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歡愉,兩人相擁入眠。
“殿下,案子有新進展。”今日當值的是李崎,她十分識趣地壓低了音量。
“知道了。”一聲應承後,沈清沉輕輕推開許段笙摟在她腰處的手,看著沉睡的他深深歎氣。
昨夜無數次的忍耐終是敗在他猛烈的撩撥攻勢下,“造孽啊…”
正想掀被子起身卻又被他摟了回去,“殿下總是早出晚歸的,不能再多陪陪段笙嗎。”他並沒有睜開眼,隻是嘴裡含含糊糊地念著沈清沉的名字,手也未曾鬆開。
“彆鬨,睡夠了今夜就回側房去吧。”沈清沉淡淡地回應,隻是瞥了眼便起身梳妝更衣。她心裡清楚,片刻溫存不代表什麼。那些愛與承諾不是這樣流於表麵的東西,至少在她心裡不是。
隻是對於原主又似乎多一分內疚了。
穿來近十日,她也未曾明白原主靈魂去處。若是類比於人格分裂,她大可安慰自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心安理得地享受原主的一切。
可若不是呢?她不想再細想下去,輕拍幾下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便推開房門,“走吧。”
眾人看著埋在神女院子裡的女屍,渾身戰栗。
“神女不是被抓起來了嗎?怎麼會?”
“是不是模仿犯罪?知道神女被抓便趁機將屍體埋在此處嫁禍神女?”
陳孝霖與李崎自顧自地攀談起來,兩人似是因為竹林女屍案熟絡許多。一旁的沈清沉卻一言不發,隻是怔怔地看著。
“屍身後腦腫起,有較多的血跡黏在發絲,相信…”張之儒檢查屍身後,抬頭向眾人彙報,卻對上沈清沉黯淡的目光。
“然後呢?”陳孝霖不停拍著他的背催促。
他看著沈清沉低垂的睫毛出神,透過清晨的微光,嬌嫩臉頰上細小的絨毛若隱若現,順著臉頰望她緊閉的朱唇,回過神又急忙挪開了眼,咽著口水答道:“呃。相信致命死因應當是被重物砸到頭部。”
“公主,可是身體有恙?”見沈清沉仍舊一言不發,李崎蹙眉伸手摸著她的額頭和臉頰。
聽著李崎說身體不適,張之儒也立刻起身想要給她把脈,她卻猛地眨眼,搖搖頭道:“沒有…沒事。”
“我上早八的天都沒這麼黑…”她心裡罵了無數次,一日兩日或許還能撐住,可自打穿越過來便日日如是。即使是她那原來健康的肉身也扛不住,更何況是這病弱之軀。她隻是想趁機出神放鬆,可一晃的功夫,眾人便都圍了上來要替她查體,嚇得她直搖頭,嘴裡不停說著:“沒事,沒事。”
張之儒看著沈清沉微微凹陷的雙頰,將信將疑地又蹲下驗屍,眼神還不時偷瞄著。
“好像少了什麼…”沈清沉不時輕晃著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些,將這案件的線索與前兩案作對比。
“少了什麼?”
她揉著微微刺痛的太陽穴,咬著牙煩悶地從齒間擠出幾個字:“神女的標記。”
“你是說畫卷?”張之儒經此一言也發覺了不妥,“說來也是奇怪,前兩個案子都有被撕碎的畫卷,斷首與…”
“鞋子。”沈清沉也隨著張之儒的話語回憶,“可為什麼這一次沒有鞋子了…”
從前案件的線索在她腦海裡分成了許多塊碎片,碎片間又似有千絲萬縷聯係,她閉著眼在腦海中一一歸類劃分整理,萬千線索在她腦海中打轉,拆分後又組合。
“鞋子…是用來標記的?”她似乎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性。
那麼問題又變成了“為何這次凶手沒有用鞋子標記”。
一籌莫展時,“也許隻有她知道答案”的想法在她腦海中蔓延。
“你知道你的院子中埋有屍體嗎?”沈清沉隔著鐵窗杆子,下人搬來了木椅與神女相對。
那神女一副無辜清相,並不理會沈清沉,隻是一直望著她。
沈清沉看向她的眼也越發用力,“說話。”
神女仍舊隻呆望著她,嘴角不時有難掩的笑意。
遠處的轉角樓梯傳來陣陣腳步聲,“誰?”
