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她帥不過三秒的蹲草叢。
但能怎麼辦呢?總得有人去陣眼製造混亂,東西南北四角的封印陣才有可能出現疏漏,難道讓她去指望個單純笨蛋?還是讓她指望個心眼大膽子小的精怪?
這還不如讓她指望男主神子能在此出現,帶著耀目的聖光毫發無傷地救下所有人。
思緒胡亂竄,但她的目光還是緊緊盯住那隻狼妖首領的動作,直到他終於繪製法陣出現紕漏,強製退出運行陣法又漚口血。
說時遲那時快,謝宮秋的身體比大腦先行一步,小腿緊繃,蹬地爆發,一躍而上,手腕翻轉烏玄劍應心而出,向著陣眼刺去。
但幾乎是同時,也有一劍流光從對麵的草叢竄出。
那柄劍白而鋒利,是與烏玄截然相反的高貴典雅,似有瑰麗聖光籠罩,在白日也如星辰般耀眼,絕非俗品。
但謝宮秋哪裡有時間觀察劍琢磨來者意欲何為,隻消確認他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她便收回目光,迅速拿起烏玄灌入靈氣猛地錘下敲打陣眼。
堂堂正道第一劍被她當錘子般糟蹋。
她總覺得原身謝真人被她穿越,也挺倒黴。
一劈,二砍,三錘……
陣法連整個山穀,屋外傳來禁製陣鬆動的地動山搖,但她還沒來得及喜悅,就發覺剛被折騰開的裂口,竟開始合上了!
她不敢耽擱又灌入靈氣於烏玄劍,劍鋒落下。
直到自己的靈氣已經見底。
但止步於僅造成了幾息間的法陣失靈。
不對,不應該。
照知識庫記載,陣法的陣眼明明都極為脆弱,甚至一擊就能擊碎。
這下就算是白癡,也知道是中計了。
更何況那狼妖首領好端端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遭到了陣法反噬。
是裝出來破綻。
謝宮秋唇色唰白,冷汗從額角滴落。
明明離成功這麼近了,隻差那麼一點。
就算知道中計了,但這叫她如何肯放棄?她還年紀輕輕,英年早逝客死他鄉什麼的,可彆了吧!
她還想回家。
執著的勁頭上湧,她又憑肉身拿烏玄劍砸。
無靈氣護體,反震力震得虎口發麻,整條手臂短暫喪失知覺。
而另一位從草叢裡竄出的劍修,雖攜領如此浩大的聲勢,卻在與狼妖纏鬥交手幾回合後,雖然仍在勉力支撐,但逐步落入下風。
勝券在握的狼妖首領咧嘴大笑,“意外之喜啊,我本來以為隻能抓到一個來救人的衝動小鬼。”
“沒想到連給萬劍通風報信的,也抓著了。乖乖等法陣開啟做祭品不好嗎,做我們坤殺大人的容器可是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偏想要早點做沒有神誌的傀儡。”
狼妖的悠閒和那劍修的吃力對比鮮明,以至於那劍修最終對掌氣力不敵,被狼妖呼啦一拳打入林子,驚出林中鳥雀無數。
狼妖首領戲謔地轉過身來:“我倒是費了一番苦心在這陣眼的加強上,但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給萬劍仙門通風報信的,竟實力差得連法陣的皮都打不破,人族是該乖乖讓路囉,而且你叫過來的救兵,實力也不行啊。”
自己製造出的禁製虛弱隻有轉瞬即逝的幾秒,不知道那小窈能否成功逃出去。
謝宮秋沒能多想,狼妖話一說完就往她而來,她心中一凜,抓起烏玄想擋在身前,但毫無靈氣的她更不是狼妖的對手了。
狼妖下手狠厲毫不留情,謝宮秋隻覺得周身景物飛速掠過,腹部劇痛無比,若是普通人,隻怕已五臟六腑碎裂而亡。
這種滯空感,直到後背轟然撞上樹木才停下,瞬間疼得她火燒火燎齜牙咧嘴。
靠!原來這俱身體的難以被尋常兵器所殺,真的隻是“殺”這一個字!痛楚傷害竟完全不被抵消!
