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柳北海回家,開門即見一片狼藉。
薑至最愛的沙發被刮蹭得連海綿都裸露出來,窗口直接被破開,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地上還混雜著細碎的泥土與草屑。整個百褶窗被扒拉下來分成了好幾段,折斷的片葉散落到處都是,顯而易見,被人當做武器使用過。
薑至裸著腳,蜷縮在沙發剩餘完好的位置,剝開一根壓得半碎的棒棒糖啃著,煩躁地瞥了眼隔壁一米外喝著桂花釀的那個人。
地上已經滾落了倆個空空的桂花釀瓶子了,這人倒是越喝越精神,眼神裡之前在華東樓看到的純真之色宛如是薑至的錯覺。
男人並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他隻知道,現在心情是挺愉悅的,他拎起酒瓶搖了搖,淡淡的桂花酒香撲鼻,學著薑至的姿勢也靠在一旁獨自享受。
糖被薑至咬得故意發出嘎吱作響,要是早知道現在這麼和睦,打個錘子啊!
主要是打不過!!現在call人來得及嗎?
後悔,現在非常後悔……
媽的,還是我先動的手!
薑至內心給自己翻了個大白眼,捂額煩躁,許久才有心思翻開手機,她一眼看去:
大部分是柳北海發信息問她什麼時候過去保釋,還有一些喋喋不休的垃圾話。這也得等收拾完家才能出門吧,要不解釋有人入室搶劫算了。
而“吞天”組織這邊,她點開金錢虎給她發的[圖片]。
一眼下去,差點閱後即瞎,金錢虎和東家也算是一對臥龍鳳雛。[圖片]放大看上去就是兒童畫的進階版,在火柴人原基礎上加了鍋蓋頭一樣的發型,給標了大特寫:微分碎蓋。
好好好。薑至想鼓掌。
隨後的信息全是金錢虎各種吐槽當時的情況多麼驚險,他為了看那個男人的相貌各種出招,不僅被打了一頓,還丟了魂瓶,回去差點又被東家打了。
還好他連忙主動攔下了反複勘察男人出沒地2天10公裡範圍內的監控視頻的重擔,才讓東家暫時放過他。按這個視頻量不睡覺能看三天三夜。
薑至捏著手上的三個魂瓶,分彆是溫迪安,沐恩以及小偷假魂魄真夢魘。舉起手機裡的[圖片]對著隔壁的人,比劃著,感覺有點荒誕。
眼前這家夥真的是打了金錢虎的人?也就是從“吞天”組織裡無聲無息逃跑出來,鬨得沸沸揚揚,胸口有個“止”字的男人?
男人又喝了口桂花釀,酒液順著下巴蔓延,滑過吞咽的喉頭,暈染在了深色衣服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似乎感受到薑至的目光一直逡巡在他的胸口,疑惑地瞧了一眼,然後微愣定在原地。因為沒想到薑至已經悄無聲息地爬到他的身邊,指尖嫌棄地撩了一下他的領口,快速地看了一眼。
又馬上竄了回去坐回原來的位置,速度之快就跟錯覺一樣。
有點像貓,跑過去傲嬌撩撥一下玩具又躺會小窩怕主人發現一樣。男人有點想發笑,喉間微動。
“你到底是怎麼從“吞天”組織逃出來的?”
薑至果然看到男人胸前,確實刻著一個紅色的“止”字,皺眉想著,男人是怎麼逃出來的?他逃出來是怎麼會找上她的?
華容樓相遇,加上現在登堂入室,難道真的聞著味就來了?
“我不記得了。”
男人抿了抿唇,一臉無辜地回答。
“你知道“吞天”組織嗎?”
“不知道。”
連“吞天”組織都不知道?薑至挑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搶魂瓶乾嘛?魂瓶就是這個!”見男人眼神疑惑,薑至舉了舉手中的瓶子示意。
“味道很熟悉……可以換酒。”他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
“那你怎麼找上我?”
這句話倒是惹得男人回頭看了過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找上薑至,隻是隨著本能。他的記憶缺失了一段,在他意識到自己醒來的那一刻,還在意識混沌的時候,他順著味道就找來了……
雖然眼前的女人很想殺他,他感覺得到。
“味道。”
又是味道。這人屬狗的吧?
“那你叫什麼總知道吧?”
“不知道。”
好好好,一問三不知是吧。
“你搶瓶子的時候,金錢虎看到你的臉了嗎?就是那個壯胖子,國字臉那個。”
她看了眼金錢虎訴苦的信息,說是被打了倆熊貓眼。薑至連忙比劃:就是那個眼睛倆黑圈的那個!手比個ok姿勢扣在眼上。
“……沒有。”
薑至看著他有點憋笑的樣子,內心有開始惱火,能不能認真點。好氣,這桂花釀行不行的啊,都喝了快三瓶了,怎麼還不暈啊。
暈了好讓她搜魂一波不就一清二楚了嘛!
