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音點頭的幅度很小,像是無意識之間,隻輕輕那麼一點。
很快,她似是反應了過來,連忙搖頭:“沒有師尊,我隻是有些、有些心情不太好。”
陵音又怕江儘宜問她為何心情不好,便連忙岔開話題,先一步問他:“師尊,你會不會也像師兄一樣,覺得我趕薑姑娘下山很無理取鬨?”
“是因為祟氣?”
江儘宜並沒有回應陵音的話,而是直言症結所在。
陵音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便沒有否認:“嗯。”
“你是覺得她身上的祟氣,會和外界有關,從而傷害到宗門嗎?”
陵音訝與江儘宜能精準的猜到關鍵之處。
她點了點頭,認真的看向江儘宜:“師尊,我也想保護你。”
江儘宜笑了笑:“我知道。”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不做出格的事。”江儘宜看著陵音,語氣帶著安撫:“你做什麼都會有你的原因,我不認為你在無理取鬨。”
陵音聽得愣住,鼻尖又襲上一股酸意。
她完全沒想到師尊會說出這種話。
陵音滿腔的生氣和煩躁,全都因為這句話而煙消雲散。
她突然又想到方才謝懷霽的反應,對她行為的一些下意識的猜測,以及誤會,與師尊的態度高下立判。
也就是在這一瞬,她突然想通了。
她為什麼在乎謝懷霽的看法?
在謝懷霽眼裡,她不管是多麼無理取鬨,情緒多麼不穩定,其實這些看法都和她無關。
隻要師尊堅定的相信她就夠了。
陵音因為江儘宜這句話,心情變得很好。
她止不住翹起了嘴角,但又怕自己太過得意,下意識抿著唇,想要壓製住開心。
江儘宜看的也忍不住笑了:“簌簌,開心是可以不用忍的。”
“謝謝師尊!”陵音稍作扭捏了一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彎眸咧嘴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儘宜朝她點頭,看著她走出房門。
謝懷霽已經不在門外了。
當然,陵音也不會在意他去了哪。
也可能是修煉去了。
畢竟師尊剛給他驅散了體內的祟氣,這會兒緊著修煉,說不定立刻就能學會。
陵音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謝懷霽,走出江儘宜的院子。
誰知剛一拐出長廊,便見薑曦則迎麵而來。
她對著陵音笑道:“陵姑娘,我做好了午飯,一起來吃吧。”
陵音才想起來,剛剛謝懷霽來找師尊時,說過午飯是薑曦則做的,但她當時心中正想著彆的,忽視了這句話。
她“啊”了一聲,一時有些語塞。
陵音突然有些心虛,前一腳她還催著謝懷霽要帶薑曦則下山,後腳她又吃人家做的飯。
這吃人手短她還是知道的。
陵音剛想拒絕,可肚子突然便叫了一聲。
薑曦則看著陵音呆愣的表情,莞爾一笑:“走吧,我做了你愛吃的蝦仁蒸蛋。”
陵音見拒絕不得,便隻好硬著頭皮跟過去了。
這頓發她吃的是既尷尬又心虛,味同嚼蠟,連半點飯味兒都沒吃出來。
看薑曦則的表情,似乎還不知道她才逼著謝懷霽要送她下山。
陵音不知道該不該親自跟她說這件事。
但她一邊吃著人家做的飯,又一邊說著要趕她下山,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陵音斂下眸子,心中暗暗叫難。
天呢,根本說不出口啊。
“陵姑娘,是飯菜不合胃口嗎?”薑曦則注意到她走神了。
“沒有沒有。”陵音連忙搖頭,猛扒了一口飯,對著薑曦則笑道:“你做的飯很好吃,我很喜歡。”
薑曦則笑:“那就多吃點。”
秉持著不想再這麼尷尬下去的想法,陵音快速把碗裡的飯菜扒乾淨,放下碗筷。
還沒說話,便見薑曦則開始收拾碗筷去洗完。
動作利索,甚至都不拖泥帶水。
陵音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更加心虛了,也更不敢主動開口了。
陵音糾結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讓謝懷霽說。
薑曦則跟謝懷霽的關係,似乎要比她要一些,說不定兩個人也好開口。
吃過午飯後,陵音開始繼續修煉解陣的術法。
但仍舊和之前一樣,毫無進展。
她一煉就是一下午,很快天就黑了。
然而,薑曦則又來了。
喊她吃晚飯。
陵音又開始煎熬,內心瘋狂打架。
隻是她跟著薑曦則還沒過去,便見謝懷霽從不遠處過來。
他遠遠的對陵音招手大喊:“師妹!”
喊完後,他突然表情一僵,想到了上午的事。
他怕陵音還生著自己的氣,便連忙收斂了笑,走過去:“師妹,你還好嗎?”
