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在浴室裡待了很久，林以冬蹲下身雙手抱著腿窩在門口，下巴抵在膝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浴室的門，嘴裡嘟囔的話全被裡麵的水聲隱沒。
等到沈度出來的時候，她已經靠牆睡著了。他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蹲下身，用泛涼的手背碰了下她的額頭，沒之前那麼燒了。
桌子上的手機“嗡”了兩聲，他走過去接起，是黃程發來的消息。
【黃程：度哥，你啥時候來店裡？】
【黃程：……你今晚還來嗎？】
沈度扯了下唇，回他。
【沈度：黃程，你可真行。】
接著那頭劈裡啪啦地回了一堆，他沒再管，捋了下濕噠噠的頭發，關門下樓。
奶奶剛吃完藥正要上樓，撞見他，一臉擔憂：“阿度這是要走？天都黑透了，外麵雨那麼大要不今晚先彆去了。”
“沒事奶奶，你先睡。”
沈度將衛衣囫圇套在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拎起立在樓梯拐角的傘，往出走了幾步，頓住，說：“那個姑娘今晚睡這兒。”
奶奶應聲然後扯住他，說：“你先等等。”
間隙的功夫沈度靠著牆看了眼手機，抬眼就見奶奶從廚房裡取了三袋餃子出來，“把這個拿上，給阿程嘗嘗。”
“還有你這頭發也沒吹乾，生病了可怎麼辦？”
奶奶語重心長，後麵又給他加了一件厚外套才肯放他走。
……
遊戲廳
黃程剛打完一把遊戲，心情舒暢，朝門剛進來的沈度吹了個口哨，“呦，度哥你這也太速度了。”
“滾，”沈度半推半笑著把黃程從椅子上擠走，衝桌子那邊揚了下下巴，說：“奶奶給你拿的餃子。”
屁股還沒坐熱乎，黃程突然周而複返，捧起他的臉，“嘖嘖嘖，度哥，你這看不出來玩挺野啊。”
沈度拍掉他的手，伸手觸上自己的下巴，上麵凹凸不平，她咬的牙印還沒消，他輕蹙眉頭，心裡一陣煩躁。
“還吃不吃了。”
“吃，吃，我吃。”黃程笑著跑開，邊拆開包裝袋邊說：“我的好奶奶，就是疼我。”
“……”
“對了度哥，下個月的租費要交了。”
遊戲廳占地100平左右，最近碰上暑假生意比往常翻了兩倍不止，但刨去場地、水電、設備引進，維修等費用剩下的也不算多，差不多能撐到開學。
沈度拉開懷前的抽屜說：“錢正常從賬上走就行。”
“還有沈叔叔他那邊……”
黃程說完，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周身氣壓明顯驟降，他咽口下唾沫，拍了下大腿說：“哦對了，那個姑娘怎麼辦？我看她意思是想留在這裡，之前還問我招聘的事，要不就先讓她在這兒乾吧，順道就當還錢了。要不那姑娘也沒地去。”
沈度扯了下唇，垂頭操弄著手裡的零件，說：“你怎麼知道她沒地兒去？”
黃程咽下嘴裡的餃子，跑到他身邊，“你看她身無分文，弱小又無助的，除了咱都沒個認識人。”
弱小無助？當時黃程去買水沒在，可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林以冬當時在外攔車的樣子，有點霸道，把周圍圍上來的小姑娘都給嚇跑了。
沈度冷笑一聲沒吭聲。
半晌
“這裡你占大頭。”他說。
黃程喜上眉梢，“度哥，你這是答應了？”
沈度沒搭理他，把手中的東西重新組裝好，遞到他手裡。
“這個，抽空給她。”
黃程轉了下手裡修好的手機，摸了把後腦勺，看向他說：“度哥，你咋不自己給她呢？”
沈度：“煩。”
*
林以冬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地上，身上還蓋了件男生的外套。她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從地上爬起來最後進浴室裡衝了把臉。
出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已經快一點了，她竟然睡了這麼久，不過她是怎麼睡地上去的？
