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儒趕忙從榻上起來,穿上外衣,隨意地交叉打上細結。隨即又穿上褻褲,將褲裝束緊,他可不想再在公主麵前露出那副不堪的模樣了。不過是病久了,覺著身上穢物捂著實在難受,便褪了更衣去,誰曾想...
不,他幾乎不敢再回想方才公主的模樣了。當真是羞得他抬不起頭來!她該怎麼看他?是會覺得他不知廉恥,還是會覺著他故意勾她?可他並無此意不是嗎?
可他忽而又想起公主每次回宮,總要來探視他一番,心裡總覺著甜滋滋的。可光是從前在幽州的那一晚,就夠他回味許久了。他又怎敢再肖想彆的?這樣的事由他一個男子來說未免也太過不知羞了,可若公主當真歡喜他呢?他越想,嘴角笑得就越是甜得能掐出蜜來。
兩男共侍一妻,這樣的事是他從前不敢想的。他隻覺得該一生一世一雙人,可這妻君若是公主,那他大抵也是願意的。他那時真該應了公主的!倘若那時身子骨沒那樣的硬,說不定如今就不用受這些相思苦了。他想公主想得好苦,哪怕是病中的夢魘,他都在回憶從前的點滴。他暈厥的這些日子,都是當初爆炸時下意識去護她導致的,可他從來都不後悔。他怎麼忍心看公主受傷呢?她對他來說是那樣的重要。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她了,整理好衣物他便推了門去尋她。可當他打開門,門口卻空無一人。難道他當真是嚇到公主了嗎?他當真是恨自己,倘若他能再忍一會那身上穢物,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他多難得才能盼來公主一回,這樣的好的機會就被自己葬送了...他真惱自己!
看著他懊悔地轉過身,沈清沉從一旁探出頭來,“怎的?不是要找本宮嗎?為何又回過身去了?”
“殿下...”聽到熟悉的那把溫柔嗓音,他欣喜萬分,身上一陣無名的躁動,他隻覺著身上有些發燙,又不知是哪兒燙。他抬起頭看著她關切的眼神,像要完全將他的身心融化,耳根子當即就紅透了。可她總是那樣直直地望著自己,盯得他不由得有些害臊,彆過臉去才將胡亂跳動的心按下半分。爹爹說,見了喜歡的人,總是會忍不住地彆開臉,原來就是這個意思,他總算是體會到了一回見到歡喜之人的心情。
“抬起頭來看本宮。”沈清沉伸手輕捏他的下頜,勾著他抬起頭來,卻見他仍怯生生地望她一眼,又將眼神挪到彆處去。她看他不情願地彆過頭,實在是拗不過他,便直接兩隻手夾在他兩頰,逼迫他與她直視。
她不做倒還好,這一做反倒讓張之儒誤會深了。這樣的舉動也是能夠跟他做的嗎?這不是隻有妻夫之間才能有的親密舉動嗎?難道公主當真是把他當作男寵養在宮裡了不成?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與他苟且,真的好嗎?若旁人看了會怎麼想他?她難道當真不打算給他個名分嗎?可他又不過隻是個罪臣之子...倘若當真給了他名分,那大駙馬又該怎麼看他...那位駙馬總敵視他,雖然明麵上從未有過甚麼交際,可到底都是男人,是能夠看出來的。
沈清沉看著他轉悠的眼珠子,也不知他在尋思些什麼。她這樣逼迫他正著臉望她,不過是覺著他臉上的疤痕過於惹眼。她爆炸昏厥前感受到的那寸溫熱,本以為隻是幻覺。可如今看著他側臉幾乎都是被燒傷愈合的痕跡,蜿蜒的疤痕已經延伸到了耳根,就連耳廓上都有細微的新血肉長出,她便知道當時護著她的人是張之儒。可他為何要護著她?她有這延年益壽係統,是死不掉的,可他隻是個肉體凡胎...
可他不知道。他隻憑著本能去護她,保她周全。如今他臉上的傷疤,長出的每一寸血肉都與她有關。性狀看著有些瘮人不錯,可到底都是因為她...她又怎麼忍心露出嫌棄的表情呢?更何況她如今伸著手去撫摸他臉上的疤,每一處的凸起,都像在她心上刺下的一刀。
都是她欠他的。
她想要補償他。
可他又想要什麼呢...銀兩?他絕對不會接受。官職?他又不是愛慕虛榮的人。
在她盯著張之儒望得出神的時候,張之儒也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似乎與她有一層若隱若現的隔閡。他愣怔地伸出手來摸自己的臉,那臉上的增生與血肉凝結成的痂,他很了解,是燒傷後形成的疤。他顫抖著將沈清沉摸他臉的手挪開,雙手握得她緊緊的,蹙著眉,雙眸不住地閃爍。從前的他雖不說有多麼英俊,但至少也是生得俊俏,他那深邃的眼眸與鼻梁恰好的弧度總要被旁的打趣。可如今呢?如今他不過是一個滿麵傷疤的怪物!
