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滅族(1 / 1)

文昀停下腳步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竟不自覺聽了薑冉的話!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回眸看向抓著他手腕的人。

若說他本還有些不悅,可在瞧見她的神色之際,瞬間警惕了起來。

薑冉的此刻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鬆開握著男子的手,往前一步,擋在他身前,視線看向半空之中的虛空。

回過味來的文昀這才看向金鳥族。

月掛青冥,星輝如灑,守在大門口的士兵個個神采奕奕,似乎並無異常。

但他清楚,薑冉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篤定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是怨靈。”

薑冉掃視一圈,空中飄浮著一團團黑霧,隱匿於夜色之中,並不好分辨。

但她作為陰陽師,卻瞧得明明白白的。

空中怨靈的數量不在少數,若隻有一兩隻,她定然不會像此般如臨大敵。

可數以千計的怨靈聚集在金鳥族上空,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暴風雨前的烏雲,壓低而沉重,甚至都快蓋住路旁明亮的燭光。

她回頭看了眼兩張不明所以的臉龐,知曉他們並看不見,便添了句解釋。

“怨靈由亡靈的怨氣凝集而成,通常亡靈去往冥界入輪回後,它所帶的怨氣便會消散。可也有少數情況,亡靈離去後,怨氣因太重久久無法消散,長年累月吸取天地精華,凝成怨靈。”

聽了解釋,文昀算是有些明白了,隻是瞧見她神色依舊凝重,也明白此事也並非像她說得這麼簡單。

行至薑冉身側,手中搖晃折扇,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虛空。

瑤宇在兩人身後,張望了許久什麼也沒瞧見,隻看到夜色也完全暗了下來,問道:“這些怨靈,可會傷人?”

山頂嚴寒,若是一直在外耗著,他擔心薑冉的身子會受不了,若於人無害,還是早些進去歇腳為好。

薑冉動了動鼻翼,倒是暫時沒聞到戾氣,心中倒放鬆了許多。

“如若沒有戾氣,這些怨靈並不會傷人,可若有了戾氣……”

話說到一半,薑冉鼻翼又倏地一動,一道微不可察的戾氣鑽入鼻中,氣息雖很淡,但也讓她瞬間繃緊了身體。

“有了戾氣會如何?”瑤宇半晌沒等到回答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此時,薑冉並無心回應,她警惕地盯著麵前的那團怨靈。

文昀就在她身側,自是將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裡。

這會兒聽到瑤宇一直追問,冷冷瞥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因吸了戾氣,那團黑霧正隱隱閃著紅光,微微抖動間,那團黑霧似乎長出了一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

薑冉無心再管旁的,渡影笛從袖中滑落握於手中,蓄勢待發。

那怨靈像是有感應般,揮舞的雙手凝成爪狀,朝著她俯衝而來。

長笛從空中劃過,一道道靈力光芒從笛孔之中射出。

有了渡影笛的靈力,文昀這才瞧見少女口中的怨靈長得是何模樣。

隻是還未等他瞧得真切,薑冉便手握玉笛刺入那團黑霧之中。

刹那間,紅光四射,怨靈那雙爪牙猛烈顫了顫,隨後瞬間炸開,如同被狂風吹開的煙霧,散在夜色之中。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薑冉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守在門口的士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有鬼啊!”

“救命啊!”

循聲望去,薑冉發現一團閃著紅光的怨靈正抓著門口士兵的衣領,將他拎到半空之中,而那士兵因看不見怨靈,舉著長矛在空中一同亂紮,並未能傷及它分毫。

又或者說,那怨靈似乎並不害怕金鳥族士兵的法力,即使帶著法術的長矛從它體中穿過,也無法傷到它。

眼下的情景並由不得薑冉細想,隻瞧見漫天紅光閃爍,那些怨靈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她扯下腰間長鞭,正想往前衝,轉念一想,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在前頭。

不然自己卷入仙族辛辛苦苦捉鬼是為了什麼?

“文昀,剩餘的報酬記得給我換成金錠!”

文昀眉梢微微揚起,思忖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契約書上約定的報酬。

本來宅中鬨鬼的好友便是他隨口胡謅的,可沒想到竟成了真。

更沒想到,她竟坐地起價,頗有一副不答應就不驅鬼的架勢。

文昀無奈,卻也不得不答應她,金錠便金錠了吧。

在看到他點頭的一瞬間,薑冉狡黠一笑,而後飛身躍起。

手中的長鞭在空中一甩,聚集了渡影笛留在空中的靈力,隨著她手一揮,帶著雷霆之勢的長鞭從士兵腦袋上空掃過,直接將怨靈劈成兩半,將它打得魂飛魄散。

士兵從半空中落下,慌亂之中竟忘了展開羽翼,重重跌在地上,他顧不上喊疼,隻一下又一下地朝少女磕頭。

薑冉看到空中越來越多的怨靈吸了戾氣,長出手。

而金鳥族族人並未察覺到危險,都在室外晃悠。

眼下顧不得禮數,她直接對著跪在下首的金鳥族士兵沉聲吩咐道:“一會兒,你會看到很多飄在半空中泛著紅光的黑霧,不要害怕,儘快帶著你的族人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隨後,她也不管那人聽懂與否,舉起長笛放於唇邊。

靈力隨著悠揚的笛聲四散在空中。

那士兵瞧見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變了模樣,嚇得雙腿直打哆嗦。

薑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怒喝道:“還不趕緊去?”

