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一抬頭,便對上了落衡那雙冰冷的眸子,與平日的毫無波瀾不同,此刻這雙眸子中,儼然已經染上了一絲殺意。
雲瑤被嚇得心頭一顫,說話都變得不利索。
“師...師尊...我...”
熟悉的聲音讓落衡身上的殺意淡了下去,手臂微微一收,雲瑤便被帶出屏風外。
難怪他未能察覺房中有旁人的氣息。
落衡眼中的寒意散了些,鬆開雲瑤的瞬間,室內的霧氣也儘數散去。
“為何藏在此處?”
待霧氣散儘,雲瑤才發現自家師尊正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衣襟有些淩亂,隱約能窺見一絲春色。
那頭傾瀉而下的青絲正滴著水,有些順著臉頰滑落而下,又將衣襟打濕。
雲瑤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落衡。
以往的落衡就連發絲都要做到一絲不苟,哪能容忍自己衣衫淩亂的出現在旁人麵前。
尤其是他這張禁欲的臉,在這巨大的反差下,竟更讓人心動。
雲瑤的一雙眼睛黏在落衡身上,遲遲沒法移開。
直白的目光終於讓落衡察覺出不妥,他合攏衣襟,又拿來外衫,隻在眨眼間所有衣衫便已經穿戴整齊。
滴著水珠的發絲,也瞬間變得乾爽。
他又變回了以往那個一絲不苟的落衡仙尊。
雲瑤也總算回了神。
見落衡已經轉身向外走去,她則立馬低下腦袋,裝作一副乖巧的模樣跟在落衡身後。
直到落衡來到書桌前坐下,雲瑤才跟著停下腳步,但低著的腦袋卻始終不敢抬一下。
“為何來我房中?”
落衡淡淡的眸子落在雲瑤身上。
雖然他這徒兒看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但落衡一直都知道她並非安分之人。
不光不安分,膽子也大。
否則那日在炔玉山,她也不敢對他百般撩|撥,甚至大放闕詞,要與他做道侶,還敷衍的給他一支桃花簪來做定情信物。
真是荒唐。
落衡的喜怒向來不形於色,但回想到那日荒唐的場景,他卻瞳孔微縮,呼吸也亂了幾分。
幸而雲瑤正低著腦袋,並未發現他的異常。
落衡收斂情緒又移開視線,修長的手指叩擊了兩下桌麵,清脆的聲響傳來才拉回雲瑤的思緒。
“前幾日我去炔玉山采的螢石不見了蹤影,想著是不是落在了師尊這裡,所以便來看一看。”
眼看著已經被發現,雲瑤隻好交代了實情。
否則偷看師尊沐浴的罪過,可比來拿螢石要大的多。
“螢石確實在我這裡。”
落衡的話讓雲瑤眼中浮現亮色,也終於抬起腦袋,一臉殷切的看向落衡。
然而落衡卻沒有要將螢石拿出來的意思,反而又開口問道:“為何要采螢石?”
“想用螢石作畫。”
雲瑤回答的避重就輕,雖說主要是為了畫她師尊,好拿去拍賣再大賺一筆。
但回答作畫也算不上撒謊,反正以她師尊的性子,定是不會繼續追問她要畫什麼。
“要畫何人?”
“......”
打臉來的太快,雲瑤都險些沒反應過來。
她悄悄的打量一番落衡,神色逐漸疑惑。
她師尊並不是喜歡刨根問底之人,怎麼今日的話卻如此多?
“畫...畫大師兄。”
反正她確實打算先畫大師兄練練手,也算不上撒謊。
隻是她這番話剛說完,寢殿中卻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遲遲沒有等到落衡開口,雲瑤不禁變得忐忑。
難道師尊已經看出了她在撒謊?
雲瑤的一雙眼睛轉個不停,流露出的滿是心虛,而這副模樣也清楚的落入落衡眼中。
“你心悅蕭瑞?”
他並非多管閒事之人,平日裡弟子喜歡何人也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此刻他卻看不懂雲瑤。
既然心悅他大徒弟,那日又為何主動撩|撥他,讓他破了戒。
是將他當成了蕭瑞的替身?
落衡的情緒從來都不會輕易被旁人影響,但在被當成替身這件事上,他還是有些在意的。
雲瑤隱約感覺到落衡的情緒不太對勁,但由於上次多嘴換來了一百遍清心咒的教訓,她又不敢開口詢問。
於是在落衡看過來之際,她又趕緊低下腦袋,乖乖回答道:
“我並沒有心悅大師兄,隻是想練習畫技又不知畫什麼,恰好就想到了大師兄,所以便打算畫大師兄練練手。”
不知是不是雲瑤的錯覺,她這句話說完之後,彌漫在她周圍的那股壓迫感也隨之消失。
悄悄抬頭望去,似乎連師尊的臉色都好了不少。
緊接著她心心念念的螢石便出現在桌案上。
“既然如此你便拿回去吧。”
“多謝師尊!”
雲瑤欣喜不已,立馬上前拿回螢石,隻是拿起的瞬間,她卻發現這螢石似乎比她剛采到時要小一些。
不過終於是拿回螢石的喜悅占據了上風,雲瑤隻是看了幾眼,便壓下疑惑將螢石收了起來。
“清心咒可是抄完了?”
然而還未高興一會兒,落衡的聲音便又傳了過來。
這個問題讓雲瑤心裡一虛,又像個鵪鶉般老老實實的低下腦袋。
“快...快抄完了。”其實一個字都沒動。
“七日後送予我檢查。”
“是。”
還有七日,足夠了。
雲瑤悄悄勾了勾嘴角,卻不知她的小動作早已落入落衡眼中。
落衡的視線掃過雲瑤的臉頰,又向下移去,最終在她的丹田處停下。
“你...近日身子如何?”
