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三人靜坐無言,也幸好車駛得快,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郡守府邸。到府中後,公冶南帶著二人徑直去了書房,參與此案的捕快們都在書房候著了,此時見他們三人進來,皆起身相迎,也未曾因宓隱年歲小便忽略了她。
思年與宓隱同他們見禮後,未有過多客套,一群人很快進入正題,說起案情。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宓隱在一旁也是聽出個大概了。
城中第一起小孩丟失案是五日前未時二刻發生的,這個時辰多數人都在午眠,是以這家大人以為是孩子趁著他們睡著自己走丟了,然而報了官尋找一日一夜無果後,第二起又發生了,依然是同樣的時辰,丟的還是十歲左右的孩子,這時人們紛紛猜測是拐子所為。
為免城中百姓恐慌,公冶南當即下令增加城門守衛,嚴加盤查入城人口,又組建巡衛隊晝夜輪替全城巡邏。城中有小孩的人家也不敢再午眠,時時刻刻與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但即便如此嚴加防範,第三起仍然發生了,這次丟失的便是郡守的女兒。
此時,公冶南便知,這絕不是簡單的走失案了,隻怕,牽涉到非凡間的力量了。在他猶豫是否求助之間,又接連發生了兩起,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了,方寫信向隱宗求助,又用記錄在瑞臨城郡守必備秘卷裡的遞信法子,將信放在山口的石碑後送了出去。
宓隱獨自走神將案情理清後,隻想說這黑凶黑凶的郡守心也太大了,明明有法子與隱宗聯係,就是憋著不用,非要再丟兩個孩子不可。
隻不過這案子對凡人來說很難,沒有線索沒有突破口,但對他們修仙者來說卻很簡單,以丟失小孩的貼身物品為媒,結追蹤陣,用靈力查查就是了,而這麼想著,宓隱就順口說了出來。
她那小姑娘獨有的軟糯聲音此刻夾雜在諸位老爺們粗獷的聲音中甚是突兀,是以此時屋內除她外的六人皆停止了討論,齊齊看向她。
宓隱頭一次被這麼多人行注目禮,一時有些適應不了,猛地竄到思年身後藏個嚴實。
而公冶南聽到宓隱的話後,頭一個回過神,帶了幾分期待看著思年說:“小師父,果真如令師妹所言這般簡單嗎?”
雖不想承認,但是小師妹說得確實不錯,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找東西,啊不,找小孩的事隻需動用幾分靈力便可,是以他點點頭道:“小師妹說的法子是我們常用的。”
聽他這樣說,公冶南撂下手中卷宗,一把拉過他邊走邊說:“既如此,就拜托小師父先用此法找我家幺女試試。”
思年一時不防,就被他拉著走了,留下宓隱與六位捕快麵麵相覷。她扯了扯嘴角同幾位伯伯點點頭,小跑著去追思年,“師兄,等等我!”這種場合怎能少得了她呢!雖說以往也見過玉煙師姐用追蹤術找到她跑丟的小兔子,但是用追蹤術尋人她還是頭一次見識,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萬一看一遍就學會了呢。
公冶南拉著思年一直到他家幺女閨房中,此時,他的夫人正抱著女兒的衣裳在內室獨自悲傷。自從女兒丟失後,公冶夫人日日以淚洗麵,不過三日,人已消瘦了許多,公冶南看在眼裡甚是心疼,勸也勸不下。這也是為何他會寫信請求隱宗相助,案子再拖下去,隻怕會有更多孩子丟失,城中又會有許多人家和他們一樣陷入悲傷。
聽到自家夫人的低泣聲,公冶南抱歉地看了看思年,讓他們先在槅扇外稍等片刻。
宓隱見他進去後,扯了扯思年的衣袖,在他耳邊悄聲道:“師兄,要不要叫師姐來?”
“叫師姐來作甚?”
“師姐法術比你好啊。”
並不是她不相信師兄的法術,隻是他們既然下山了,代表的可就是隱宗和掌門師叔,要是師兄沒發揮好丟了師叔的臉可如何是好,是以她得先問清楚,萬一不行,還來得及傳音玉煙師姐讓她下山救急。
聞言,思年感覺自己的臉疼得厲害,一個沒控製住放聲道:“不用!”
宓隱在他開口之前就跳開了,不用就不用,吼什麼吼,嘖,生怕誰不知道他是個大嗓門似的,噴的口水都能澆花了。
思年嗓音如此之大,自然也驚動了屋裡的人,公冶南匆忙攜夫人來到外廳,問道:“出什麼事了?”
宓隱還沒做好和他說話的準備,倒是他旁邊的女子生得倒是十分溫婉,讓人忍不住就想靠近,然而泛紅的眼眶在她看來卻很是礙眼。
思年早收斂起表情,回道“沒什麼。”
公冶南點點頭,轉而同他夫人說道:“夫人,這二位便是隱宗弟子了。”說完,又將自家夫人介紹給了宓隱二人。
公冶夫人克製著自己的心情,同他們福身輕聲道:“請二位小師父一定幫幫小女,小婦人感激不儘。”她的嗓音因悲傷已變得沙啞。
這次思年還沒說話,宓隱率先開了口,她走到公冶夫人跟前,仰頭看著她糯聲安慰道:“您放心吧!我師兄很厲害的,很快就能找到您的女兒!”
