巨蟲和晁不疑脫不了乾係。”

杜月恒不說話了,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舒慈心中盤算道,現下又不知煙霞客和驪山娘娘是什麼情況,今日算是得罪了這驪山娘娘,要想再進這秦始皇陵調查估計困難重重。她又抬眼,順著滾下來的斜坡望上去,還有一絲縫隙透過來的微光,想是煙霞客應該還在外麵……現下隻有兩個辦法,要麼從此處返回裂縫處,等待救援。要麼繼續順著這甬道,去墓室碰碰運氣,看能否查清那巨蟲的情況。

她扭過頭,又看向後方黑魆魆的通道,深不見底,好像能吸收所有的光。

她權衡半天,終於拿定主意,與杜月恒道:“杜公子,這秦始皇陵實在詭異古怪,若我二人貿然前往墓室,恐怕險象環生……不如,你先去先前我們跌入此處的斷裂處等著,若是煙霞客來尋我們,也能找到人。我呢,就按照在壁畫中所見,先前去探查一番,再來與你彙合。”

杜月恒聽了卻板起臉來,不高興的樣子:“你讓我在這裡等你,你自己去冒險?”

舒慈嗯了一聲。

火光下杜月恒那張英俊的臉一會白一會紅的,半晌都沒有說話。

舒慈見他耳根通紅,試探道:“杜公子,你是不是害怕啊?”

杜月恒這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嫌我是拖油瓶,對不對?”

“……”

這話對又不對,杜月恒還是當朝尚書令家的二公子,要是真在這驪山殞命了,她和大理寺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還怕真的出了事得罪我爹,對不對?”

“……”

舒慈乾笑兩聲:“杜公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果然是這麼想的!”杜月恒氣得一跳,“舒慈,你這個人好生奇怪!”

杜月恒一肚子的氣沒地撒,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不依不饒道:“你自己都說了這地宮裡麵危機四伏,剛剛才中了幻術,又急著往深處走!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嗎!要是你真的……那個了……不說我了,敖瑞和三寶怎麼辦?師父怎麼辦?”

聽了這番話,舒慈驚了,竟傻傻地呆在原地,隻吐出一句:“煙霞客是我師父,不是你師父……”

見她油鹽不進,杜月恒氣得直想蹬腿,麵上仍保持端莊:“我和你出生入死這麼幾回,何時說過一個怕字?我承認,我身上沒有功夫,但這顆腦子還算是有點用吧?計謀還是出了那麼幾條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舒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又去拉他:“你有話好好說,彆坐在地上,這地宮的地上涼……”

杜月恒甩開她的手,抬起一張臉瞪她,總結道:“好!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是拖油瓶,就算我是真的怕了又怎麼樣!你難道真的丟下我就走嗎!我們難道不應該一起行動嗎?你今天若是真的一個人往裡麵去了,那就是把我杜月恒架在火上烤,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更是不把我杜月恒當朋友!”

她之前見過杜月恒發脾氣,耍的那是少爺脾氣,沒見過今日這樣是真的撒潑打滾,但她又不占理,好像她真的欺負了他似的。

舒慈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慌了神,一時不知怎麼是好,拔腿轉身就要按著自己的計劃往甬道深處走。

“你彆走啊!”杜月恒更急了,連滾帶爬地起來就抓她的衣袖,自然是沒有抓到。

“我想到辦法了!舒慈,你回來啊!”

***

於是,二人順著那斜坡走到了上一層的甬道上,陽光從頭頂部的縫隙中傾斜進來,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柱。

“敖瑞——”舒慈叫道,“三寶——”

“師父——”杜月恒也喊道,“我們在這裡——你們在哪裡啊——”

等待的時間仿佛過了百年,實際上隻一會,縫隙中就擠進來半隻嘴筒子。

它張不開嘴,隻能齜牙,激動地嗚嗚道:“嗷嗚!!”

“犬兄!我們沒死!!”杜月恒仿佛能聽懂犬語,幾乎快要熱淚盈眶,“這下麵是秦始皇陵!!”

“嗚嗚嗚!!”

犬語舒慈聽不懂,隻能說:“你叫三寶過來。”

嘴筒子移開,這縫隙剛好能伸進來一隻小鳥的頭,可惜太窄了,三寶也沒辦法飛進來。

舒慈先問:“煙霞客呢?”

還是三寶冷靜:“你師父跟驪山娘娘打得有來有回,鬥得難舍難分,飛來飛去的,就不見了。他隻叫我們在此處等著,若你們沒死,定會回來這裡找我們。若你們死了,也好尋你們的屍體。”

“……”

舒慈說:“那一會你告訴他,這下麵正好是秦始皇陵,機會難得,我們恐怕得在這地宮裡麵走一遭。”

三寶驚訝:“那驪山娘娘不是說,秦始皇請了術士施法三天三夜,儘是法術保護著的嗎?”

舒慈省去剛剛在用到就遭遇了壁畫幻術的故事,避重就輕道:“我剛剛似乎又在地下看見了巨蟲和晁不疑召出的鎮墓獸,此處一定是破案的關鍵。”

三寶遲疑。

“現在我們得罪了那驪山娘娘,下次還能進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舒慈趕緊補充道,“如果半個時辰後我們沒回來,你們就去找煙霞客。”

三寶將頭移出去,與敖瑞商量了些什麼,又伸進來道:“行,那你們快去快回!千萬不要勉強!”

得到了這回答,二人終於感到心裡有了一絲底,儘管麵前的地宮還是又黑又深,一眼望不到頭,但心中卻莫名升出了一股勇氣,方才的不愉快也煙消雲散。

二人相□□點頭,又舉起火符,朝著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