說到這個雲瑤像是想起了什麼,眉頭皺起的同時,又急切的上前兩步。
“魔氣雖暫時被壓製住,但我的丹田裡卻多了些奇怪的東西,怎麼也趕不出去,並且上麵還有...”
雲瑤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落衡後,才繼續開口:“還有師尊的氣息。”
這股氣息已經停留在她體內數日,雖說目前對她沒有任何影響,但丹田這種重要的地方,突然多了點東西,還是讓雲瑤不由的生出些惶恐。
“師尊,我丹田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雲瑤覺得落衡應當知道,然而她這話問完,落衡卻錯開了視線,神色也變得不自然。
“是我為你壓製魔氣時留下的...氣息。”
其實那是落衡的元陽。
他的修為太高,雲瑤無法自行吸收他的元陽,所以才會一直停留在丹田中。
“那師尊可以將它拿出去嗎?”
雲瑤不明白壓製魔氣為何還要留下氣息,但丹田中突然多了個東西,讓她很不太習慣,每次運轉靈力都本能的想將這股氣息擠出去,卻沒有一次能成功。
“無法拿出,隻能靠你自己煉化。”
落衡的語氣依舊有些彆扭,視線觸及雲瑤不解的神色,他又起身向一側走去。
“你且跟我來。”
雲瑤跟在落衡身後,一起進入竹簾中。
這裡是落衡平日喝茶打坐的地方,地板上放有團圃,中間還有一個方形矮腳桌,後麵則是一個碩大的圓形雕花木窗。
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色儼然成了窗中的一幅畫。
這裡十分安靜,隻有風聲和鳥叫,確實適合打坐冥想。
“你且坐好,我教你如何煉化這股氣息。”
落衡率先在矮桌一側坐下,雲瑤聞言則趕緊來到另一側,挺直腰板盤腿坐好。
“聚精會神,摒棄雜念,將靈力聚於丹田,包裹住那股氣息,慢慢將其與自身靈力融合。”
隨著落衡的聲音落下,雲瑤慢慢入定,周圍的靈氣也圍繞著她緩緩流動。
落衡的視線落在雲瑤身上,過了一會兒才收回去。
既然他這徒兒已經忘了那日的荒唐之舉,他也無需再度提起。
待元陽煉化之後,他們便再無糾葛,從此以後依舊像往常那般,做一對普通的師徒。
那日失控的情況也不絕對再發生在他身上。
...
落衡教的方法果然管用,等到雲瑤再次睜開眼時,丹田中的氣息已經被她全部煉化,丹田裡也充斥著一股暖意。
雲瑤又在丹田中將靈力運行了一周,發現煉化了那股氣息之後,她的修為竟也提升了不少。
打坐之前她的修為隻有金丹初期,而現在卻到了金丹後期。
直接高了兩個境界!
睜眼之際雲瑤發現自己能夠感知的範圍也大了不少,即便沒有出去,她的神識便能感知到周圍的動靜。
窗外穿梭於花叢中的蝴蝶,以及室內坐在桌案前的落衡,都能被她的神識感知到。
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落衡臉上的表情。
此刻落衡正處理著各個宗門送來的內務,整個寢殿異常安靜,隻有翻閱紙張發出的輕微聲響。
看著落衡專注的模樣,雲瑤不禁想起以前阮幻靈曾和她說過。
據說在她師尊尚未出現之前,雲夢洲中並無宗門,修仙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靈脈也幾乎枯竭,整個雲夢洲呈現衰敗之勢。
而她師尊則在這時由天道之氣孕育而生,隨著她師尊的出現,雲夢洲即將枯竭的靈脈竟慢慢的全部複蘇,之後她師尊又將雲夢洲劃分成了數十座城池,還成立許多宗門。
隨著靈氣逐漸充盈,宗門不斷發展,修士越來越多,雲夢洲也達到了全所未有的繁榮。
雖然她師尊現在居住在寧饒峰中,但雲夢洲的一些重大事務還是需要他親自處理。
雲瑤還聽阮幻靈說,她師尊是唯一一個能夠影響天地法則的人,日後會成為天道,如今廣收弟子,其實是為了培養能夠接管雲夢洲的人,為他成為天道做準備。
出神間,雲瑤的神識不自覺地朝著落衡靠近,在即將貼上落衡時,落衡的視線落在了她的神識上,抬手便敲了一下她的神識。
雲瑤受了驚嚇,神識立馬回到體內,但落衡敲的那一下,卻像是隔空敲在她的腦袋上,讓她腦門隱隱作痛。
“不可將神識暴露在修為較高之人麵前。”
正揉著腦袋之際,落衡的聲音穿過竹簾傳了過來。
雲瑤趕緊收斂表情,起身來到落衡麵前,不過修為提升的喜悅,讓雲瑤臉上始終都帶著一絲竊喜,開口時的語氣也不像平時那麼拘謹。
“師尊留下的那團氣息可真厲害,竟直接讓我的修為提升了兩個境界!”
這是雲瑤有生以來,修為提升的最快,也是最簡單的一次。
若是師尊能再給她些氣息,那日後提升修為對她來說豈不是易如反掌?
雲瑤在激動之時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心裡這麼想著,嘴上也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師尊能不能再給...”
“沒有了!”
話還未問完便被落衡打斷,發現落衡的臉色變得有些黑,雲瑤也立馬老實下來,乖乖在一旁站好。
“修煉需循序漸進,切忌貪圖捷徑,你可是記住了?”
“是,徒兒記下了。”
不給就不給嘛,師尊的反應為何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