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說(1 / 1)

看著虹姐的眼神,想到她之前氣急敗壞將我攆走的情形,我感到了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我不打算留下來給她兒子補習了。雖然青春期的孩子總有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我輕鬆應對過去都不是難事。

我感覺眼前這個大男孩的媽媽,絕對是不能招惹的。

“那個,那個算不上什麼文章,隻是我閒來無事寫的小故事,用來調劑生活罷了。裡麵關於鬼神的情節,都隻是我從小到大的夢境拚湊而來。我不能提供任何專業性的論述。”

我如實回答,並直接表明自己才疏學淺,根本幫不了這個大男孩。

“哦,是這樣啊,那你可以說一說自己的看法。”虹姐說話的語氣多少有些帶著一絲輕蔑,但是言語上還是客氣的。

“這方麵的事,我可不敢亂說。孩子高三了,應該把心思都放在備戰高考上。”我再次婉拒。

雖然來之前同事說過了,輔導這個孩子一個小時能拿三百塊的課時費,雖然我是奔著錢來的,但是我此時此刻隻想走。

“老師,您不幫我,我寢食難安啊。自從在我同學那裡看見了您的小故事,我最近天天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大男孩眼神裡滿是誠懇和真摯,還帶著一絲仰慕。

孩子的世界真是單純又美好。

“什麼小故事?拿給媽媽看看。”虹姐好奇又疑惑地看著她的兒子。

“就這個。”大男孩把書桌上的平板電腦遞給了虹姐。

“我看看……”虹姐開始讀起了平板電腦裡的小故事。

幾分鐘過去了,虹姐的麵部表情越來越凝重,眉頭間擠出了川字紋。

“你走吧。”虹姐手捏著她兒子的平板電腦,陰沉著臉,毫不客氣地對我下了逐客令。

我一句話沒說,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快速地換鞋開門離開。

回家的路上,我忘了繞路,又經過了那家足浴店。

門口的玻璃上依舊貼著招聘廣告。

回到家以後,前同事告訴我,說我被學生家長投訴了,投訴電話都打到了教育局,事情鬨得挺大。這個圈子其實很小,我心裡清楚,以後基本不會有人再幫忙給我介紹家教課了。

“這女人真毒。”我苦惱地坐在桌旁,看著前同事在微信上給我說的這些事,心裡默自感歎。

“家長,你孩子又發燒了,我們都叫不醒她,已經打了120,你快來啊。”在我頭疼腦熱的時候,孩子幼兒園的老師用微信給我打來電話。

“好,我馬上到。”我趕緊出門奔往幼兒園。

到了幼兒園以後,孩子昏迷不醒,我抱著孩子坐在幼兒園門口焦急地等著救護車。

到了醫院經過醫生會診後,主任醫師建議是開刀手術,說孩子的腦腫瘤導致的腦積水很嚴重,必須開刀將腦積水引流,還要選擇性切除部分腦腫瘤。

醫生說,因為孩子的腦腫瘤分布的位置很危險,如果全切掉腦腫瘤,孩子非死即殘,就算僥幸活著,後期腫瘤還是會複發。

可我交不起手術費住院費。情急之下,我打開手機上支付寶找馬爸爸借了一筆錢。

進手術室前,孩子忽然清醒了,她摸著自己被剃光了的腦袋,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媽媽,我剛才做夢了,夢見了一個白衣服的叔叔,他讓我跟他走。”

“不要,不要跟彆人走,不要離開媽媽。”我哽咽著,握著孩子的小手。

“沒有。媽媽,我沒有跟他走。我說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孩子見我哭了,連忙安慰我。

“你跟著醫生叔叔阿姨去手術室睡一覺,睡醒了病就好了。好不好?”我極力想忍住眼淚,可是我忍不住。

“好,媽媽等著我。”孩子乖巧地給我擦眼淚。

“媽媽當然會等著你,媽媽愛你,寶貝。”我看著孩子青灰色的小臉,心如刀割。默默流淚,目送著她被推進了手術室。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孩子被推出了手術室,被安排在了六人間的病房裡。

快到十點的時候,孩子清醒了過來,醫生過來看了看孩子的情況,告訴我不要擔心,孩子很堅強,求生欲很強,他做的是微創手術,孩子一周就能出院。

至於放化療,醫生說孩子體重不達標,腦部腫瘤已經擴散,不建議做無謂的掙紮,不要讓孩子再遭受痛苦。

我不停說著道謝的話,並問醫生,會不會有奇跡。醫生不是幻想家,他隻是嚴肅地回答我:孩子現在還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

深夜病房裡其他病人都已熟睡,孩子卻一直不肯閉眼睛睡覺。

“媽媽,這裡‘人’太多了,好幾個圍在我床邊盯著我,我害怕。”孩子圓睜著眼睛,眼神裡滿是恐懼。

她經常這樣說著胡話,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他們了,快睡吧,寶貝。”我輕聲安撫著孩子。

“媽媽……”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怎麼了,寶貝,是頭開始疼了嗎?”我不安地問道。

“不是。是我旁邊有位老婆婆,她說她要把你帶走。我不敢閉上眼睛,我怕你跟她走了,我就沒有媽媽了。”孩子控製不住情緒,在淩晨安靜的病房裡,大聲嚎哭起來。

“寶貝不哭,媽媽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我輕輕給孩子擦著眼淚,一邊吻著她的側臉,一邊細聲安撫道。

隔壁病床上的老大爺發出了痛苦的哀歎聲,他應該是剛做完手術,腦袋上包著紗布,被孩子的哭聲吵醒了。

人清醒的時候,傷口的疼痛感就被放大了。

“乖孩子,快閉上眼睛睡覺吧,我幫你看著你媽媽。”老大爺聲音沙啞,對我女兒說,“爺爺保證沒人能帶走你的媽媽。”

“嗯。”孩子乖順地緊閉雙眼,將眼裡還未徹底流出來的淚珠擠落了兩行。

可過了一會兒,孩子又哭鬨了起來。

“媽媽,不行。閉上眼睛也能看見他們,我害怕!”孩子徹底崩潰,在病房裡哇哇大哭,直接將病房裡其他的病人和陪同的家屬都吵醒了。

他們當中,有的人唉聲歎氣直搖頭,表達著身心的愁苦和不滿,有的開門走出了病房,留下冷漠至極的背影,有的人上前查看孩子,開始絮絮叨叨關心起孩子的病情。

我忙著撫慰孩子,又忙著跟病房裡的人道歉解釋。生活的“稻草”鋪天蓋地壓在我亂如麻的心頭,我累得快喘不上氣。

“怎麼不轉到兒童病房去呢?”

“這麼吵,我媽還怎麼休息?我媽的病,休息不好,會要命的。”

“哎,孩子的爸爸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醫院陪著她?”

“彆哭了,孩子,你媽就在你床邊,不能走。”

各種聲音充斥在耳旁,我哄不好孩子,我也無力去一一回應他們。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了。

我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看著床上大哭的孩子和其他病床上唉聲歎氣的病人,以及其他病人家屬各種臉色。

突然眼前一黑,我毫無征兆地暈倒了。這一暈倒,命運再次將我推到了虹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