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你還在想那個家夥說的話嗎?”

莫塞氣候適宜,陽光明媚,對才經曆過一場列車暴風雨的德拉文來說,難得悠閒下來,竟也生出幾分度假的心思。他伸了一個懶腰,將雙手背在身後,拖遝著步子跟著少女。

見西爾芙沒有答話,他又加重了語氣:“可能就是那家夥騙你的說辭而已,是他為了逃脫出去的手段。”

“我也希望是這樣。”少女垂下眼簾,漆黑的鴉睫遮住了眼下的一顆淚痣。

如果是這樣的話,起碼媽媽生存的概率還大一點。

二年間杳無音訊不說,連隻言片語都沒留下,還跟那樣離奇轟動的連環凶殺案扯上了關係……

西爾芙低頭扶額,簡直不敢再往下深思。

“好了,彆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難得來一趟莫塞,正好觀光一下。你瞧,那邊好像正在賣什麼。”德拉文打斷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推著她向前走。

被稀裡糊塗地推到一個攤販前,西爾芙抬起頭,竟真的被眼前的東西吸引住了視線。

“這是什麼?琉璃製品嗎?”

她好奇地張望著麵前台麵上擺放著的蘋果,隻見每一個蘋果的底部都插著一根竹簽,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玻璃外殼,顯得格外紅潤飽滿。

“這是東方的一種甜品,蘋果糖,”看著平時不可一世的大小姐難得露出了孩子般的表情,德拉文不禁生出打趣的念頭,“小姐沒吃過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食物……”西爾芙話說到一半,正對上德拉文那張臉上促狹的神情(難以想象他是怎麼用光禿禿的骷髏頭做出這樣的神情的),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是被取笑了。

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她伸出腳,狠狠踢了下德拉文的小腿,抬起下巴傲慢道:“我平時吃的可都是馬卡龍和克拉弗提斯之類的高級甜點,對這種平民的食物不感興趣。”

德拉文疼得捂住腿骨在原地蹦躂半天:“是嗎……那是在下失禮了。”

“你知道就好,”西爾芙冷哼一聲,故意撇開的眼睛卻時不時瞟著盯著台麵上的甜點,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把那個什麼蘋果糖捧到我麵前,央求我無論如何都要嘗一口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的心願。”

德拉文歎了一口氣,明白這是讓自己遞台階的意思了。

為了維護高傲漂亮的大小姐的自尊,他這個仆人隻能妥協。

從攤販那裡花了8個羅比(虛擬貨幣)買下了一個色澤看上去最鮮亮飽滿的蘋果糖,他垂下眼,恭敬地雙手遞上:“請品嘗,小姐。”

西爾芙毫不客氣地奪過蘋果糖,卻在下口時猶豫了半天。最終小心翼翼地選擇在頂部的果肉處咬了一口,糖衣清脆的口感和果汁迸發時的清甜讓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像高貴的波斯貓一樣的藍眸瞪得溜圓。

這種新奇的口感,從來沒有接觸過……

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來,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個貪吃的鬆鼠,紅色的糖渣碎屑沾在她的唇邊,隨著她咀嚼的動作上下移動著。

德拉文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拭去了唇瓣邊的糖渣。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西爾芙呆愣著看著德拉文,隨即反應過來他剛剛做了什麼,又是重重的一腳踢上了他的小腿,她瓷白的臉頰漲得緋紅一片:“你……你這個無禮的家夥!竟然敢!竟然敢……”

德拉文不以為恥,反而笑眯眯地湊近了她:“什麼?”

西爾芙忍無可忍,用手杖重重地敲在眼前得寸進尺的人的頭上,看著眼前人蹲下身抱住冒煙的額頭,才冷哼一聲:“真是個缺乏禮儀的仆人!竟然敢擅自觸碰主人的身體,看來還是平日裡缺乏管教……”

說著她手中的手杖再次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豈料德拉文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就此罷休,低下他恭順的頭顱認錯。

反而像是一不做二不休,捂著自己的額頭提醒道:“小姐,我也是為了契約考慮,如果一直沒有身體接觸的話,以後契約實行需要的條件恐怕也很難達到吧。所以我想小姐還是早點適應一下比較好。”

提到那件事,西爾芙的臉更是紅得能滴血,她開口,結結巴巴:“不……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小姐,請問何時才能將報酬付給我呢?”壞心眼的男人笑眯眯地追問。

“都說了要等找到母親之後了,”西爾芙聲音抬高,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反正……反正不是現在。”

現在還不行,她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

西爾芙咬著下唇,眸光閃爍,楚楚的神態透出些許可憐。

德拉文從小流連於花叢中,最看不得美人為難的樣子。

“好吧,好吧,”他聽見自己乾巴巴的聲音,“那我就在心裡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了。”

“先不說這個,”西爾芙見有可趁之機,飛快地岔開了話題,“蘋果糖也吃夠了,該去找前往約瑟芬夫人家的船了。”

說完就急匆匆地轉身離去了。

德拉文站在原地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

望著眼前高聳龐大的巨大遊輪,德拉文忍不住讚歎了一句:“不愧是莫塞,就連輪船也是這麼的壯麗。”

