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關係(1 / 1)

看著這師徒兩人一來二去的作態,加上我進房間之前在門外聽見的動靜,我又開始在心底浮想聯翩起他們的特殊關係了。

不過這些浮現隻能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我最關心的還是“上鐘”掙錢的事情。

虹姐去美甲店修剪指甲了,14號房間裡就剩下我和師父。

“你給自己取個藝名吧。”師父擺弄了一下長衫的衣擺,坐了下來。

他的舉止腔調像極了我在影視劇裡見過的民國教書先生。

為了取一個洗腳圈的“藝名”,我真是攪儘了腦汁……

我思索了一會兒,看著整顆腦袋時隱時現的師父,低聲說:“我要把客人的腳洗乾淨,洗得一塵不染。藝名就叫一塵吧?”

“一塵?要不叫塵一吧?”師父慢悠悠問道。

“嗯,塵一,聽起來像出家人的法號,我如果用這名號,真怕辱了佛門。”我不由地感歎道。

“無妨的。姑且用著吧。”師父淡淡回道。

“謝謝師父。”我盯著師父脖子以上的空氣謝道。

“當著阿虹的麵,你可以喊我師父,現在阿虹出去了,你不必稱呼我師父,叫我暮雨。晨鐘暮鼓的暮,雨天的雨。阿虹都不知道我的這個名號。”

師父說得很認真。但他此刻在我麵前的樣子是沒有頭的,我都看不見他的模樣和神態,不願與他有太多交流。

“哦。”我近乎敷衍地回了一聲。

師父腳不沾地,幽幽地飄到我身前,我近距離地看著師父脖子以上的部位,好像恍惚間有那麼一刹那能看見他的臉。

匆匆一眼之間,發現師父的臉有點英俊呢。

“想聽你喊我一聲‘暮雨’。”師父的臉出現了,他最好看的部位是眼睛。

我這才發現師父長得還真不顯老。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無法叫出他的名號。不就是一聲“暮雨”嗎?為什麼讓我開口就這麼難呢?

“我……我叫不出口呢,師父。”我莫名地很抵觸與師父對視,快速地掃了一眼師父的臉,隻感覺很是陌生。

“你還說你想掙錢,讓你開口喊我一聲‘暮雨’,你都不肯。你這樣清冷孤傲,在這世上遊走,能討夠生活費嗎?”

師父低眼看著我,他這是在用激將法呢。我抬眼匆忙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偏過臉去。

師父的眼睛很亮,亮得像夜晚山頭的月亮。

我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我能感覺到師父對我有份情愫,或是有所圖,所以我便不再拘謹了。

我看著房間裡黑灰色的地毯,倔強地問:“師父這是在威脅我麼?我如果不肯叫你一聲你的名字,你就不讓我在這裡掙錢了麼?”

說完,我又有些不安。

這一時的試探,真是在“賭”,“賭”師父對我到底有多寬厚的容忍度。賭輸了的話,我猜我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如果你今天下午‘上鐘’,你的客人讓你喊他一聲‘暮雨’,你會喊嗎?”師父逼問道。

男人啊,哪怕都變成了鬼,也仍舊真是磨人精。

我眉目一狠,抬頭壯膽,瞪著師父的臉,很囂張地回道:“如果我的客人讓我叫一聲‘暮雨’,我當然會叫。彆說是叫什麼‘晨雨’、‘暮雨’了,隻要他高興,他給的小費到位,我叫聲爺都沒有問題。就像我叫馬雲馬爸爸,一樣順口。”

說著,我攥了攥拳頭,努力擠出一股狠勁兒。心裡想,這一把若是賭贏了,以後我能在師父麵前橫著走。

若是輸了,大不了剛入職就失業。反正,我也沒覺得這是份多好的差事,本來就是他們上趕著來找我的。

師父被我懟得一時愣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幽深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疼痛,轉身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在這14號房間裡,越待越覺得冷,索性自己也開門出來了。

虹姐回來得挺快。她把我帶到門牌號是8的房間裡,拿我的雙腳做示範,親自培訓我。

8號房間的裝修風格與之前我去過的14號房間截然不同。

這裡的陳列擺設更像是一間標準的酒店客房。房間裡除了有酒店客房的大床和衣櫃、書櫃之外,還有一張專為做足浴而添置的半躺式懶人沙發。

這是我第一次享受洗腳和腳底按摩。長達兩個小時的傳授技藝的時間裡,我一直在認真聆聽,觀摩,用身心感受著這門手藝的絕妙之處。

但是,虹姐的手藝太好了,我竟然舒服得睡著了。我是被自己手機裡的鬨鐘吵醒了,四點十五分,我得去幼兒園接孩子放學了。

這一天一分錢沒掙到,就要下班了。醒來時,房間就剩下我一個人,腳已經被放到了沙發上,身上還蓋著柔軟的被子。

我趕緊穿鞋出門,走到前台,看見如虹姐在跟一個女工聊天。

“今天你坐班,把晚上要‘上鐘’的姐妹按照時間順序排一下表,一會兒交給我。”虹姐在給女工安排工作,見我走了過來,於是擺手示意那女工進店去忙工作。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你怎麼不喊我醒來呢?”我走到虹姐跟前,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睡得太沉,我叫了你,沒叫醒呢。”虹姐在我耳邊小聲補充道,“師父被你氣走了,你到底怎麼惹他老人家生氣的?”

“我得去接孩子放學回家了……”來不及解釋,我著急去接孩子。

“不行啊,我給你‘上鐘’了,一會兒五點鐘有位客人被排給你了。你給幼兒園老師打個電話,讓他們幫你再看兩個小時的孩子。”虹姐攔住了我。

“幼兒園老師也要下班回家啊,怎麼可能願意幫我加班看孩子?”

“當然可以,我兒子小時候經常在幼兒園老師那裡待到八九點鐘才回家,你得給老師另外加錢,按小時算錢。”

“好,那我打電話給老師問問看。”

三分鐘後,問題解決了。幼兒園裡麵真的有老師願意幫我看孩子,一個小時五十塊。

我“上鐘”一次兩個小時五百塊,給幼兒園老師一百塊,還剩四百塊,這當然劃算的。看來他們也是真缺人手,才會這麼著急讓我一個剛接受一次培訓的新人直接上崗。

“你去換一下工服,一會兒客人就到了。五點鐘,19號房間。”虹姐給我拿來工服,讓我做好“上鐘”的準備。

我去換衣間換上了工服,工服是嫩黃色的,V領短袖加高腰九分褲,中規中矩的套裝,沒有任何刻意暴露的地方。

我很難忘記第一次“上鐘”服務的客人。

用緊張、局促、忐忑都不足以描述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