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誤會(1 / 1)

“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薑冉抬手想要推開劍刃,卻不想男子勁大得很,不僅沒推開,雪亮的寒光一閃,映著她眉眼的刃麵又往前送了幾分,長劍劃破皮膚,旋即一縷銳痛沿膚而上,讓她寒毛都立了起來。

丹鳳眼中透出的眸光冰冷刺骨。

文昀並沒有打算放過她的意思,隻是礙於靈獸失蹤之案久無頭緒,如今才尋到線索,自然不能直接將人滅了口,好歹得問出些什麼來。

“這會兒,薑姑娘倒是願意好好聊了?”

聊什麼聊?有什麼好聊的?

薑冉一點也不想同這個喜怒無常的瘋子說話。

她隻覺得氣悶,她不是來東海改命格,延長陽壽的麼?怎麼感覺樁樁件件都像是要即刻取了她的性命?

若今日她成劍下亡魂,就算不入輪回,化為厲鬼也要拉文昀這個瘋子陪葬!

當然話說回來,薑冉還是很惜命的。

說白了,就是怕死。

所以在心底咒罵了此人不下百遍,她麵上卻訕訕一笑,緩緩豎起三根手指立於耳側,態度極好道:“當然願意,仙君有什麼想問的,我定知無不言。”

“那便好好交代,你要如何用鯉魚精續命,之前的靈獸失蹤案你又參與了多少?”

文昀故意沒有提及濁氣之事。

薑冉身上的濁氣隱匿得極好,若不是此番替她療傷,他是斷然發現不了的。

千年來,他也沒少與魔族餘孽打交道,說來也奇怪,每每剿滅一隊魔族,便又有新的出現,如雨後春筍般源源不斷。

魔族心思如此縝密,拉凡人入局,背後定有計謀。

不知此番龍宮鬨鬼,淨濁淵封印受損有沒有魔族的手筆?

但無論如何,在沒有明確魔族計劃並有把握阻止魔族行動之前,不宜打草驚蛇。

薑冉不敢隨意轉動脖子,自然沒留意到文昀複雜的神情。

除了卦象,她絞儘腦汁想了許久,都沒找出一個能把文昀糊弄過去的理由。

本不想將這來路不明的卦象展示於旁人,可如今被人捏著把柄,若再遮遮掩掩,鯉魚精之事解釋不清不說,還要被扣上個偷盜靈獸的罪名。

坐牢事小,因此丟了性命豈不太冤?

薑冉掏起了袖袋,取出信件。

“你瞧。”她將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件緩緩展開,往旁側送了送,推到文昀眼前,才解釋道:“被你打散的鬼魂在三日前給我送來此信,我雖看不懂卦象,卻不甘於僅剩三年的陽壽,所以隨鬼魂下東海,隻為拯救靈獸,逆天改命。”

卦象,文昀略通一二,當然這也要歸結於司命。

有一陣子,他癡迷於算卦,給天宮每一位仙子仙君都畫了卦象,文昀自然也在其中,還被他拉著聽了一個時辰的解說。

得益於此,文昀隻瞄了一眼,便讀懂此卦。

晦暗不明,爻位多凶,乃困厄之兆,是個明顯的短壽之卦。

剩餘三年陽壽,說得還是樂觀了。

然,此卦雖主困厄,變爻之處,陰消陽長,絕境之中微現一線生機,確有可改命之說。

那信上,墨跡猶新,墨香猶存。

她並沒有說謊。

難不成靈獸失蹤之事,當真與她無關?

文昀垂眸思索之際,餘光一瞥,又瞧見了她手中握著的那支玉笛。

司命有意護著她。

而她又與魔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可若說司命有異心似乎又解釋不通,淨濁淵之事是他及時呈於天帝,又提醒自己可用神女玉佩修補封印。

這事怕並非如表麵這般簡單。

思忖片刻,文昀收起了架在薑冉脖子上的長劍。

心中思緒亂如麻。

他懶得說話,也不知該與她說什麼。

索性袖袍一揮,轉身離開了龍吟閣。

薑冉不知他又犯什麼病,但想到此番把話解釋清楚,不用再擔心入地牢,心情也不由好上了幾分。

低垂的視線觸及手上的信箋,在看到卦象的一瞬,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以文昀謹慎的性子,若這卦象並不如自己所言,隻剩三年陽壽,他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所以,那位不曾謀麵的高人真沒騙她。

*

從龍吟閣離開,薑冉便馬不停蹄地去往淨濁淵。

淨濁淵附近的石壁旁,是濁氣聚集最為嚴重的地方,將海水染成了濃稠的墨黑色,連一絲光源都無法穿透。

才剛摸索到此處,薑冉便已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手中僅有一塊從龍吟閣撿來的夜光石碎片,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光。

薑冉沿著石壁來來回回摸索了好幾遍,都沒發現敖麟所說的石洞。

她心中著急,一不留神一腳踢在石壁邊的碎石子上。

石塊向前飛去,在水中劃過漾起一道道水波,帶著石壁旁的水草左右搖曳。

突然,腳邊一抹微弱的光引起了薑冉的注意,她蹲下的身子,撥開一叢叢水草,發現藏在草叢後的隱秘石洞。

借著夜明珠碎片微弱的光,她瞧見那石洞僅有半人高,洞內狹小,充斥著因濁氣渾不見光的海水,石洞中躺著十幾枚蚌殼,那抹微弱的光便是蚌殼散發的。

薑冉詢問了待在渡影笛中的瑤鈴,在確定這十幾枚蚌殼便是她失蹤多日的族人之時,心中火氣蹭蹭地往上漲。

對龍族太子的憎恨又多了幾分。

她並不了解敖麟的為人,但這並不妨礙薑冉覺得此人腦子有問題。

誰家好人能把蚌族打回到原形又幽禁於此?

