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揚的大提琴聲響起,宣告著舞會的正式開場。
西爾芙挽著埃倫斯坦公爵的手姍姍入場。
她身上那件埃倫斯坦公爵千裡迢迢帶來的晚禮服,像是揉進了整片星空一般波光粼粼,隨著走動的幅度,不斷折射出璀璨的光暈。
冰藍色的設計,輕薄似霧,就像是傳說中人魚的鮫紗一樣。
仿佛是為了配合這個理念,她頭兩側佩戴的寶石頭飾也特地做成了魚鰭的造型,一顰一笑仿佛真的像是來自深海的美豔人魚公主。
這一造型剛入場立刻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所有人無不發出驚歎。
西爾芙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把胸前蓬鬆的金色卷發捋到了腦後,露出耳垂和脖頸上圓潤瑩白的珍珠。
“你沒戴放在盒子裡的首飾?”埃倫斯坦公爵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輕聲問詢。
“啊…”西爾芙下意識地撫上耳墜,含糊道,“我隻是覺得,珍珠會和今天的裝束更搭一點。”
有些忐忑不安的垂下眼避開了父親的視線,但好在埃倫斯坦公爵也並沒有再繼續深究,而是和前來打招呼的賓客客套的寒暄起來。
“令媛真是天生麗質,不知可已有婚配?”
“您過譽了,西爾芙還隻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孩罷了。”
打量著不遠處眾星捧月的父女,女兒明豔嬌俏,父親儒雅俊朗,德拉文靠著牆興致缺缺地打了聲哈欠。
要不是為了保證西爾芙的安全,他才不想參加這種充斥著紙醉金迷,阿諛奉承的宴會。
“真是沒勁。”
百無聊賴的把玩起手中的高腳杯,這種懶散的狀態直到目睹了一個滿臉寫著驚豔的貴族公子哥湊到了西爾芙麵前,才宣告結束。
德拉文神情一斂,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盯向那邊。
他的這一舉動自然也被埃倫斯坦公爵收入眼底。
事實上,他從剛開場時就注意到了靠在牆角的德拉文,無他,隻是因為他那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黑色鬥篷,即便是站在角落也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眼瞧著他一臉坐不住的樣子,更是讓埃倫斯坦公爵神色不悅地蹙起眉頭。
可能是他厭惡的視線太過明顯,正巧和望向這裡的德拉文撞個正著,兩人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而麵對眾多追求者的西爾芙也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察覺這邊的火藥味。
就在此時,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音樂也變成歡快激昂的舞曲。
眾人都自發找到了舞伴,結成對,開始享受這舞會中的經典環節。
埃倫斯坦公爵自然也是被爭相邀請的對象,他斟酌片刻後,選擇牽住了本場主辦方約瑟芬夫人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了場地中央。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回過頭想要確認一下女兒的狀態,卻見剛剛還站在原地的女兒早已不見蹤影,隻餘幾個垂頭喪氣的公子哥。
西爾芙有輕微的夜盲症,在昏暗的燈光下,差點撞翻了一個餐桌,數杯香檳,這才艱難地走到了牆角站定。
“為什麼不去跳舞?”
她側過頭,正對上身旁雙手靠在腦後,回過頭看向她的德拉文。
“沒什麼,”西爾芙垂下頭,用腳尖點了下紅毯上的圖紋,“隻是……覺得有些無趣罷了。”
“無趣?眾星捧月的感覺應該很好才對吧。”
“對以前的我來說是這樣,”西爾芙歪著頭,像是也有些困惑自己心境產生的變化,“但是現在……”
“現在?”德拉文直起了身。
還沒等西爾芙說完,兩人的對話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晚上好啊,兩位。”
西爾芙詫異地看向來人:“神父先生?你怎麼……”
“約瑟芬夫人說今晚會舉辦慈善舞會,也許能籌集到修繕聖地亞大教堂的善款,我們就來了。”說著他轉過頭,示意身側的修女辛西婭也向兩人打聲招呼。
得到訊號的辛西婭卻也並沒有表現的很熱絡,隻是掀起眼皮看了兩人一眼,不鹹不淡地應了句,看樣子應該是從之前的陰影中回過神來了。
“對了,你們向艾爾頓公爵問過那件事了嗎?”神父看向西爾芙。
西爾芙搖了搖頭:“還沒。”
她苦笑了聲:“事實上,我連艾爾頓公爵的長相都並不清楚。”
神父“啊”了一聲,眼神在附近逡巡了片刻,終於鎖定了一位白發矍鑠的中年男子,他指給西爾芙看:“那位就是艾爾頓公爵。”
西爾芙聞言立刻就要提著裙擺上前,卻被神父勸阻了下來,他滿臉擔憂:“還是等舞曲結束吧,現在去怕是會和人流撞在一起,那些少爺小姐跳起舞來就不管不顧了。”
德拉文想起剛剛西爾芙跌跌撞撞走向這裡的樣子也蹙起眉頭阻止道:“神父先生說的沒錯。”
“好吧,也不急於一時。”西爾芙聳聳肩,退回原位。
“西爾芙!”一道活力十足的女聲響起,接著一名身穿嫩黃色禮服的女孩就衝了過來挽起了西爾芙的手。
“伊凡吉琳?”西爾芙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友人,“你也來參加這次舞會了。”
“那當然啦,”伊凡吉琳哼哼兩聲,“這種活動怎麼能少得了我。”
說著她探頭向神父和修女熟稔地打了聲招呼,最後視線牢牢鎖定在了德拉文身上,她疑惑地扯了扯西爾芙的臂彎:“這位是?”