晃神間,她似乎聽到謝真人的聲音,平靜而憐憫:“站起來。”
站得起來個鬼!
眼前模糊變灰,她無力支撐,又是腹背痛苦灼身,於是乾脆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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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謝宮秋咳出大塊鮮血來,她劫後餘生般大口喘氣,從昏迷和險些閉氣悶死裡轉醒,入目漆黑一片。
又勉強抬手運轉靈氣掐了個火決,微弱搖曳的光線裡,她掀起上衣衣擺,挨了狼妖首領一拳的地方淤青巨大得嚇人。
放下衣擺,她苦中作樂地想著,不知是不是原身作為劍修這身體抗打,總之這一拳的重傷現在倒也沒看上去的那麼疼。
“這力道,果然也就隻是看著像人類,妖獸和人類的肉身差距天壤之彆。”謝宮秋小聲自語。
“那頭狼妖首領不是普通狼妖,他身具上古異獸猲狙的血脈。”
冷不丁地,陰暗潮冷的空氣裡傳來解釋的回答。
仍有些眩暈,餘光卻瞥到人影在動,謝宮秋點著指尖小火苗照去,“是你?那狼妖竟沒直接殺了我們。”
微末光線下,正襟危坐著的,是那位出場很帥帶特效也被一拳打趴下的劍修老哥,她對那柄聖光籠罩的白劍和不染塵埃的仙門道袍印象深刻。
“不是不殺,而是那頭狼妖在等機會把我們的利用價值榨/乾淨。”
謝宮秋發覺那名劍修時刻都在修煉,恢複一場惡戰後消耗的靈氣,解釋的同時也打坐不斷。
她暗暗乍舌,這種一心二用的本事,放普通人身上早走火入魔了。
“沒猜錯的話,你是這個四靈蠱陣的祭品之一,現在陣法未毀,這場祭祀法陣的災難還沒有過去。”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看上去隻是個普通的修士,手上是怎麼有萬劍仙門前任宗主所贈的令牌的?你可知這令牌象征著什麼?”
審視的視線探來。
當初那令牌上模糊不清的字跡,原來是宗主二字。
果然劍道魁首的乾坤袋裡,沒有閒物。
但問題是怎麼有的這東西,這東西象征什麼。她可不知道啊。
“那你就是那個被狼妖發覺了的萬劍仙門弟子?”謝宮秋隻能硬著頭皮裝出高手氣度,毫無畏懼地回望他審視的目光,避而不答轉移話題:“當初你要是和我一同打陣眼,不打狼妖,或許現在至少陣法破了。”
幸好她還挺擅長撒謊。
那人的星眸眯起,他受的傷似乎比謝宮秋輕點,竟氣息平穩地說了一長串話回答:“我也想問你,為何不直取那惡妖性命,反倒朝陣眼刺去?靈氣外顯,你不也是辟穀期的修士嗎?你我二人辟穀期合力,打過一頭惡妖的勝率能高上不少。”
辟穀個屁,隻有築基。
“那是入金丹的狼妖!”說了太多話情緒起伏,謝宮秋感覺口中又有鮮血,她齜牙咧嘴呸在地上,有些狼狽,“我又沒辟穀,就算辟穀了也怎麼做到跨越一個境界還打得過……”
烏玄劍猛然抖動,竟自主想要出鞘。
本命劍心連心,她忽然感受到烏玄劍傳達出的厭惡之情。
厭惡的對象,正是麵前之人!
那劍修明顯是不信,冷哼道:“沒有辟穀期還能禦劍,你在開什麼玩笑。莫非你是用了什麼丹藥,強行提升上來的實力?”
沒有辟穀確實不能禦劍,隻是本命劍特殊,但尋常人怎麼會有本命劍呢。謝宮秋並未應答,隻當是默認嗑藥強行提升的實力,畢竟烏玄劍的警告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那人又道:“以萬劍的劍法,跨境界又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可惜,偌大一個正道宗門不僅做縮頭烏龜,還竟出了與邪門歪道勾結的賊人,不然以我的身法,如何被狼妖識破?這狼妖首領明顯就是準備好了等我入圈套。”
謝宮秋想到午間那兩隻小狼妖在封印陣法時說過的關於引來了萬劍弟子的對話,她抬眸:“你是說,有萬劍的弟子在接到這令牌傳訊後,通風報信給了狼妖?”
