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犯下了三起罪行,並且企圖嫁禍給黛瑪小姐的人就是你,格雷列車長。”
鬥篷男聞言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那張他們無比熟悉的,笑意晏晏的格雷的臉。
他唇邊此時和煦的笑顯得無比陰森詭譎:“那麼,我做這一切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爭取時間,你很清楚如果在乘客中沒有找到犯人的話,火勢必會燒到車組人員身上,所以事先破壞了燒水壺的把手,企圖嫁禍給廚娘黛瑪。
但是這樣仍然不保險,於是才會用冰柱製造時間差,在大家因為意外陷入慌亂中時,裝作解救我的樣子,用玻璃碎片製造了新的劃痕,將舊傷口掩蓋其中。”
“如果真的像你所說,是我設下這個機關,可這個線圈的韌性應該也很難做到維持這麼久吧。”格雷唇邊笑意不減。
“如果是普通用布做成的線圈那當然不行,可這個線圈上附著著淡淡的海腥氣,應該是由魚皮筋條做成的,其韌度比一般的線圈要強多了。”
西爾芙說著將手中的筋條舉了起來,在燈光的照射下,果然能看見筋條上有淺淺的魚鱗紋路。
“真是精彩。”
“啪、啪、啪、啪”格雷列車長停下鼓掌的手,好整以暇地歪頭看著西爾芙:“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布魯斯的死又如何解釋呢,那瓶紅酒可是黛瑪親自端上來的,我連碰都沒碰過。”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西爾芙冷哼一聲,“那瓶高級勃艮第屬於列車長的私人藏酒,平時也收納在列車長的臥室內的貯藏櫃裡,如果黛瑪小姐要取出這瓶紅酒,就勢必要經過列車長的同意。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黛瑪小姐是經過了你的允許才取出了這瓶酒的。
況且我問過黛瑪小姐,她說自己在準備餐點的時候,因為內急離開過廚房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無論是誰下藥都有可能。”
列車長聞言不置可否:“也就是說,你並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對吧?”
“不,我有。”西爾芙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顯然是在這場博弈裡握住了決定勝利的棋子。
“我之前也說過,紅酒裡是被加入了濃縮的柑橘汁。可我之前和黛瑪小姐交談時查看過廚房的道具,那裡並沒有能夠榨取蔬果汁的道具,那麼犯人隻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用手。”西爾芙說著歪頭佯裝出苦惱的表情,“可是這樣一來,甘甜多汁的柑橘就很容易因為力道而四處飛濺。
因為某個無法言說的秘密,列車長衣櫃裡備用的製服就隻剩下一件了,這個時候洗衣服也過於明目張膽了,簡直就像是把我是犯人,寫在臉上一樣。
所以現在衣袖上應該還有才對,殘留的柑橘汁。”
隨著少女話音落下,格雷不緊不慢的抬起手,把衣袖湊到自己的鼻尖,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西爾芙。
良久,他唇角咧開一個毛骨悚然的弧度:“真的呢,全是柑橘的味道。”
西爾芙冷冷地看著他:“不光如此,我懷疑你的地方不止這些。可能是犯罪過於匆忙的原因,你的言行裡也留下了不少的漏洞。”
“哦?”格雷慢條斯理道,“比如說呢?”
“比如說在你手受傷的時候,我曾經建議過你儘早處理傷口,但當時你卻說,醫藥箱被你遺忘在站台了。可同樣手受傷的黛瑪小姐卻被繃帶精心包紮起來。
當時我的心裡就萌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不是沒有醫藥箱,而是你不知道醫藥箱的位置,對吧?”
見格雷沒有答話,她向前走了兩步,視線卻直勾勾地盯著他:“隨後我也在駕駛室的置物櫃深處找到了醫藥箱,證實了我的想法。”
德拉文聞言瞳孔一震:“難道說?”
“沒錯,也就是說,此時站在麵前的格雷列車長並不是真正的格雷列車長,而是吸血鬼羅伊假扮的。
而真正的格雷列車長則是列車上的第一位受害者,也就是此時躺在你們的腳邊的屍體,是吸血鬼羅伊一直拚命想要掩蓋的致命把柄。”
德拉文迅速蹲下身,用手指在腳邊的屍體上摸索片刻,果然從麵龐上揭開了一具人皮麵具。而在那麵具背後,早已死去多時的僵硬麵龐,赫然和麵前的鬥篷男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悚然一驚。
不遠處的“格雷”發出一聲哼笑,抬手揭開了自己的臉上的人皮麵具。隻見在那麵具之下,赫然是另一張年輕男子的臉,蒼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精靈般的立耳,俊美的眉宇間透著的陰鬱之氣,還有薄唇邊那宛如獠牙一般的尖齒。
“你是,血族的人?”德拉文驚愕。
“我聽說過你們這個種族的事。晝伏夜出,不老不死,喜愛吸食人血,所以你犯下那麼多起殺人案真的是為了吸食鮮血?”
