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案(二)(1 / 1)

她從懷中掏出了幾張畫,“多虧了這個,咱才能找著她!”

沈清沉和李崎接過畫卷,又不約而同看向對方,點了點頭:“是她…”一張畫上是牆沿下倚放著一把鋤頭,地上的泥土被掩蓋的痕跡十分明顯;另一張畫多了那一隻突兀的鞋,而剩下一張畫則是牆沿的鋤頭消失不見,隻留下了那一隻鞋。

“是神女!是神女降下責罰了!”一位村民突如起來的喊叫聲打斷沈清沉的思緒,而後其他村民也跟著連連稱是,“是神女!撕毀神女畫卷的人將受到責罰!”一群人歡呼著像是自己已經知曉了真相,亂哄哄吵成了一團。

“公主…”張之儒從埋葬著屍身的土堆裡挖到了一些碎紙片,“這應該是他們口中說的神女畫卷吧。”

沈清沉蹲在土堆旁,接過張之儒手上的鑷子,翻看那幾張碎紙。雖然有些內容已經被泥土的汙漬覆蓋,但仍有一張較大的紙片上可以依稀認出狐狸麵具的模樣。

“瞧!果真是神女!”一位好事者墊腳瞥見了兩人手中的紙片,忽然大吼。

李崎當即向前將她擒在了牆上,語氣凶狠:“你怎麼敢斷定是你們口中的神女?難不成,裝神弄鬼的是你?”

女人一改慫恿輿論的模樣,反倒連連搖頭,“冤枉啊女官大人,小民怎麼會是神女呢?”

“那你怎麼憑著看紙片的那一眼便認出是神女的繪卷?”李崎的手並沒有想鬆開的意思,反倒摁著女人肩膀的手更是用力了。

“神女的畫渾然天成!絲絲入扣!”還沒等女人鬆口,周圍的村民便又開始起哄,“尋常人的畫怎可與其相提並論!”

“聒噪。”她小聲嘀咕後深深歎氣,提起笑走向李崎,瞥了女人一眼,“她與神女的身型相差甚遠,應該不是神女。”

李崎剛鬆開手,女人又隨著人群高喊著什麼“神女責罰”,隱入人煙。

“難道真是神女…?”李崎似乎也有些動搖,沈清沉卻又搖了搖頭,“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若是她殺的,她又怎可能故意留下一隻鞋方便彆人發現屍身呢。”

“公主有頭緒了?”李崎欣喜地看著沈清沉,她卻仍然搖頭說:“有一些頭緒,但是距離真相還差點什麼…”

“屍身跟屍首的切口也吻合嗎?”沈清沉捧著腦袋,眼珠子不停地眨著打轉。

“唔...這個還要等把屍身帶回衙門才可知曉。”張之儒扶起屍身,撩起死者的袖子,雙手的上臂都有明顯的褐色條狀印子,僵硬的雙手呈爪子狀,而雙手的指縫裡都有嵌入泥土的痕跡,至於襪子與屍身一同埋入土中,無法得到更多的線索。

“死因知道嗎?” 一籌莫展的沈清沉有些鬱悶,距離上次案子的偵破已有幾日,留給這件案子的時間不多了。而係統卻沒有提前顯示獎勵,這對作為偵探小白的她來說似乎已成死局。

張之儒將死者的襪子脫下,她的腳背勾起,腳趾也完全蜷縮,“不太能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前有過掙紮。”

“此話怎講?”

他將死者的手舉起,“你看這會覺得她在做什麼?”

沈清沉弓著手,模仿死者的動作,手指微微曲著,“她好像在用力抓什麼東西...”

張之儒點點頭,又讓她看死者的腳,於是她也用一隻腳模仿死者腳背勾起的弧度。

“人和動物一樣,也是有本能的。人遇到生命危險時,是會不自覺地將手和腳蜷縮的。”

她轉悠著眼,旋即又問:“睡著或是迷暈了也會嗎?”她需要儘可能排除一切乾擾,才能更接近正確答案。

他沉思半晌,蹙眉道:“不會。”

“【足】到底意味著什麼呢…”一籌莫展的她又琢磨起了係統的提示,“足作腳解釋的話,應當是提示死者的腳有線索?又或是鞋子…?難道真是神女嗎?”太多種可能性縈繞心頭,她催促著張之儒收拾現場將屍身搬回衙門解剖。

“?我嗎?”她打量著張之儒纖細的腿和手上明顯的血管,忽而靜默。

“我可以!讓我來吧!”陳孝霖在眾人中是最瘦小的,倘若讓她將這屍身背回去,恐怕得要半條命。說著她卻將岔開的腳迅速並起,直起身子意氣風發,眼神十分堅定。

說罷又快速跑到廟中,不一會手裡多了捆麻繩,熟練地將繩子交叉在屍身的胸前,將雙腳捆起,突然又想起什麼:“勞煩女官大人搭把手!”

看她一輪風風火火的操作,張之儒正想開口說什麼,卻又搖著頭憋了回去。

“噢,好。”李崎上前抱起屍身,輕輕地放在她的背上,等到她將繩子末端捆到了自己的腰上也遲遲沒有放手,“你...可以嗎?”

