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塵將孟之帶進賢王房間左邊的一間耳房,叫她住下“養傷”。
至於有沒有傷,兩個人心裡門兒清。
“有勞了,多謝。”
“無妨,你先在這裡住下。”莫塵替孟之關好門轉身準備離開,走了一步他似是想到什麼,折返回來隔著門對孟之說。
“對了,那什麼《折枝舞》當真需要大量新鮮花瓣嗎?”
“……”
孟之一想到這頭也大了。
聽賢王的意思,這舞她是非跳不可了,簡直是搬起石頭不光砸自己的腳還砸到了人家無辜的粉霧茶梅。
不過,為了自己能平安回去,摘幾朵花怎麼了?而且又不是孟之讓摘的,都是那賢王的命令,上頭怪罪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那株粉霧茶梅不光是先帝禦賜,還是靜太妃……”莫塵歎了口氣,“總之,這茶梅樹動不得。”
“我先前幫你也隻是為了保下茶梅樹,若你想不出其他法子,我便要到王爺那裡揭發你了。”
莫塵知道賢王一旦認定一件事情隻能如何,他便一定會做,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也知道賢王最討厭欺騙。
“我再想想吧。”孟之聽他這話,隻能另尋出路。
看門外的身影漸漸消失,孟之坐到床上思索起來。
她本就可以直接跳完舞回去的,可她非要想著投機取巧讓賢王鬆口,又編了個這麼拙劣的理由,現在這舞是躲不過了,還要在這個地方住著“養傷”,還欠了莫塵一個人情……
這都是什麼事啊……
也不知道賢王看出什麼端倪沒有,若是真的被莫塵揭發,她的下場……
嘶,孟之光是想著就渾身發冷。
隻能賭一把了。
賢王看著回來複命順帶認錯的莫塵,隻淡淡一眼,莫塵感覺自己都快被看穿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幫旁人說話忤逆賢王的意思,可這都是為賢王好啊,希望王爺能夠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啊……
“沒有其他要說的?”賢王逗弄著桌上的小黑蛇,沒有看他。
“啊?沒…沒了。”莫塵低下頭,有些心虛。
“嗯?”賢王有些不悅地抬了抬眼皮。
完了,賢王知道了,莫塵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噢,我想起來了。”
“那幽桐其實根本就沒有受傷,不過聽她的意思她有意拖延是要給您準備驚喜。”
幽桐姑娘,你好自為之吧,我隻能幫你到這了。
“下去領罰吧。”賢王似乎並沒有生氣,隻是領罰而已。
莫塵長籲一口氣立馬起身出去領罰,這次他可要多領幾杖。
賢王逗蛇的手停了下來,掃了一眼蛇架旁的肉塊,起身拿了過來,一點一點地喂給蛇吃。
平時給蛇喂食,這肉都是有嚴格的數量限製的,每次小黑蛇晏白都吃不夠。
“今天賞你多吃點。”
孟之拉開門正要出去,便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外多了兩個侍女。
“額……”孟之看著她們,“你們是?”
“姑娘腿上有傷,行動不便,王爺便派奴婢們過來服侍姑娘。”左邊的侍女說道,“奴婢春華。”
“奴婢秋實。”右邊的那個圓臉侍女說道。
不是服侍,我看是監視吧。
孟之隨便應付了幾句:“那個,我去外麵走走哈。”
“可是姑娘這腳……”春華看著孟之的腳,有些不放心。
“我剛才自己揉了揉,已經好多了,適當運動運動應當不礙事。”孟之將自己的右腳抬起,慢慢地轉了轉腳踝給她們看。
“我就在前麵的院子裡走走。”看兩人還是不放心。
“好吧,奴婢們陪著您。”
孟之見拒絕不了,隻能讓她們跟著,反正沒有人看著她也沒有膽子逃跑,就是得一直裝跛腳,真麻煩。
既然不能用粉霧茶梅,正直深秋,這院子裡也沒什麼旁的鮮花嫩草。
孟之看著院子裡一棵葉子幾乎掉光了的銀杏樹,樹下的仆人正拿著掃把將落葉都掃在一起。
或許用落葉也是可以的。
《折枝舞》舞如其名,在跳舞時還要有人站在高處提個裝滿了花瓣的籃子。在高潮部分舞者往往會做出采花折枝的動作,然後一旁提著花籃的人就開始撒花,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舞者若隱若現的身姿更是能美上萬分,這也是這隻舞蹈最精彩的部分。
這首舞蹈首次演出是在春季,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奇珍花朵,所以靜太妃才用新鮮花瓣當道具。
後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新鮮的花瓣是《折枝舞》的核心,可事實確實如此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隻舞蹈為什麼不叫《采花舞》?