那人沒有回答,如同默認。
這回答……看來萬劍仙門被滲透得很狠啊。謝宮秋默默把萬劍仙門從自己的拜師投靠名單裡劃去。
他又嘴角噙著冷笑:“明明是萬劍仙門前宗主親自贈出的令牌,卻無人服從,那前宗主當的是夠委屈的。”
謝宮秋也不閒著,她站起來手指輕處牆麵,仍想尋找逃離的辦法:“無人聽從這令牌,為何?這不是宗主……”
“因為這令牌極有可能在一個正道叛徒手上。”
謝宮秋感受到意有所指的話語投來,她摸索牆麵的手一頓,氣氛無形之中緊繃。
那少年就如同他的衣著氣質一樣高傲,但又確實有高傲的本錢:“我不知道你是因何而拿到這枚令牌的,但我勸你離它遠些,你的資質也不高,能有機緣修點小仙法太平過完一生便已是常人難得。”
正當謝宮秋以為這人會清理正道叛徒時,他隻是奉勸她離開這趟渾水。
但這不是她想離開便能離開的,她同正道叛徒這四個字已經緊緊綁在一塊。
於是她便隻當作沒聽懂般繼續聊著:
“那我倆豈不是真就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方寸之地等死了?不過你倒是有情有義還來救人。”
“因為前宗主救我一命,他如今又在閉關,我便想來看看還他份恩情,而且……”
謝宮秋疑惑的目光看去。
他似乎是挺真好奇的,都停下了打坐,那雙星眸在夜色裡閃爍:“天衍宗的玄機大師說我的紅鸞星在此處,我倒想知道,我的紅鸞星,會是什麼樣?”
謝宮秋總覺得,這種高傲囂張的正道氣質並同時兼具恐怖天分的配置有些熟悉,她舉起還在發麻的手臂,揉了揉眼,又加大手指間掐的火苗火力。
火光搖曳,對焦清晰。
對麵那人,高而挺闊的眉骨下是一對看狗都有三分深情的劍眉星目。
謝宮秋沉默了。
難怪眼熟、難怪烏玄劍討厭他,這對眼眸像極了原身的老相識。
這本名為《道三千》的小說,雖然名字高大上,但實際是本狗血言情。
如同市麵上大多小說的套路一般,講的是善良的女主遇見被壞女人一劍打落、墜入下三重天且失憶的神子男主,中間穿插無數英雄救美,以及男主憑借超絕炫酷天賦打臉各路反派。
男女主二人纏綿情深,直到反派大boss現世生靈塗炭,女主為救男主被反派大boss打死,男主神子恢複記憶獲得天道恩賜的仙器道三千。
即便還沒有看完這本話本,但謝宮秋亦不難猜出接下來的劇情:buff加身的神子淨化已是妖魔煉獄的下三重天,成功乾掉反派,女主死而複生,男女主和和美美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整本書,雖以仙器道三千為名,但連道三千究竟是何物都沒能描寫清楚!這也是謝宮秋為何棄書,又對這三字分外印象深刻的原因。
話又說回,這原書中的男主為何會遇見女主呢。
隻因玄機大師昭示天意的一卦,讓他直走南穀。
謝宮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打量了好幾眼,那劍修少年閉著眼自顧自沉浸在打坐恢複修為中,被人打量既看不見也不惱。
沒那麼巧合吧??第六感在發出警報。
謝宮秋還是沒忍住,不死心地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也許,我知道你的紅鸞星是誰。”
“我?我名褚知行。”
巧了嗎這不。
那位原作中失憶遇見女主的男主神子,在下三重天也化名為——褚知行。
原來玄機大師算的天意卦,還是個姻緣卦!
在他“你繼續說”的目光裡,謝宮秋裝作施展小六壬,高深莫測道:“我掐指一算,你那位紅鸞星善良美麗,絕對和你般配,你們會在一場英雄救美中墜入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