“我可以噠!”她歡快地應著,又拽著肩上的麻繩蹦了蹦,將屍身托到較高的位置,“女官大人不要小瞧我。”

“…我沒有。”李崎遲疑地鬆開托著屍身的手,屍體竟也穩穩的在她身上背著,她還是有點擔心:“小妹累了就叫我。”

“嗯嗯!”陳孝霖就這樣弓著腰背著屍身,從身後看她渺小的身影被它完全蓋住,快步地走在眾人前,路上行人紛紛投來目光,但她並不在意,就這樣一路背回了衙門。

張之儒將屍身的衣裳脫下,胸口與手臂相似的褐色印記十分明顯,腰間也有相似的痕跡。而她胸前的位置則是形成了交叉的紅印,雙腳也有類似的紅印。

“這是…”

才找到機會解釋的張之儒無奈道:“這是方才背回來時造成的死後勒痕。”

“啊?我嗎?”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那我是不是又闖禍了…”仿佛闖禍已成她的家常便飯。

“無礙…”張之儒側過屍身,屍斑基本都聚集在下半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異樣。

沈清沉看著屍身上幾處印記,除了顏色和粗細以外,皮膚上形成的花紋,就連深淺都差不多。

難道也是麻繩…?或者是其他什麼繩子勒的…?沈清沉一挪視線,看著屍身正麵的勒痕犯難。原有的壓痕雖與勒痕一致,粗細卻不一樣。兩人正對著屍身思考,門外人群的吵鬨聲不絕於耳。

眾人跑出門看,張之儒將屍身的衣服穿上也跟了出去。隻見人群向以北村的方向奔走,李崎抓住了其中一個村民,“勞煩問一句,這般盛況是為何事…?”女人焦急地想要掙脫,卻又因拗不過李崎放棄了,“哎呀你抓著我乾嘛呢…聽說那神女又畫了些新畫,我得快些去,不然就買不著咯。”

“又…?”沈清沉的不祥預感似乎應驗了,她的眉毛蹙成了難看的八字,不自覺地看向了一旁的李崎。

長公主一行人也隨著人群奔向了以北村,到了村口卻堵住了,無法再往前了。

“人比以前多的多…”沈清沉握起了拳,“看來這案子讓她名聲鵲起了。”

“也許還有受害者…”一向不愛搭話的李崎也附和著,“說甚麼神女,倒不如說是禍害!”

聽她憤怒的語氣,沈清沉也有些驚訝,握著她的手輕拍道:“冷靜…也許隻是巧合。”

可天不從人願,夜裡淅淅瀝瀝,呼嘯的風使得這座城更是冰冷。沈清沉秉著燭依靠在窗,憂悒充斥著她的心間,她原以為這個世界或許是桃花源,可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擊破了她一切的幻想。她的臉被吹的有些沒有知覺,“回去會好一些嗎…”雖知穿越回去已是空想,可她還是不禁想問,對她而言到底哪裡更適合她。對生存無儘的恐慌快將她的善意磨去,她好像隻是本能地對身邊的人好,心裡卻不得不用儘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

“適合…?”燭光在風中不斷搖晃,似要熄滅卻又反覆,她在閃爍的光中似乎得到了答案:“火苗尚且堅韌,我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何必非得尋得合適?”

雖與落落,自分安其偏。

雨停了,卻仍暗不見日,陽光稀稀疏疏地從雲間穿出,僅剩的一些餘光使人沮喪。

“殿下!城南舊村發現一具殘缺的男屍!”

該來的還是來了,“也是隻有頭顱嗎?”

“這次…是隻有屍身…!”陳孝霖在門外守著,見內殿許久沒有出聲,她伸手想推開房門。

她的手剛伸出,房門便推動了,失去重心的她重重地跌在沈清沉懷裡,“唔!”

她連忙後退欠身,“殿下見諒!我隻是想看看…”

“好了,屍身在哪?”沈清沉擺了擺手打斷,“現在當務之急是破案,其他的禮節都放放。”

“還在城南!我怕像昨日一樣破壞證據,讓其他幾個衙差當值守著了!等待殿下指示再將屍首帶回衙門。”她粲然笑道,頭頂雙髻以小環點綴,有神的雙目使她看起來十分憨態可掬。

沈清沉的心似化作柔水,續命的煩悶得以紓解,輕撫她道:“妹寶乖。”

昨夜的雨無疑是鑒證的一大災難,男屍是衙差剛從井中撈起的,屍身已被井水浸透。即使沒有昨夜的雨,恐怕得到的信息也仍是寥寥無幾。

屍身因井水的浸泡變得有些腫脹,但脖頸間的切口卻依舊平整。張之儒撩起死者袖子,與女屍不同的是,手上並無勒痕。

於是又將襪子褪下,仍未發現勒痕。“小妹,”他招著手讓陳孝霖幫忙將男屍翻身,本就高大的身材在長時間浸泡後更顯沉重,“搭把手。”

他將死者的衣物脫下,身上仍未見任何勒痕,隻有背部一處刀傷極為顯眼。

“所以死者是死於背部的刀傷嗎?”沈清沉不解,若是一人作案,為何男子屍身上並無“勒痕”?

張之儒用手按住刀傷附近的皮膚,上下低頭打量,又將皮夾攤開在地,取出其中一把小刃剖開。他伸出一指進死者背部比劃,“凶器足以貫穿心臟,刀傷應是致命傷,凶手應當是手握刀把從上刺下死者背部。”

“從上?”線索迅速在沈清沉的腦袋中炸開,又喚來李崎比劃,“不對…”

李崎看著她沉思,原以為她已經找到了神女殺害兩人的證據。卻見她打量男子,又將目光看向李崎,搖了搖頭:“不,凶手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