羅伊並不理會德拉文的震驚,直勾勾地盯著西爾芙的方向,向前走了兩步,他伸出猩紅的舌舔了舔舌側尖利的獠牙:“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是血族的事。”
“最開始聽見殺人現場鮮血四濺,一片狼藉時,我就有點疑心,”被這樣赤裸的目光審視著,西爾芙也並不生氣,隻是漫不經心的擺弄著手中璀璨奪目的手杖,“後來看見你對血液近乎病態的執著,即使是對著自己的血液也萌生出想要吸食的念頭才確定。”
她掀起眼簾,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但是你好像還沒有學會用餐的禮儀呢?寶寶吸血鬼?”
“你!”
“喔,可彆輕舉妄動,”西爾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手袋中掏出手槍,對準了羅伊,“不老不死的血族的血族,連區區一點擦傷也要恢複這麼久,看來你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很虛弱。”
她說著勾起唇角:“有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了吧。”
雖然少女的激將法實在是很拙劣,可羅伊還是被成功的激怒了,他挑眉:“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好了,看到底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動作快。”
數小時前西爾芙親手纏繞的繃帶被他解開,潔白的醫用繃帶散落一地,露出了內裡早已恢複如初,如新生嬰兒皮膚一般光潔的手掌。
他活動了下手指,滿意地聽見從關節處傳來的“哢哢”響動:“我潛伏在這個船上這麼久,就是為了奪走我看中的獵物。”
他撇向地上格雷列車長的屍體,舔了舔兩側的尖牙:“為了心愛的獵物,無論對手是誰,我都不會手軟。”
西爾芙也並不感到驚訝,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不緊不慢地扣下扳機打開了保險栓。
羅伊這才注意到她的那把手槍通體銀白,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金屬的堅硬質感。
“難道說,這是……”他臉色大變。
“沒錯,這是專為了你而準備的銀色子彈。”西爾芙勾起唇角,綻放出一個奪目的笑。
良久的沉默後,出乎意料的,羅伊舉起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動作:“好吧,是我輸了,埃倫斯坦小姐。”
驚訝於他的態度轉變,西爾芙挑眉。
“彆那麼看我,埃倫斯坦小姐”羅伊聳聳肩,“讓我來告訴你,我們吸血鬼一族能活上千年的原因吧,我們非常懂得審時度勢。”
“不似你們人類貴族講究臉上的幾分薄麵,我們知道什麼是能屈能伸,”他清了清嗓子,“但是,作為敗者,我還是有必要糾正一下。埃倫斯坦小姐,你有一件事說得不對。
你手中的那個線圈並不是普通的魚皮筋條做成的,而是在西方的深海裡一種叫言靈的魚製成的。
這種魚非常聰慧,不僅能口吐人言,並且具有預言未來的能力。
當時它為了讓我放過它的族人,和我說了一件有趣的事。並承諾這件事將在二年後救我一命,我當時覺得很有意思就答應了他。”
西爾芙蹙起眉頭,顯然是不明白他此時說這話的用意為何。
羅伊站在被打碎的窗戶前,漆黑的鬥篷完美融入夜色,被寒風吹得簌簌作響:“他說二年後會有一個金發藍眸的少女在奔馳中的漆黑深夜裡,用銀色手槍瞄準我的心臟。
而我隻要這麼說,就能撿回一條命。”
他唇角勾起一個模糊的笑,彷佛一個末路的囚徒終於窮圖匕現,說話間一雙尖利的白牙在夜晚裡若隱若現:“你的母親奧利維亞的失蹤真相,與十年前那起血色鳶尾殺人案有關。”
西爾芙聞言渾身一震。
就在她怔愣的這幾秒裡,吸血鬼羅伊迅速從窗台翻身而下,躋身於夜色中。
“可惡!”德拉文連忙趕至窗台邊,可也已經來不及了,他重重錘了一下窗台:“又被他逃走了。”
西爾芙在短暫的失神後,又重新舉起了手槍,對準在那一對夜色裡翻飛的黑色黑影,扣下扳機。
可能是昏暗中視線不暢的緣故,銀色子彈並未像她預想中的那樣,精準的穿透進羅伊的心臟,而是稍微偏離了軌道,擊中了他一側蝙蝠般的翼手。
西爾芙看見他因失去平衡而墜落,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吹去槍口的彌漫著的硝煙,沉默的收起手槍。
急速前行的車頭逐漸駛入黎明,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可西爾芙卻仍舊站在原地。
破損的窗戶外席卷而來的風使她全身都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