雖說方才還在質疑師兄的術法,現下倒是不吝誇讚他。思年聽了,心裡甚是舒暢,還算小師妹有眼光。
公冶南夫婦聽了,執手相視一眼,點點頭,將自家女兒平日穿的衣裳交給宓隱。他們知修行之人的忌諱,不消思年提醒,兩人相攜出了房間,並闔上了房門。
兩人離開後,宓隱在自家師兄的吩咐下將郡守女兒衣裳平放在桌上。
待她準備就緒後,思年默念追蹤陣口訣,一手指向桌上衣裳,一手點額結追蹤陣,須臾間,就見那黛色的衣裳被淡金色的光籠罩。
宓隱在一旁看的心癢難耐,從神海裡搜尋到追蹤術陣的心法口訣後,照著師兄的動作學了起來,看起來倒有幾分模樣。眼下,她無比感謝師叔的高瞻遠矚,讓她通過抄書熟悉術法口訣,若不然這會也結不出這陣法。而此時,她並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高瞻遠矚的師叔儘收眼中。
自他們到山下後,尋瀾便把自己關進了藏書閣,徑直來到書案前,一拂袖,那平日擺在書案上的硯台便化作一麵水鏡,裡麵赫然是宓隱的身影。
他們離開多久,尋瀾便於案前坐了多久,書案上還有幾隻斷成兩節的紫玉狼毫,看那豁口便知是被人折斷的,也不知是跟毛筆有多大仇。
這廂,宓隱將靈力注入陣法後,分出神識連接陣法,準備大展拳腳時,卻隻能看到眼前一片虛空,四處搜尋未見半點蹤跡,眉頭不由地緊蹙,鉚足了勁想找出一絲線索,半盞茶的功夫卻仍無所獲。
她不由暗道,這也太難了吧,師姐不是說隻要陣結成就會找到嗎?難道不成她漏掉了什麼步驟?這般想著,她另換了方法注入靈力,這一次,真給她發現了一點線索,不過不是郡守女兒的氣息,而是一股與自己相似的氣息,像是與自己同出一脈的地妖。
感受到這股氣息,宓隱不由暗自揣測這地妖與郡守女兒的關係,欲再追著這道氣息細細探查時,卻被陣法彈倒在地,以她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駕馭這用來尋人的追蹤陣。
進入陣法時沒覺得有什麼,這會被陣法反彈坐到地上,宓隱方覺有些疲累,腦袋還發暈。她緩了片刻等不那麼暈了才站起來,拍了拍裙擺上的塵土坐回凳子上,盯著還在施法的師兄。看師兄這不複往日輕鬆的嚴肅神色,宓隱覺得事情可能不大妙,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焦急。
終於,約莫一炷香功夫後,思年睜開了眼。
宓隱忙開口問他:“怎麼樣,師兄?”
思年收回神識同她道:“找到她的蹤跡了。”隻是,他感知到的卻有五處,線路甚是淩亂。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出錯了,重新結陣注靈後,得出的結果還是一樣,看來這個小妖很狡猾啊,還知道轉移目標。
宓隱一聽,拍桌跳起起,甚是激動道:“太好了!師兄你真棒!”
思年一笑了之,轉而問她,“方才察覺你也結陣了,可看到什麼?”他結陣之後便感到宓隱的動作了,倒是沒想到她也能學個有模有樣,看來師父的法子還是有效的。
宓隱自知自己那半吊子法術在師兄麵前就如同班門弄斧,此刻聽到他問自己,免不了有幾分羞澀,摳弄著裙擺的滾邊線糯糯道:“其實我沒看到什麼,也沒能探查到郡守女兒的蹤跡,但是我感受到了同脈的氣息。”
聞言,思年陷入沉思,他倒是沒感受出那妖的氣息,想是妖鬼殊途吧,看來自家小師妹還是有可取之處的,這般想著,他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得到師兄的鼓勵的眼神,宓隱繼而開口道:“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則是抓走她的是地妖,二則是郡守的女兒是地妖。不過我觀郡守和他的夫人皆是凡人,那他們的女兒必定不會是妖,所以抓走這些孩子的是地妖。”至於為何會懷疑郡守的女兒是地妖,是因為以她的衣裳為媒,絕無可能將陣連接到旁人身上。
思年聽著小師妹頭頭是道的分析,忍不住要問問她是不是本人了。不過下山一趟,師妹就開竅了,看來她的得道之日不遠了。“說得不錯。”他摸了摸宓隱的腦袋說。小師妹難得認真,他也不忍潑冷水,雖然她有些說得是廢話。
話畢,思年走上前打開門,請了公冶南夫婦進屋,並將自己通過陣法探查的結果告知他們。
“你是說尋到小女五處蹤跡?”公冶南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不錯,這小賊很是機靈,您得快些行動,若是遲些,隻怕他又會轉移地方。若是我猜得不錯,城中丟失的孩子此時應與令嬡身在一處,不過以防萬一,還得一一確認才好。”因著有五處,思年也不確定到底是哪一處,欲用分神術法幫助尋找。
“好,我這就讓捕快分頭去找,城中其他孩子的物什我也會派人收集起來給你帶來。”
公冶南動作迅速,派五位捕快分頭去查,又另派一名捕快去城中丟失孩童家中收集結陣所需物品。待思年結陣一一確認後,發現其他孩子的蹤跡也都有五處,便更加肯定孩子們其實是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