那人胯先在前走著,捧著大肚出現,是潘刺史。他見了沈清沉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笑得十足像一個彌勒佛,走到跟前卻又一轉態度,打起了官腔:“我的姑奶奶,我的好公主,求你放過下官吧。”
沈清沉不解地看向他,“啊?”心中暗暗嘲著:“求你放過我的眼吧。”
“那神女找不著證據也該放了吧?公主你可知衙門前聚集了一群信眾,爭相喊著甚麼‘神女無罪,釋放神女’”氣急時他也連連拍著掌,七情上麵,“我看啊,再查下去他們定要把我衙門拆了去。”
沈清沉鄙夷,啐了口口水,“幾個人圍著你衙門喊幾句話你就放人,那還要這律法何用?”眾人看著沈清沉粗鄙的動作也有些驚訝,沈清沉也知曉,她本不該如此激動的,可她作為一名法學生,無視律法罔顧百姓性命是她最不樂意看見的事情。
“這案子本宮管定了。”
看著那副要官職不要民生的嘴臉,沈清沉怒火中燒,奪了腰間鑰匙便要開門。
“公主!”李崎上前按住牢門,“鳳體金貴,還望公主小心為上。”
她看得出李崎眼底的憂懼,卻含笑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拉開了牢門。張之儒也跟隨她身後進入牢房,可當李崎想進入時卻被他拒之門外。
“女官大人可否在門口守著。”李崎雖不解,可又看了眼他一旁的沈清沉,輕歎著將門關上。
“她一向都這樣嗎…”潘刺史小心翼翼地與李崎攀談,李崎卻一寸目光也未曾分給他,滿眼都是沈清沉。
他自知不招待見,隻好長歎著氣踏上了拐角的樓梯。
“你可以不說,但你信不信你不說本宮也能知道謎底?”沈清沉的一番話似乎勾起了她的興趣,她忽然抬頭望著沈清沉發出大笑。
笑聲在空蕩的牢房中回蕩,深處的回聲傳來卻似變成了瘮人的訕笑。
沈清沉收起溫柔笑貌,眼神變得銳利。她的眼底看不出一絲生氣,像一汪許久未有泉水注入的死水,平靜而危險。她朝張之儒點頭示意,張之儒也輕點頭伸手按著神女頸間。
“你是不放鞋子是覺得我們一定會找到對吧?”
“你是故意將她埋在那裡的吧?”
“衙差搜捕時你是故意在屋裡待著的吧?”
沈清沉連續問了三個問題,她卻仍舊沒有反應,隻是不時發出嗤笑聲。
“最後一個問題,”見沈清沉似乎準備放棄審問,她又抬著頭挑釁地笑著,“你並不是神女吧?”
眾人均不解為何沈清沉問此問題,可見她揚起的嘴角便知,她心中已有答案。
“與公主預計的一致,殿下果真料事如神。”張之儒的手從神女頸間放下,朝沈清沉遞了個眼神。正如沈清沉所料,當她問及“你是否為神女”時,那人脖頸間的跳動驟然變得劇烈。人在編造謊言或是擔心自己的謊言被刺穿時,哪怕修煉過心流,也會露餡,這是本能。是藏於動物血性深處的本能。
兩人起身離開時,她突然又折返,伸手扒下神女一邊的衣裳,露出了她的背部,“果然如此。”
“真正的神女早已死在院子裡了,對吧?”她燦然笑著轉身,還不忘拉上一旁因害羞瞬間閉上眼臉紅成西紅柿的張之儒。
沈清沉接過李崎遞來的鎖,親手將層層鏈子套上,“哢噠”一聲後那神女才開口:“我算漏什麼了?”
她抬眸望向那自負的所謂“神女”,緩緩道:“什麼都沒有算漏,你對自己太自信了。”
說著也大笑地走出了地牢,唯留一臉茫然的神女與陳孝霖麵麵相覷。
“我才是神女!我才是神女!偷點子為己用還自作聰明地放上鞋子,根本是毀了這個精美的計劃…”那女人歇斯底裡地在牢中大吼,抓撓地麵的指甲因皸裂溢出血絲,可她卻好似沒有發覺地不停念著“我才是真的,我才是。”
名高忌起,寵極謗生。
忮忌向來是重名利者最大的捕獸夾。
【係統提示:恭喜宿主探案成功,獲得壽命30天
【係統提示:剩餘壽命為34天】
“公主是如何得知答案正確的?”張之儒不解,可正在興頭上沈清沉也並不想搭理她,他隻好看向了一旁的李崎。
李崎用手輕點肩胛處,“我們曾與神女交手,真正的神女應當是有傷的。”
他回想起院子裡的屍首,肩胛處有明顯的刀痕,又看向了李崎腰間的雙刀,恍然大悟。
如今連破四案,他終於可以開口向公主說出那句話了,“殿下留步!”
沈清沉皺著眉回頭望他,隻見他越走越近,臉憋得通紅。
“?這是乾嘛,愛上姐了?”一個念頭從她心中升起,又被她伸手揮去。
他走到沈清沉的麵前,眼裡滿是希冀。
沈清沉的腿卻在此時發麻僵掉,死死的釘在原地。
“死腿,快跑啊。”她不敢睜開眼,害怕心中預想之事真的應驗。
卻聽張之儒一句:“小民願為公主效勞,作為交換,小民也有一事相求。”布滿青筋的手在潔白如玉的皮膚下襯得更是明顯,死死捏著衣角。
他被騙了太多次了,可這位公主給他的感覺卻有彆於這亂世中其他的貪官。
“最後一次。”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決定賭這一把。
可對麵的沈清沉卻表情猙獰,眉毛似是要皺成一個漩渦。
“?什麼?”
“請公主替小民伸冤!”
她拍著自己的胸口長舒一口氣,“啊…不是表白啊…”
“差點以為我穿成萬人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