“啊……這個是我的仆人德拉文。”
“仆人?你新招的?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啊。”
“……嗯。”西爾芙含糊地應了聲,就想把這個話題給引開。
誰料德拉文卻突然走上前來,像是挑釁似的,俯下身,在伊凡吉琳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很榮幸能見到您這麼美麗的小姐。”
“嘛…”伊凡吉琳的臉頰上立刻浮現上兩片紅暈,她捂著臉小聲對西爾芙笑道:“你從哪招來的仆人呀,嘴真甜。”
明明從認識德拉文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這樣浪跡花叢的性格。
可不知為何,時隔多日再次看見他沾花惹草的樣子,西爾芙的心卻頭一次像被針紮了一樣,酸澀無比。
她心煩意亂地扭過頭,不想再看眼前的鬨劇,卻驀地被從身後撞了一下,伊凡吉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衝她身後翻了一個白眼,嘴裡嘟囔道:“真是討厭的家夥。”
不著痕跡地躲開德拉文伸過來的手,西爾芙扭過頭看向不遠處,剛剛故意撞向自己的靚麗女郎,不禁疑惑地問:“她是誰?”
“你不知道她?”伊凡吉琳提高了聲量,見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忙又壓低了嗓音。
“她是吉斯家族的大女兒,吉娜維爾。”
見西爾芙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她有些著急:“就是那個'格蘭多貴族名媛美貌'排名中每次都低你一頭的人啊。”
“那又是什麼排名?”西爾芙有些哭笑不得。
“總之,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記恨上你的,”伊凡吉琳說著哼了一聲,“你看她這次鉚足了勁,花枝招展的樣子,卻不想還是沒能比過你,想必心裡正氣得要發瘋吧。”
西爾芙聞言隨著她的眼神望向正翩翩起舞,對著舞伴笑得一臉張揚嬌媚的貴族小姐,心中毫無波瀾。
“無聊。”她說。
伊凡吉琳則驚詫地看了她一眼:“這可不像你的性格,你以前可是一點委屈都不能受的人。”
“噗嗤”一聲,牆角的德拉文聞言笑得彎下了腰。
伊凡吉琳卻突然來了興趣:“德拉文,你說吉娜維爾和西爾芙到底誰更好看。”
西爾芙聞言挑起一邊眉頭,也轉頭看向德拉文。
麵對二人的視線,德拉文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自然是我的主人,西爾芙大小姐更勝一籌。”
西爾芙挑高的眉毛又放了回去。
伊凡吉琳則露出了興味的微笑,她早已看出了兩人氛圍中的不尋常,剛要開口打趣兩句,就聽見舞曲驟然一變,應該是到了交換舞伴的時機了。
吉娜維爾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中邁著輕快的舞步轉向下一名舞伴,像極了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就可在此時,變故陡然發生了。
係著頭頂巨大的水晶吊燈的繩索突然斷裂,砸向了還沉浸在舞蹈中無法自拔的吉娜維爾。
霎時間全場都靜默下來。
緊接著,一道尖銳的女聲劃破了夜色。
隻見倒在血泊裡的吉娜維爾正大張著嘴,神色驚恐萬狀,水晶吊燈的碎片散落一地,大片的血液從她身下流出,洇濕了地毯。
“不!吉娜維爾!”吉斯侯爵夫人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你們看!那是……”忽然一名貴婦人指著吉娜維爾的屍體,大聲叫嚷道。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吉娜維爾的胸口,接著驚詫地發現在她那紅色模糊的胸口處,正擺放著一朵火紅的鳶尾花。
“是他!一定是他!是那個鳶尾花殺手回來了!”修女辛西婭崩潰地叫著,雙手捂著臉,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身形,滑坐在地毯上。
聽清了她的話之後,恐懼像是病毒,迅速在整個會場裡蔓延開。
眾人知道,十年前那名掀起過一場腥風血雨的凶手,又將卷土重來,掀起一波新的血色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