隔了一會兒想起自己以前在劇組有一次夢遊把同劇組的姑娘嚇了一跳的事後，她聳了聳肩然後轉身出了屋子。
奶奶正坐在一樓搖椅上曬太陽，這會兒的陽光又大又熱照得人暖烘烘的，她腳步放得極輕，最後還是把她吵醒了。
“奶奶，打擾你睡覺了。”
奶奶衝她笑了下，“沒事兒，本來也沒睡著。”然後起身往廚房走去，“小冬啊，餓了沒，奶奶去把飯給你熱一下。”
“不用了奶奶，”林以冬剛說完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幾聲。
“……”
奶奶笑得愈發慈祥，“剛好你留下來，要不這些飯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她尷尬地搓了搓手臂，“那奶奶我幫你吧。”
“不用。”
到最後到底還是沒幫上忙，奶奶說她的手是用來寫字的，然後還把她趕出了廚房。
飯桌上，林以冬大快朵頤，明明都是些家常菜卻叫她生生嘗出了山珍海味的樣子。
“慢點吃。”奶奶看著她滿心歡喜。
她笑了笑，這個味道和她奶奶做的差不多，想起這茬她才憶起自己出來這麼些天還沒和奶奶通過一次電話。
“奶奶，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嗎？”她問。
奶奶笑了下，說：“這些啊都是阿度那孩子做的。”
“沈度？”
“對啊，”奶奶將其中一盤菜往她懷前推了下，接著說：“阿度那孩子從小就省心，學習也好，其實熱心得很，就是人看起來有些冷罷了。”
想起今早披在身上的外套，林以冬緩慢地點了下頭，繼續嚼著嘴裡的飯。
奶奶越說神情看起來越傷感，“阿度是個好孩子，之前市裡有人看中了阿度的頭腦，還派人找過他。”
“這麼厲害？”她眼睛亮了幾分，她知道沈度成績一向好，做什麼都第一，但不知道早期還被市裡的人找過。
“那孩子打小就聰明。”奶奶驕傲的語氣中帶著諸多遺憾，“但最後他沒走，說是水土不服，其實我知道這孩子是不願意丟下我。都是被我害的。”
“奶奶你彆這樣說嘛，沈度既然那麼聰明那他一定是經過權衡利弊的，再說奶奶這麼好換我我也不想走了。”
奶奶被她逗得“咯咯”笑了幾聲，沒再說那些往事，臨走的時候還給她拿了些水果。
這麼一來二去，林以冬趕到遊戲廳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店裡的人比昨天還多，休息區坐了好些打扮時髦的女生，煙灰缸裡的煙頭溢出來，零零散散地跌在玻璃桌上。
她沒管那幾個人看起來不太和善的打量，徑自走到櫃台前。
“身份證，衝幾檔的？”
“一檔。”她笑著說。
“林以冬？”黃程仰脖看她，“你可終於來了，忙死我了。”
她“嗯”了聲，然後把奶奶拿的水果放到櫃台上，說：“程哥，今天什麼日子啊，店裡怎麼這麼多人？”
“這不度哥回來了嘛，”黃程起身把她拉到椅子前坐下，指著電腦對她說：“會弄嘛？”
她點頭，就是收錢的一些簡單操作，黃程繼續說：“那就行，到時候記得客人來了之後再推銷一下，讓衝個會員什麼的，算你業績裡。”
她點點頭，“業績？”
“嗯，一單提一塊。”黃程拍了下她的肩，“可彆嫌少啊。”
她笑了下，說：“我這是轉正了？”
“不然呢，好好乾啊，月底結工資。”
“程哥你去哪兒？”
“上廁所。”
“哎——”她拉住他。
“？”
“那個，怎麼不見沈度？”
“他啊，在那個屋子裡，”黃程抬手指向左手邊最靠裡的那一間，“陪練呢。”
“不說了，再說要拉褲子了。”
“……”
黃程走後，店裡稀稀拉拉又來了幾批人，林以冬接待完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她輕抿了下唇，這會兒大家都在玩遊戲也沒什麼人來，她抬眼看向那扇緊閉的門，輕蹙眉頭，陪練要這麼久麼？
最後她還是沒忍住起身朝那邊走去。
門裡斷斷續續傳來女生又嗲又軟的輕笑，她眉頭蹙得更深。好啊這個沈度，居然背著她一個人偷吃。
“度哥，是這個姿勢嘛？”
林以冬趴在門上，越聽越惱火，然後手搭在門把手上，用力往下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