士兵抓起長矛跌跌撞撞地往裡跑去,薑冉長鞭一揮亦氣勢洶洶地走進金鳥族大門。

文昀瞧見這漫天紅光,眸色暗了暗

想要封印淨濁淵還當真是讓魔族費心了,竟如此大動乾戈來拖住自己的腳步。

手中的折扇寒光一閃化成一柄長劍,他側頭看了眼身後的瑤宇。

蚌族天生靈力底下,況且他才從濁氣的傷害中恢複過來,可彆死了。

“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文昀眉頭一皺,留下了句冷冷的囑咐,而後一個閃身往漫天怨靈處飛去。

金鳥族內,一片混亂。

眾人被戾氣同化的怨靈追得四處亂竄,不少人受了傷。

甫一踏入金鳥族,薑冉便發現,族中多為婦女幼童,除了守衛的士兵,鮮少有男士。

婦女在嘗試過靈力無法傷到怨靈的瞬間,便自發聚在一起,用身體鑄牆,把幼童都圍在中間。

怨靈揮舞著雙手,持續不斷攻擊族人,一道道哀嚎聲直擊心靈。

薑冉飛身躍到婦女身旁,擊退怨靈,轉身之際,她看到文昀持劍而來。

一人手持長鞭,鞭身如暗夜中的遊蛇,靈動而致命;一人則握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劍鋒所向,靈怨無不膽寒。

怨靈被殺了不少,可又有新的聚集而來,源源不斷,似乎怎麼也清理不乾淨。

“文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得找到怨靈的源頭。”說話間,薑冉的長鞭擊碎空中的一團黑霧。

“金鳥族多為婦孺,我們要是都走了,他們恐怕無法應對。”

薑冉看著被婦人護在懷中的孩子,又瞧見剛展開羽翼飛上半空卻被怨靈拽下來的女子,明白文昀的話並不無道理。

她思索了片刻,打算獨自去尋源頭,讓文昀留下。

沒等話說出口,她瞧見瑤宇緩步走來,掌心凝聚一團靈力,將身側的怨靈擊散。

而後,他好似能看穿她的想法般說道:“不如我與薑姑娘一同前去吧。”

薑冉剛想點頭應下,便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擦肩而過,隨後雲淡風輕的嗓音從前麵飄來:“這裡就交給瑤公子了,薑姑娘不是說要去源頭嗎?還不快走!”

*

天空已被一片黑霧遮蓋得嚴嚴實實,薑冉索性收起長鞭,順著渡影笛的指示一路北行。

再往北走,就是一段向上的山坡,一條蜿蜒小道從山坡上曲折而下,一路向南延伸。

小道兩側排列著一盞盞金紅色的燈籠,燈籠之間皆以金屬鏈條相連,明亮的燭火將刻在燈籠上的金鳥族圖騰照得格外清晰。

文昀正想往山坡上走,卻發現薑冉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心中不免疑惑,“怎麼了?”

“如果我沒猜錯,金鳥族五行屬金沒錯吧?”

要開啟五行陣法,那勢必要集齊修行金、木、水、火、土的五位仙君,若先前薑冉還不確定,再經過蓬萊閣一事,她也基本明白了。

龍族修習的是水係術法,芙照五行屬木,文昀讓她前去尋的玄焰想來應是火屬性的。

如今到了金鳥族,發現士兵與族人皆善用金係術法。

而文昀做事向來心思縝密,他才不會無緣無故請她來極寒之地捉鬼,這裡定與修補封印脫不開乾係。

文昀頷首道:“沒錯,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之處可大了!

看著源源不斷的怨靈從小坡上湧下,薑冉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測,隻是她想不明白,好好地招惹這麼個不吉利的玩意做甚?

“金鳥族是誰當家?快把人叫來。”

叫來挨幾鞭子,看看這都做了什麼好事?

雖然不明白少女神神秘秘地要表示什麼,但聽到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轉動關節的聲音,文昀也算是明白了,又有人要倒黴了。

見文昀掐訣傳了信,薑冉也不敢耽擱,繼續往山坡上走去。

甫一至山坡頂上,就瞧見月光被漫天怨靈遮擋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亮都無法透下。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混著血跡的奇怪味道。

坡頂中央儼然是一個巨大的法陣,由各式各樣古老的符號所組成。

法陣四周,立著十二根玉柱子,按天乾地支的方向排列,每一根柱子頂部都懸著一盞琉璃燈,燈光搖曳下,法陣上的符號就如同活物一般,閃著微弱的光芒。

法陣中央擺放著刻了青龍白虎圖案的青銅鼎,鼎內火光正盛,吐著長長的火舌,明亮的火焰中隱約可見鬼影交錯。

隨著一聲又一聲如同哭泣般的低吟,陣法中符號忽地一變,圍繞在四周的玉柱驟然亮起,青銅鼎中的鬼影變成一團黑霧飄出,懸浮在半空之中。

四周光柱熄滅,青銅鼎內火苗閃了閃,又出現了一道新的鬼影。

周而複始,這麼多怨靈也不知已過了多少輪了。

饒是文昀在這世間活了近萬年,也從未瞧見如此邪性的陣法,他眉頭不由緊皺,看向身旁的少女,這種鬼魂之事,她向來清楚。

“這是個什麼陣法?”

“招魂。”

招鬼魂,替活人辦事,此法至陰至險,若今日再晚一刻鐘到,金鳥族怕是要滅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