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無邊(1 / 1)

“以後跟姐混,我不許你,也不許任何人這般說你自己。你不是賤命一條。我師父說了,依你的命格,你會比我有出息。”虹姐發的是語音消息,語氣裡多多少少帶點“護犢子”的意味。

從小不被看重的我,很吃這一套。但我很清醒,沒有把這話當真。

“我沒有什麼大誌向,我現在就想掙錢。”我老實回道。

“我說的這些前提是,你要入我這一行,還要守我們這一行的規矩。”

“嗯,都有些什麼規矩呢?姐姐不妨和我先說一說,我準備一一記下來。”我準備著虛心受教。

“這樣吧,我把我師父的聯係方式還有住址發給你,你出院後,先抽空去看看我師父。”

聊到這裡,我又產生了警惕心。

我很難完全去信任一個人。我和虹姐總共就見過兩次麵。

雖然她幫了我,但我並不能因為這些,就去一個陌生人家裡造訪。

我的死活就算不重要,可我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的女兒該怎麼辦。

“到時候我們去你的足浴店裡見麵吧,有什麼問題,再一起溝通。”我對虹姐婉拒道。

“也行。”虹姐同意了我的提議。

“謝謝姐姐的理解。”我感激地回道。

“沒事。早點休息吧,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彆再讓自己病倒了,你病倒了,你女兒的世界就坍塌了。”虹姐如是回道。

“好的。”我回道。

“再見。”虹姐終止了微信會話。

半夜孩子又哭醒了,慶幸的是單人間病房裡隻有我和她,我不用擔心我們母女打擾到彆人。

“媽媽,床邊站著一個老奶奶。”黑暗裡,孩子指著床邊的空氣哭哭啼啼。

“嗯,不要怕,有媽媽在,沒人敢傷害你。”我沒有開燈,盯著孩子手指的方向,鎮靜地回道。

“媽媽,老奶奶在盯著你看。”孩子的聲音在發抖,眼睛瞪著床邊。

我根本看不見孩子所說的老奶奶,我試著將病房的燈打開,可燈剛被打開,又突然不亮了。

孩子被嚇得縮進了我的懷裡。

黑暗裡我凝神盯著孩子的雙眼,我竟在孩子的眼睛裡看見了她所說的那個老奶奶的身影。

我頓覺後背一陣發涼。

雖然心裡瘮得慌,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仍是在盯著孩子的雙眼。

孩子黑色的瞳孔裡印著一個身形佝僂的白發老婆婆的影子,她麵色蒼白,一動不動。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鬼。

我內心驚慌無比,仍舊強裝鎮定。

“請你離開,彆嚇著孩子。”我偏過臉盯著床邊一團模糊的黑影,冷戾地催道。

“她前世是我妹妹,我來接她走的。”這黑影竟發出了蒼老的聲音,嚇得我心頭猛然一顫。

我自己都能聽見自己胸膛裡緊張慌亂的心跳聲。

我已經被嚇得頭皮發麻手腳發軟,可仍是強硬地回道:“你不能帶她走,我不同意,誰也彆想帶她走。”

“我妹妹這一世投胎做你女兒,過得太苦了,我帶她走,是帶她脫離苦海。”黑影飄忽到床頭來,陰聲對我回道。

我沉默了。她說的好像是那麼回事。

我突然不怕這鬼影了,恐懼過後,我的心一下子被一陣猛然襲來的悲傷層層包裹。

看著孩子稚嫩的臉,和滿是淚水的雙眼,我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我放肆地悶聲哭著,整個身體都在跟著發抖。

“我不想跟你走,我要媽媽。”身下的孩子轉過頭去,看著床頭的黑影哽咽道。

呲地一聲,病房裡的燈自己亮了。

“媽媽不要哭,老奶奶她已經走了。”燈亮後,孩子淚眼汪汪看著我安慰道。

我看著孩子清澈的眼睛。我忽然明白什麼叫“鬼見愁”,我多半就是那“鬼見愁”。

鬼見了我哭死哭活,都發愁得躲起來了。

一周後我帶著孩子出院了,辦理完出院手續,我的銀行卡裡多出了十幾萬塊錢。

這讓我很不安。

熬到孩子身體和精神狀態都恢複正常了,我把孩子送去了幼兒園,就去了虹姐的足浴店。

室外零下二十度,而虹姐的足浴店體感溫度至少零上二十七八度。

進店後,我發現門店前廳根本沒有人。早晨出門前我在微信上約好的見麵時間。

我按照約定時間到店了,不見虹姐的人影。我熱得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聽見店鋪一側的走廊裡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的聲音。

“虹姐?”我朝著漆黑狹窄的走廊走去。

我發現長長的走廊兩側連著兩排好幾間房間,每間房間的門上都有類似酒店賓館客房門上的編號。

走廊裡的燈及其昏暗,裡麵又悶又熱,空氣渾濁。

“師父輕點兒,啊,疼!”門牌號14的房間裡傳來女人的叫聲。

這叫聲難免讓我浮想聯翩。這聲音聽起來像是虹姐在哼哼唧唧。

我僵直地站在那間房間門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找虹姐,還是應該先回避一下。

腦海裡全是一條美豔婀娜的青蛇盤著一株蒼勁老樹上下摩挲的畫麵……

突然我的微信響了一下,是虹姐給我發的消息。

虹姐說:我和師父在14號房間,你進來吧。

我一愣,隔著門聽著房間裡的動靜,抬起手緩慢地輕敲了一下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開門的人正是虹姐,她用右手給我開門後,又迅速收回右手,用右手捂著左手的手肘。

“嘶——疼死我了。”虹姐皺著眉,身上衣著整齊,妝容精致,就連每一根頭發絲都在它該在的地方。

我心裡嘀咕:難道是我思想齷齪了?

“姐,你的手怎麼了?”我邁步走進房間,打量了一番裡麵的擺設,房間並沒有床,隻有一張實木雕花的坐塌和同材質風格的茶幾,圍著茶幾擺放的四張靠椅。

這間房有些陰冷。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畫上的題字如飛龍走蛇,我辨不出那都是什麼字體,甚至正經認不出幾個字。

我環顧四周,並未見方才隔著門聽見的虹姐所喊的“師父”的身影。

我注意到茶幾上的兩隻建盞裡是盛著茶湯的。

“手骨錯位了,剛才讓師父幫我複位了。”虹姐坐在茶幾旁,示意我也坐下,並新拿出一隻建盞,給我斟茶。

我又回頭四下打量一番,心裡直歎:師父何在?難不成大白天鬨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