陵音搖頭,已經不想再提了:“沒事。”
說罷,她給謝懷霽使了個眼色,朝著薑曦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薑曦則說明日下山的事。
因著早上的爭執,謝懷霽瞬間便領會了陵音的意思。
他回了陵音一個眼神,示意他知道了,便對著薑曦則道:“薑姑娘,我有一事相告,你隨我來。”
薑曦則點了點頭,跟著謝懷霽去了一邊。
陵音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並未留在原地等著。
她從中午吃飯時,便感覺到了薑曦則體內的靈氣有些不穩定,精神也有些不濟,應該是傷勢還未徹底痊愈的原因。
既然她提前著急讓薑曦則下山,她多少也得對她負起責任。
她想了半天能療傷且實用的東西,愣是沒一個拿得出手的,無奈之下,她便去問了江儘宜。
江儘宜想了想:“你準備一些後山的靈泉給她就好。”
“靈泉?”陵音皺了一下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靈泉她應該是進去泡過澡吧......
這能叫薑曦則裝著喝嗎?不太乾淨吧……
江儘宜看到她柳眉微蹙,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靈泉在山後有泉眼,那裡的泉水是可以喝的。”
“這個好!”陵音連忙對著江儘宜點頭:“那我去了師尊!”
江儘宜走上前:“我隨你一起,泉眼位置偏僻,你恐怕找不到地方。”
陵音點了點頭,跟著江儘宜一起去了後山。
方才吃飯時,天色已經漸漸地黑了。
這會兒,兩人到了溫泉處,彎月已懸在了頭頂。
那靈泉仍舊浮現銀色的粼粼波光,映出了滿天的碎星。
江儘宜繞過靈泉,朝著山林深處走,陵音小跑著跟上。
大約走了數百步的距離,在一叢濃密的樹影後,陵音聽見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這裡便是了。”江儘宜停下腳步。
他抬手,兩指並起捏訣,一束光從他指尖飛出,衝向那抹樹影。
很快,樹影開始頻繁晃動,朝著兩側分開。
一縷濃鬱的白霧彌漫出來,裹挾著一股熱潮撲向兩人。
陵音被熱氣撲的一個激靈,她下意識往江儘宜身邊靠近了一些。
“好熱的氣,”陵音看向江儘宜,微微有些驚訝:“這裡的泉眼竟然是熱泉。”
江儘宜點頭,提醒陵音:“可以進去了。”
陵音跟著江儘宜走進泉眼內。
那是一處山間罅隙,石壁高聳,兩側的石頭被靈泉衝刷的明亮光滑。
一道銀白如注的水從高空瀉下,沿著石縫往下流,在最底部彙聚成小溪,流向外麵。
每一滴靈泉砸落在周邊乾涸的石頭上,便會發出“嗞”的一生,滾起白色的浮泡,瞬間蒸發。
靈泉似乎還是滾燙的。
陵音從儲物袋中摸出水壺,朝著泉眼處走。
這些泉水沿著石頭往外流著,陵音生怕踩臟這些靈泉,過去時便有意避開那些聚起成灘的靈泉水窪。
越靠近泉眼,那股熱氣便越發的濃鬱滾燙,陵音額上止不住的浮起一抹薄汗,就連背後都汗涔涔的。
她抬手抹掉額上的汗,避開錯雜嶙峋的石頭,有些奇怪:“這裡麵好熱啊師尊。”
說著,她腳下沒站穩,突然滑了一下。
陵音驚呼一聲,以為自己要摔倒在靈泉裡,手臂便被人一把抓住,站穩了身子。
被抓住的腕處傳來陣陣涼意,驅散了令她難耐的熱氣,讓陵音覺得舒服了不少。
她就說嘛,師尊身子涼還是有好處的。
她轉頭看向江儘宜:“師尊,你拉好我。”
說罷,陵音拿著水壺繼續往前走。
直到走到泉眼跟前時,陵音才感受到什麼叫蒸爐般的熱。
這已經不能用熱來形容了,就連空氣都在發燙。
滾燙的霧氣被吸進鼻息裡,甚至給陵音一種往鼻子裡麵灌熱水的錯覺。
同時,他還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的味道。
陵音仔細辨彆了一下,好像是硫磺。
這氣味也讓江儘宜忍不住蹙了眉頭。
他眸子微動,似有一道暗色的光閃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硫磺的氣味太過刺鼻,陵音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
但是她很快便又放下手,嘗試說服自己接受這個氣味,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熱了。
她額前的汗從頰邊滾落,沿著脖頸沒入了衣襟裡,根本沒空多耽誤。
陵音想著,早灌完便能早點走,便一手舉著水壺,一手捏訣,用靈力引著泉水注入水壺。
但這裡的霧氣實在是有些燙,因著自己抬手離那靈泉有些近,四散的熱氣便像是把她的手架在火上烤。
還沒舉個幾息,陵音便覺得自己的手要被燙熟了,渾身上下都被烘烤的刺痛無比。
陵音看著自己發紅的手,終於再也挨不住烘烤,猛的縮回手,吃痛驚呼:“啊啊啊啊啊好熱好熱好熱。”
她甩手把水壺扔掉,轉頭便往江儘宜懷裡鑽。
江儘宜被抱的猝不及防,微微蹙起眉:“簌簌,你......”
陵音被燙的一通亂叫,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江儘宜身上,去感受那股舒心的涼意。
她摟緊了江儘宜,似乎還沉浸在方才刺痛的熱裡:“這太熱了師尊,讓我抱著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