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破碎(1 / 1)

那日兩人去往太平村,一進村便感到了一股與他們同出一源的鬼氣,且絕不是死人的氣息。兩人遊蕩在半空中,探查一番後發現這些人三魂七魄都完好無損,一點也不像大限將至之人,心下不由生疑。

恰巧此時有個老頭從他們站腳下路過,白無常侵入他的腦海獲取其記憶後,在黑白的世界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麵孔,驀地收回神識,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虛空中。

“老白,你這啥情況?”

“見,見鬼了。”白無常瞪著那雙灰白的眼看著黑無常喃喃道。

聞言,黑無常甚是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他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堂堂勾魂使者居然被鬼嚇得腿軟,說出去不讓手下那群小嘍囉笑死。不過等他知曉嚇到老白的鬼是何方神聖後,也頭大起來。

“老白啊,你說這咋整啊?”這村子的人明擺著是小殿下救的,這魂他們到底是勾還是不勾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他也很頭疼好嗎!一邊是消失五百年的小殿下,一邊是掌他們生死的帝君,哪個都不是他和老黑得罪得起的啊。

兩人蹲在半空中發愁,從日暮蹲到黎明,回也不敢回。

還是白無常沒撐住,扶著掉到地上的眼袋悄聲道:“要不,咱隨便挑幾個勾走吧?”總得給帝君一個交代啊,想起君上白無常就渾身哆嗦,他寧願得罪小殿下也不願意得罪那位。

再說死幾個人小殿下應是注意不到的,況且方圓幾十裡都沒有感受到小殿下的氣息,想必他早已離開了。

黑無常順應著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趁著天帝的乖兒子還沒到值,趕緊將魂勾回去交差。兩鬼說乾就乾,猛地站起來又猛地跪倒在地,忘了自己蹲了一晚上,也忘了自己是個鬼,會法術了。

“沒站穩。”

“好巧,我也是。”

兩人狀若無事地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祭出勾魂鎖準備隨手勾幾個,然而拋出的勾魂鎖沒鎖住人魂,倒鎖來了位祖宗。

因著白無常扔鎖的時候過於用力,直直將勾魂鎖扔到了村尾,又剛好扔到了茅草屋頂,好巧不巧玉煙就在屋頂上修煉,正深呼氣以吐納之術收勢。

就突然感到利器破空而來,她倏地睜開眼側身躲過那利器,高揚的馬尾劃過一道颯爽的弧度,飛身而起抬腳將那利器踩在腳下,定睛一看便發現是白無常所用的勾魂鎖。

她不知這二人為何而來,隻是自家師父既然交代要照看好這些凡人,那她就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死。是以,就有了她與黑白無常兩鬼相對而立的一幕。

因著她找到兩鬼時密音思年讓他幫忙照看村尾的茅草屋,雖說她並未提及原因,但同樣的氣息思年如何感受不到,是以又有了後來四人相對的畫麵。

“你來做甚?”玉煙掃了黑白無常一眼,側首悄聲同思年道。

思年安撫地看向自家師姐,亦是悄聲道:“放心師姐,下麵我都安排好了。”說完,略略往前邁了一小步,錯身將玉煙微微擋在身後,問對麵站著的兩鬼道:“許久未見,二位大人愈發英俊神武了。”

“彼此彼此。”白無常看著對麵來者不善的二人咧著大紅唇恭維道,今日這魂隻怕是勾不走了,他和老黑真是太難了,雖說小殿下不在這裡,但是他這兩位手下也不是好惹的主。

且不說躋身冥界法術前十的玉煙大佬了,就這個思年,當初小殿下被關浮屠塔,這位可是攪得冥界一日沒得安寧,帝君拿他沒辦法,就見他扔到幽冥深淵去了,五百年前突然消失,大家都以為這人被幽冥深淵的惡鬼吞了,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裡碰到了。真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思年如何不知這兩人上來是做什麼,此時也不欲與二人廢話,直截了當道:“不知二位大人此番前來是想勾誰的魂?”

見他如此,白無常也不拐彎抹角了,開口道:“實不相瞞,這村裡人都是勾魂簿上的人,我們此次上凡間是便是為他們而來,隻是眼下這情況看起來有些意外。”

“雖說我無意乾涉你們的公事,但是要勾這些人的魂,我卻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各為其主,思年能體諒他們,但是他該做的也必須做。

在這種情況下,就隻能拳頭定輸贏了。因著白無常是以平日裡打架的事都是黑無常來。思年也沒想過占他們便宜,與玉煙商議一番後決定一打二。

黑白無常也欣然接受了,二打二可是必輸無疑,若是他倆打個思年,還有那麼一絲勝算。然而,不得不承認,是他們想太多,和他們對打的那人是玉煙。

所以,最終的結果是他們輸了,疼也挨了,魂也沒得勾了,回冥界的路上本想著再拖幾日,沒曾想,一到鬼門關就被帝君座下護法請到了無極殿,就有了眼下這局麵。兩相比較,舍其一輕,自己還在帝君手下當值,便隻能對不住小殿下了。

“這……是小殿下出手相助。”白無常回答道,並將太平村那點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坦白從寬,主動說出來好歹能抵消點懲罰。

聞言,冥妄不動聲色思索著,小殿下?這冥界有幾個小殿下,不用想便知是他大哥那個好兒子,他的好侄兒了。

思及此,他扯起唇角無聲冷笑,五百年前自己這侄兒衝破仙界浮屠塔,這麼多年都不見傳個消息,可是讓他好一通擔憂。沒想到如今會為了區區凡人出世,嗬,果然跟他爹一個模樣,明明是個鬼,偏偏生了佛心。

這般想著,冥妄又俯看向默不作聲的黑無常冷聲道:“黑大人可有何要說?”