西爾芙一副稀鬆平常的神情:“畢竟是格蘭多的首都,這點程度也是應該的。”

她說著低下頭自顧自去翻手袋裡的船票交給檢票員:“幸好買到了頭等艙的艙房,再讓我跟那麼多人擠在一起我可受不了。自從你成為我的仆人之後,隻有這件事算辦得還可以………”

沒聽見回應,她抬起頭卻發現剛剛還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四處張望了一下,卻見那個該死的黑鬥篷骷髏頭才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又勾搭上不遠處提著行李的一襲黃裙的俏麗女性,兩人正相談甚歡。

“這種提箱子的粗活怎麼能讓您這種弱不經風的小姐來做呢,不介意的話還是讓在下幫您提進房間裡吧。”

“嘛,您可真是個紳士。”女人半捂著嘴“嗬嗬”地笑了起來,兩頰緋紅一片。

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

西爾芙捏緊了手裡的船票,額頭青筋直跳。

“那麼,就恕在下失禮了,請問您的房間號是?”德拉文說著提起了地上女人的皮箱。

“不好意思,”突然一個硬質皮箱朝他的方向被扔了過來,德拉文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緊接著就聽見身後有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就麻煩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房間裡了,紳·士·先·生。”

“啊呀,這可真是……”德拉文臉上仍然笑意不減,後頸的衣料卻突然一緊,整個人都隨著慣性向前倒去。

西爾芙揪住他的衣料,拖著他向船艙內走去,嘴裡念念有詞:“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一下沒看住就開始亂來。”

把艙門拍在他臉上,西爾芙指著門上的2309號碼牌對他說:“你給我記好,這就是我的房間了。”

“明白了。”德拉文提著行李就要入內,被西爾芙伸手攔住了。

她一臉莫名其妙:“你乾什麼?”

“小姐不是說這是我們倆的房間嗎?”德拉文歪著頭搔了搔腦門。

“做什麼白日夢呢,”西爾芙毫不留情地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這裡是我的房間,你的房間在隔壁。”

“這樣啊,”德拉文故意拖長了語調,“我以為小姐告訴我房間號,是在邀我同住的意思呢。”

“還沒到晚上呢,你在說什麼夢話,”西爾芙告誡道,“我告訴你房間號是希望你能安分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這樣我有事找你的時候,你最好第一時間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明白了嗎?”沒有得到回應,西爾芙眯起眼睛不善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遵命。”鬥篷男聳聳肩,彎腰行了一個標準的禮。

滿意的關上門,看著眼前空曠安靜的房間,接連幾日趕路的疲憊感後知後覺席卷而來。

西爾芙快速洗漱完,換上柔軟的白色睡裙,一頭栽進了柔軟的被窩裡。一直高度緊張的神經此時也終於鬆懈下來,困意逐漸接踵而至,她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

她從被窩裡爬了起來,迷茫著看著房間裡陌生的布置,片刻意識到自己已經從那輛驚心動魄的列車上平安下來了。

鹹濕的海風刮進未合攏的窗內,撩起地上的薄紗窗簾,月光清冷的光影隨著簾子的搖擺重合、破碎。

一種無法言喻的孤獨感厄上西爾芙的喉嚨。

早已空虛已久的胃袋不甘寂寞地發出了低聲的抗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整天除了那個蘋果糖之外什麼也沒吃,是該起來覓食了。

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敲開了隔壁2308的房門,驚訝地看見晚上也在房間內穿戴整齊的德拉文,心頭不由得浮上一絲漣漪。

他竟然真的乖乖地呆在房間裡等待著自己的召喚。

“喂,我餓了,給我找點食物來。”為了掩飾情緒的變化,居高臨下的命令著,然而麵前的骷髏頭臉上沒有浮現出一絲不耐煩,而是輕快地答應了下來。

“好的,小姐。”

得到指令,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西爾芙看著他的背影,心頭竟然起了一絲微妙的愧疚感。

搖搖頭打消了這個荒謬的念頭。

看來人在饑餓的時候,總是格外脆弱一點。

她摸著自己空落落的胃袋,如是想。

就在她剛要回到自己房間時,就聽見對麵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她神色一凜,走上前敲響了2315的房門,來開門的是個穿著絲質睡袍,頭上包裹著頭巾的性感美婦。

“請問,剛剛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是我丈夫剛剛被船內的蟲子嚇了一跳,驚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女人看上去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西爾芙的視線轉向房內,果然在正中央的桌旁看見一名大腹便便的男人低著頭坐在旁側的椅子上。

她安下心來:“那麼我就告辭了。”說著剛轉過身想要回房,卻因空氣裡突然飄來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停住了腳步,她不由得皺起眉多嗅了幾下。

腦海的神識之河裡,一個冰冷的機械女聲響起。

{經死亡半徑判定,真凶在您半徑一米之內}

身後的女人突然猛地舉起了手中折射出金屬冷光的台燈,朝西爾芙後腦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