纖細的小手重重往石壁上一拍,瞬間紅了一片,可這手的主人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暗自在心中想著,等此事了了,定要叫那龍族太子也來這石洞受一受!

*

北海之畔,一座古老而幽深的石窟在繁密枝葉的掩映下,隱匿於峭壁之下。

石窟內陰冷潮濕,濁氣繚繞,地上散落著三三兩兩妖獸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的氣味。

石窟中央站著一位男子,一身暗黑色戰袍,看不出年紀的臉上刻畫著猙獰的刺青,手中握著一顆雞蛋般大小的珍珠。

那珍珠一看便是靈力充沛之物,即便被濃重的濁氣包裹著,依舊散發著超然脫俗的靈力光芒。

隻瞧見托著珍珠的手掌倏地收緊握拳,“嘭”一聲,珍珠瞬間被捏碎,點點靈力光芒隨風揚起,男子抬起頭,用力吸了一大口,趁著靈力飄散前將其全部吞入腹中,發出一身饜足的喟歎。

他睜開眼,血紅的雙眸中閃著陰鷙的殺意,斜睨著跪在地上的女子,準確來說是一個半透明的女鬼。

“敖月,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是說你弟弟最聽你的話了嗎?”

那女鬼一聽,渾身顫抖得厲害,兩行血淚從眼眶中湧出,順著病態慘白的臉頰落下。

她似乎怕極了這黑衣男子,一下一下磕頭求饒。

“求大人恕罪!敖月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著人控製敖麟殺了瑤鈴,引導他一掌劈向朝淨濁淵。瑤鈴潛在戾氣被激發,本來一切都是按計劃行事大的,可誰知文昀仙君和一個會陰陽之術的凡人突然出現,化了瑤鈴的戾氣,還引渡了她的亡魂。好在淨濁淵的濁氣已經泄露,正值神女下凡之際,無人能修補,待到濁氣汙染整片東海,大人之計定能成!求大人再給敖月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赤紅的雙目微微轉了轉,男子收起了嚴厲的語氣,扶起一個勁朝自己磕頭的敖月,語重心長道:“月兒啊,說起來,我也是你伯父,又怎麼忍心責怪你呢。”

“但你想想,你的好父王可有一天把你放在心上?從前你說他愛權,寵幸了你母親,誕下了你,卻依舊以龍宮為重。可後來呢?”

“後來......”敖月茫然抬起雙眸,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突然被揭開,如潮水般湧入,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後來,他父王轉頭娶了她人為妻,誕下龍子,封龍族太子,賜龍吟閣。

而她的母親鬱鬱寡歡,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幾乎沒見母親笑過,日日以淚洗麵,就連對她這個親生女兒也愛答不理的。

沒過幾年,她母親年紀輕輕便飲恨而終。

她年幼喪母,她的父王也隻是象征性地安撫了她幾句。

她獨自住在龍宮最角落的院落,無人問津,就連反賊擄了她,以她之命要挾父王交出龍位,她也沒從他臉上看出著急和驚慌。

敖月的神情從茫然轉為痛苦,帶著不甘和憤怒,黑衣男子都看在眼裡,還適時添了把火,道:“他根本就不把她的性命當回事,就連我這個做伯父的都看不下去了。他從未管過你,就連你死的時候,身旁也空無一人。你當真不恨嗎?”

不恨嗎?怎麼可能不恨?

敖月周身的戾氣急劇增長,雙眸泛著幽幽紅光,暗紅色的血絲從它蒼白的脖頸處往臉上蔓延。

男子嘴角勾了勾嘴角,又繼續道:“如今你失了生命,成了鬼魂四處遊蕩,而他們卻日日在龍宮內享天倫之樂,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早就魂飛魄散了。他們憑什麼日日逍遙灑脫?”

是啊,他們憑什麼!

在男子一遍又一遍的言語刺激下,敖月突然怒吼一聲,隨後又發出了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半透明的身子凝成了實體,長發翻飛遮住了半邊爬滿血絲的臉,本就陰暗的洞窟,此時更是陰風陣陣。

“去吧敖月,毀了淨濁淵的封印,等魔尊回歸,伯父必幫你報仇雪恨。”

打開淨濁淵封印需要玄冰玉佩。

男子看著敖月化為厲鬼,離開洞窟,而後他招了招手,喚來候在身邊的下人,道:“魔尊操控的那個凡人叫什麼來著?去把她抓來,是時候用她凡人的身份去做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