她打架被挾持那會停止掙紮,還假意服軟哄的他。為的就是想等桂花釀酒效發作,趁機攝夢,窺探他的記憶。
薑至摸摸鼻子,總不能說自己打不過吧……
隻能說是棋逢對手,不分上下。被挾持的那會她完全可以化形走的,就是怕暴露自己身份而已。
……
突然,大門的方向發出“哢嚓”一聲。
倆人默契地站了起身戒備,薑至不動聲色將魂瓶塞到口袋裡。
來人竟然也是個意料之外的人。
“我不是讓你在警局等我嗎?”
“你都不來!彆人家的順帶把我保釋了!”
“我還是順著彆人的車回來的!你看我還受傷了!”
“這男的是誰?”
……這娃叭叭叭跟點炮一樣,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薑至已經開始腦殼痛,在想什麼圓謊。
委屈的聲音傳來,來人正是柳北海,這個苦逼孩子,就沒差聲淚俱下了。跟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放學其他都有家長來接,唯獨他沒有。
柳北海在警局等了很久,其他幾個小夥伴睡醒以後知道能通知家人保釋回家,都紛紛聯係到自己家長。
先離開的是薛胖子。他媽媽來的時候又心疼又著急又生氣,胖子當場就被他媽媽揪著耳朵罵,急得他單手捂著受傷的部位。另一隻手捂耳,連忙求饒,最後告彆還不忘回去關心兄弟:
“海子,那我先走了啊,知道你家姑奶奶脾氣,要是沒人保釋你,記得打我電話,分分鐘閃現過來。”
“好好好,你回去好好養傷。”
柳北海苦笑揮手,薛胖子雖然看著皮糙肉厚,但是也被剪刀紮了一下失血過多。他倆回去的時候,胖子媽媽還喋喋不休地說今晚要煮個大豬骨湯,以形補形。
“我沒斷手啊!”薛胖子剛說完又被各種暴揍一頓發出嗷嗷叫的聲音,走遠都能逗得其他人發笑。
接下來就是,王眼鏡。最後是宋珍,宋珍的父親來得特彆晚,了解了當晚的情況以後,知道柳北海保護了宋珍和歹徒搏鬥,還負了傷。心裡對這個小夥子頗有好感,知道女兒這麼晚才喊自己過來保釋,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
心裡雖又氣又怕,但又心疼女兒,好歹是脫險了,得好好感謝這位小夥子。
“來晚了,小夥子,要不咱們一起回去吧?驚嚇一晚上了,估計也沒吃多少東西。跟叔叔一起,咱三吃個早飯再送你回家。”
“是啊,北海同學!你都等了很久了,不知道你的家人什麼時候過來,要不你留個信息打個招呼。我們順路也可以載你回去的。”
宋珍見柳北海一臉疲憊,還負了傷,加上也沒人來保釋他,蔫蔫的樣子跟隻委屈的大型金毛犬一樣耷拉著頭,總感覺有點心疼。
宋珍的父親看著女兒緊張的樣子,暗暗憋笑也是連忙搭話,“不然你把你家長的電話給我,我和她溝通一下,不礙事這大白天的,難不成還能把你拐跑不成?”
一聽要家長電話,柳北海趕緊擺手,確實看到發給姑婆這長串信息跟石沉大海一樣,歎了口氣。
思索了片刻,還是答應了宋珍父女倆的盛情邀請,被保釋出來,三人甚至在警局外的早餐店炫了碗餛飩麵才慢悠悠地回去。
柳北海回去那會還在自我催眠自己把姑婆想得太齷蹉了!她肯定不可能帶野男人回家。
然而現實總是和想象中的完全相反!打開門的那會,看到一個穿著浴袍的女人和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了不知道為什麼換了方向的沙發上。他們身上裸露的位置都是掐痕或者淤青,地上一片狼藉,他已經開始腦補沒進門之前的場景了……這也太……太太激烈了吧。
完全超乎他的想象!!這人是誰?
“打住打住。”
柳北海的表情看著實在過於怪異了,薑至都不知道他的想象力已經飛到哪裡去了。
“所以你們在乾嘛!!他到底是誰,咱們家咋這樣!”
“我們家遇到入室搶劫了,半夜潛在家裡攻擊我,剛好你表弟過來了,我們倆齊心協力一起製服了劫匪。”
薑至一本正經地說著,胡謅的能力簡直一脈相承,直接指了指隔壁的男人說道:
“初次見麵,這是你的表弟——薑止。”
??我哪裡來的表弟啊!柳北海抓狂了!
男人聽到這稱呼也是愣了半響,看了眼薑至一臉威脅的表情,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隻覺得:以後就有酒喝了!
他也有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