他更覺著配不上眼前的心上人了。
她的麵容是那樣的令人魂牽夢繞,又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哪怕她再如何說不嫌棄自己,可難道這樣他就能夠接受在她身邊廝混嗎?
他緊握著沈清沉的手已然冒出汗來,他不敢再與她見麵,更不敢肖想那女男之事了,“殿下快請回吧...屋外涼,這樣的地方不值得殿下久留。”
沈清沉自然也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酸澀,拉起他的手湊到自己臉上,“你回頭看本宮來...這張臉是本宮欠你的,若你當真覺得那傷疤惹眼,那你便將本宮這張臉也拿去。”她取下頭上的鳳釵,將錯愕的張之儒手掌攤開,將鳳釵鄭重地放在他手心裡,又輕輕地合上。
“殿下...”張之儒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她原來什麼都知道,也從未覺得嫌棄過自己。他垂下頭望著手裡的鳳釵,苦笑道:“在下又哪裡舍得殿下這張臉呢...?”他輕捏著鳳釵的鳳凰圖樣,生怕將那釵尾折了,輕輕地插在她頭上的發髻中。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像極了公主的夫婿,哪怕隻有這一刻,他也想再停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哪怕這樣的瞬間隻會在他無數次的夢魘裡出現,他也願意。
“你當真不恨本宮?”看著他眼裡滿是自己,酸澀的笑容也因她的話語消解,她便知道他釋然。
張之儒搖著頭,愣愣地看她,“在下愛慕公主。”
他習慣了這樣直來直往,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他雖覺得怕羞,可他如今已經按捺不住心裡那隻小鹿了。那小鹿撞得他心臟直發癢,生疼。他的愛意就快要滿撒了。哪怕他知道說出這些話之後,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跟心上人保持尷尬的距離,可他忍不住了。這些話哪怕在夢裡他也已經重複過無數次了。
倘若說他的心意在幽州還不夠明確,那麼現在便是肯定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他當真歡喜,無論身份地位,外貌抑或是財富,他都歡喜。他甚至覺著,倘若公主不再是公主了該多好。他便有藉口與她長相廝守了,不像現在這樣,隻能望著她高不可攀。可他不能那樣想,公主便是公主。她生於帝王家,養尊處優,仍然能對他這般好,這才是他心愛的公主啊。
沈清沉看他神情嚴肅,便也動了心思逗他。她伸出食指在他鼻梁上一滑溜,另一隻手又上前去勾他腰上的係帶,兩人一瞬間靠的極近。近得就連張之儒的心跳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麼說,方才的那些羞澀與彆扭,都是演給本宮看的咯?”
看她貼得那樣近,張之儒便本能地想要往後退,可他想起方才急匆匆將衣帶係上,寬鬆極了。倘若他往後撤一步,那外衣裡衣將會被一同褪下,他那全相又要被公主看到了。他一邊想這公主莫非真是妖精變的,怎那樣的勾人心魄,一邊又覺著公主這副調皮樣子當真迷人,他愛極了。“甚麼演的?難道公主覺著,在下會騙公主嗎?”
木頭就是木頭,哪怕隻是打趣也能讓他的臉紅成那副模樣。沈清沉正是吃定了他不敢往後退,才這樣大膽地勾他衣物,“可你不是跟本宮說,不願意共侍一妻嗎?如今又這副姿態,本宮該如何是好呀~”他不敢退,沈清沉便自己往後退,要他巴巴地跟上前去,心甘情願地對她投懷送抱。
不出沈清沉所料,她隻稍稍往後撤一步,張之儒便急了眼地要湊到她跟前來。一退一進,一進一退,直到沈清沉被退到牆根下,得意的笑容便不自覺地爬上張之儒的臉上。他一隻手撐在牆上,仿佛換了副模樣。若說方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如今站在她麵前的便是隻剩原始野性的狼人。他伸手去摟沈清沉的腰,逗得她一激靈,不由得發出一聲喘。
可正正是這一聲喘,倒讓張之儒更是張狂。像是甘泉滴落在即將枯死的枝葉上,他從未有過如此饑渴的感受,渾身燥熱地似有一團火將兩人包圍。可她的眼神始終像一潭清泉,等他發覺自己身上燥熱,便已經無法自拔了。他眼裡幾乎再也看不見旁人了,此時此刻他隻知道他想要她。他蠻橫地將勾在他腰上的纖手奪過,又伸出手去在她腿下將她一把抱起。看著眼前人欲拒還迎的眼眸,他就知道,她是故意惹他這麼做的。
她吃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