孟之腦中靈光一閃,快步上前,走了兩步才想起來自己目前“腳踝受傷”,連忙慢了下來,還裝作腳疼叫了兩聲。
看春華和秋實擔心地上前攙扶,並未察覺到異樣,她才放下心來。
她走到銀杏樹下看地上的落葉,最上層的是剛剛落下的,顏色還很鮮亮。
孟之蹲下跟仆人說了一聲,開始挑揀起葉子來。
春華、秋實雖然不解,但還是一起幫著挑揀。
此時,一旁灑掃的仆人放下手中的掃帚行禮。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春華、秋實也拉著孟之轉過身來,一起請安。
“免禮。”太子晏融在孟之麵前站定。
在撿樹葉的時候孟之嫌袖子太寬大便往上翻卷了幾圈,此時一節小臂露在外麵。
孟之注意到太子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連忙將袖子放下。
太子也沒再說什麼,繼續跟著引路小廝去找賢王。
看著太子等人走遠,孟之繼續撿起了葉子。
這個宅院是靜太妃當年做女官時的住處,離皇宮很近。皇帝讓賢王查宮人私通一事,而京城中的賢王府邸離宮很遠,便特意叫人將這院子整理出來供賢王休息。
賢王正在屋裡看書卷,屋裡燒著炭火,十分暖和。
見太子到來,賢王隻是放低手中的東西看了一眼,然後繼續乾自己的事情。
“皇叔。”太子知道他這位小皇叔的性子,自己行了禮。
“不知皇叔宮人私通一案查得如何?可有進展?”太子讓下人站在門外等著,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雖說這案子不大,可是這皇宮中千宮百殿宮人如雲,著實有些不好查。”
“就在今日父皇提到萬壽節的那件事情依然大發雷霆,摔碎了好幾件物件呢。”太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品嘗起來。
賢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不過來之前我已問過慎刑司那幫人,說是已經揪出不少人來,想必這些日子皇叔費心了。”
“隻是……”太子放下茶杯似是有些煩惱,“不知皇叔打算如何罰他們?”
“本王自會案律處置,不勞太子殿下費心。”
賢王語氣冷淡。
“當是如此,父皇仁慈,這些年來宮中下人的俸祿待遇不知較前些年好了多少,可這些宮人竟不顧宮規,當著那些個小國使臣的麵失儘了我錦國顏麵,若是像先前那樣隻罰個幾杖就草草了事恐怕會惹得父皇更為不悅。”
賢王晏簫大不了太子幾歲,再加上賢王近些年常居洛州,太子還不了解這位小皇叔的脾性。隻是聽朝中一些老臣說這位賢王性子有些冷清。
“你在教我辦案?”
聽出賢王語氣中的不悅,太子晏融連忙開口:“不敢不敢,隻是特殊時期就該特殊處置。”
“那林舟做出那樣的事情將我皇家尊嚴放在何處?我又聽聞他在雲韶署還有個相好,雲韶署那是人儘皆知,簡直是無法無天!”
“宮人私通一案波及人數眾多,輕罰不能熄父皇之怒,重罰那些宮人不免人心惶惶,服侍不當。依侄兒看,不若殺雞儆猴,將那林舟的相好給殺了,其他人按情節嚴重程度進行責罰如何?”
太子站在晏簫麵前等著晏簫回答。
“你還真是想得周到。”晏簫說,“太子事物繁忙,就為這般小事親自來跑一趟?”
“身為人子當為父皇排憂,身為太子當為國事儘心。”太子眉毛微蹙,“皇宮是什麼地方?這些又怎會是小事?”
賢王“啪”地將書卷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太子麵前,盯著太子的眼睛。
“太子殿下當真這般體恤皇上?還是說你有旁的目的?”
到底還是年輕,一些心思總會在言語之間不經意顯露。
“既然這件事情皇上交由我來查辦,就不勞太子殿下費心了。”
“自是如此,不過還是希望皇叔考慮考慮我剛才說的話。”太子隻是低頭一笑,“聽聞皇叔的折子已經接連被扣下四五封了。”
“如今沈國公隻手遮天,怕是您擬再多折子也遞不上去。”
國公沈朗是靜太妃的兄長,是賢王晏簫的舅父。
沈國公前些年將女兒送入宮中為妃,這沈妃又頗為爭氣,更是憑借龍子晉升為貴妃,國公一家在朝中地位自是水漲船高。
“皇叔若是將我的建議考慮考慮,我自會助皇叔一臂之力。如何?”
朝野上下都知道賢王跟沈國公不和,搞不好賢王自小被發配洛州也是那國公的手筆,那時賢王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如今沈家得勢,更是沒人會站在賢王這一邊,使得賢王在朝中事物上縷縷受阻。
“可。”賢王輕笑著開口應下。
賢王背對著門,陰影遮擋下的英俊麵龐上是一雙冷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