“並無。”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讓老白說完了,他還能說啥。

聽到他簡短的回話,冥妄也未動怒,釋放鬼氣虛扶起二人道:“事情本君已知曉,既是小殿下惹下的事,本君這做王叔的又怎好怪罪你們,此事就此揭過,日後莫要再提。”

“下官明白,謝君上不罰之恩。”黑白無常異口同聲道。

冥妄點了點頭道:“下去吧。”

殿中二人應聲退下。

白無常心道自家帝君可真是心懷大愛,小殿下也真是,五百年都不回家一趟,天天讓帝君擔心,都幾千歲的人了惹了事還要帝君給他善後。

這般想著他搖搖頭,咂了咂嘴,都是放養惹的禍啊,要他說,先任鬼帝就不該放任小殿下去外界曆煉。還不待他繼續想,就被身旁的人夾著帶到忘川旁。

“你有毛病啊?”他逃離黑無常的胳肢窩埋怨道,不知道自己力氣大啊,夾得他都喘不過氣了。

黑無常四下瞅了瞅,低聲指責道:“不是說好保密的嗎?”

聞言,白無常瞪了他一眼,“保密?不過是挨了一頓打被迫的而已。你我都是小嘍囉,便是隱瞞了君上能不知?到時你我又該如何自處,你莫不是忘了咱們這職位是怎麼熬出來的?莫不是還想回十八層地獄去?”

就兩人理論的這會,本應身在無極殿中的人也憑空消失。

冥妄負手站在太平村上空,看到那道將整個村子籠罩著的結界便知是自己好侄兒的手筆。他身形下落幾分,抬起手覆在結界上。

當日尋瀾設下這結界是為防村外那些守兵,因這些都是凡人,他便設了最簡單的結界。是以此時冥妄不過稍施法力,一手緊握,就見手下如薄膜般的結界裂開一道細紋,而後肉眼可見的擴散開來,直到徹底消失方收回手。

真是跟他爹一個模樣,這螻蟻一般的凡人,救來作何?終有一日,他要讓這人間成為萬鬼棲息地,讓冥界成為這六界至尊,而他,便要做這六界尊主。

冥妄手下發生的事情,玉煙和思年自然不曾發覺一絲異常,就連身在五十裡外長安的尋瀾,也不曾感到異樣。

*

長安,流觴閣。

自那日宓隱三人進京,已過去了半月。這半月裡,她幾乎用自己的小腳丈量了長安每一寸土地,每天樂不此彼,就是個頭仍然沒有一絲長進,不過她也不在意,師叔說了‘順其自然就好’。

“金叔,長安還有好玩的地麼?”宓隱踩在小木凳上,站在櫃台一側問道。金叔,便是她給胖掌櫃的昵稱,在這住了有一段時日了,她早跟流觴閣裡這些人熟稔起來,自從得知他姓金後,便改了稱呼,極其親切地稱他金叔。

“這長安城都快讓你踩遍嘍。”金掌櫃笑說道。年輕就是好啊,這小丫頭和她那小弟天天往外跑也不嫌累,掌櫃口中宓隱小弟便是臨止了。

尋瀾並未可以隱瞞三人身份,仍以師侄相稱,隻是給那小胖芝安了阿宓隨侍的身份,雖然在旁人看來如同欺負小孩。

聞言,宓隱趴在櫃台上,癟著嘴嘟囔道:“看過的,玩過的,吃過的也就那樣了。”也沒有什麼能讓她流連忘返,還不如流觴閣的搖椅呢。

就在此時,忽聽大廳中傳來食客的對話,聲音雖然小,但宓隱卻聽個一清二楚,逐漸被那些人的話吸引,跳下小木凳往自家師叔坐的木桌走去,恰好就在這些人的隔壁桌。

“哎,你們聽說了嗎,二皇子又病重了,皇上又貼皇榜尋神醫了!”

“你這消息可遲了,今晨皇榜一出,大家夥就都知道了,聽說這次國師大人都沒轍了。”

又有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要我說這二皇子也是命背,一出生就沒了娘,又帶了一身病,上有兄長,下有弟弟皇弟,如今太子之位不定,嘖嘖。”

隻聽“啪”的一聲,那人被對麵的坐著的人跳起來拍了一巴掌,小聲罵道:“妄論朝政不要命了你。”

那人忙掌了掌嘴連聲道:“不說了不說了,來,喝酒喝酒。”

這一桌人是不說了,卻把宓隱勾得思緒翻飛起來,她仿佛又找到事情做了。若說盛大的長安還有她未涉足的地方,那絕對非皇宮莫屬了,左右來這一趟,就順道去看看那金磚碧瓦的皇宮裡到底是何模樣。這般想著,她突然就按住了自家師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