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宮秋在這間昏暗的屋裡窸窸窣窣,東邊找找,西邊敲敲,但不過是三寸之地,來來回回翻找也都是相同的鐵壁為牆,絲毫不見突破口。
男主在原作中到底是怎麼出去的啊?硬闖的嗎?如果按照原作劇情的話,她真的得等到最後時刻嗎。
褚知行終於還是看不下去,可能是被吵著修行恢複了,他收功平心靜氣,道:“彆敲了,我一醒就全方位搜查過了,這是處混雜玄冥鐵製造的囚牢,除非我恢複到全盛時期的金丹實力,否則出不去。”
果然隻有等待嗎……謝宮秋認命般問:“狼妖有沒有進來過?”
褚知行又蹙眉,猶豫片刻後抬手拉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我手上有這個,一定是它們下的蠱紋,但我還沒研究出來是什麼。”
他又帶著不信任看了謝宮秋一眼:“你是否可能認識?”
果然按照原作劇情發展,男主被種上了心魔蠱,而自己因為天資沒有男主好而僥幸逃脫。
果然天資好也是有點壞處的。
一想到這裡謝宮秋就好脾氣地解釋,“心魔蠱,不過……”對你沒影響的。這幾個字愣是卡在喉嚨口說不出來。她再次屈服於世界法則,沿著牆麵盤腿坐下,手臂支在膝蓋上,歎了口長氣,模棱兩可回答道:“不過總會沒事的。”
“既然總會沒事,又何必長籲短歎,真沒看出來你心態挺好。”
謝宮秋扯動嘴角,幾不可查地撇撇嘴角。
我說的是你總會沒事。天道之子怎會被小小心魔蠱所操控,隻是我們這種可憐的路人背景板要想苟得靠自己努力。
自從知道眼前人是男主後,一番思緒整理,她大概也推測出自己在原作的哪段劇情中了。
在這本《道三千》小說裡,神子與女主最初的相遇,是場炫酷淒美的英雄救美。
「已經力竭的褚鷂看到眼前無數人都因陷入陣法而瘋狂,自相殘殺,一條一條鮮活的人命在眼前消散,她得益於精怪的赤子之心未被心魔侵蝕,然而心中的悲痛萬分,卻也並無辦法阻止這場浩劫。
墮仙的虛影隱約籠罩在虛空,天空下起疏淺血雨,四靈蠱陣最後一重即將步入尾聲。
狼妖首領聽到哭聲掀起邪笑,眼瞧著它一步一步走來,巨大的身形陰影籠罩,在褚鷂驚懼萬分的千鈞一發,竟被一隻有力的手攔腰擁入懷中,寬闊的臂膀內是淡淡清雅的清香。
原來是那名叫褚知行的劍修掙脫蠱毒控製,從天而降,手腕翻轉間的功夫,狼妖就被震退兩步,它怒吼:“我的弱點,怎會被你一眼看穿?!”
褚鷂聽到自己的上方,那個白衣劍修聲音沉穩好聽,說的話卻是輕狂:“不過如此。”
來回不過幾招,那狼頭就已落地,帶著不甘與怨氣的狼目圓瞪。
褚鷂被迫依偎在他的胸膛裡,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帶著淚痕的臉梨花帶雨,道:“你……你我好像見過。”」
男主負責酷,女主負責美。
而那個“陷入陣法而瘋狂自相殘殺”的“無數人”背景板,負責淒涼。
這還不是最淒涼的,最淒涼的是,是在狼妖被滅後,男女主遇到了被反派boss吸引來的墮仙降世。
甚至狂拽炫酷的天道之子第一次遇到了性命危機。
直到白玉京仙侍出現,借仙人之力鎮壓,他們才得以解救。
男女主都是“堪堪”活下來,謝宮秋作為背景板不指望。
鐵牢,男主,今晚又靈氣最盛,最適宜開展法陣。
自己原先的猜測沒錯,這是今晚會發生的劇情,狼妖已經抓齊了四靈並且給他們種下心魔蠱。
好消息是給男主種了心魔蠱就不用給她種了,畢竟心魔蠱還怪稀有的嘞。
不過除開被下蠱的四靈,普通的祭品也是會受法陣幻數影響,甚至是最早就被影響到的。
謝宮秋不知這原身軀體免不免疫精神攻擊,四靈蠱陣是精神類禁陣,通過扭曲幻境和迷瘴引誘心魔,這具原身留下來的身體隻說能承受尋常武器的物理攻擊而不死,狼妖打的那一拳還作痛著呢!
倘若自己被四靈蠱陣影響變得敢攻擊男主……褚知行他肯定會一把劍先把自己捅死吧!畢竟男主操的就是賞罰分明、不容妖邪也不容眼裡一粒沙的人設。
謝宮秋苦惱抓抓頭發,覺得自己再坐再休息一會兒都是對性命的沉重打擊,於是利落起身,再次抓起烏玄劍對著囚牢一處角落敲敲打打。
她忽然感受到鐵壁的另一頭也傳來靈氣波動。
“等等。”
一隻手從後方探來,抓上劍鞘用力推回。
謝宮秋也十分順從立刻停手,將劍佩回腰帶。
原因無他,那被神子碰到過的烏玄劍裡,厭惡如巨蟒在自己的手底下瘋狂湧動。
絕對不能被神子看出來!她的氣力隻能夠死死摁住劍柄壓製它,再多一分都沒有。
額頭冒出冷汗,她依靠神識連結向烏玄劍連連告饒:咱打不過啊,你悠著點恨意,我要死了,誰替你主人完成遺願?
此話對烏玄劍還是相當有威懾力的。
海浪般的動靜總算停下。
她這才有精力關注褚知行的動作。
褚知行撫摸上鐵壁,深邃的眼眸裡似乎是發覺了什麼:“有人在外麵,也在敲擊這麵鐵壁。”
謝宮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有人來救我們了?”
“也許是,你且讓開。”
謝宮秋自知實力不佳,自覺讓出兩步足夠男主施展的距離。
隻見褚知行運氣周轉與劍身,那柄白劍發出耀耀白光,光華流轉,不愧於男主之名,炫酷得像是手遊裡需要氪萬把塊的神武。
在劍尖觸碰到鐵壁的一霎,竟如切豆腐般沒入進去。
亮光猛然從這小罅隙中打進來,謝宮秋有些不適應地揉揉眼。
但褚知行的動作停頓,神武的光華逐漸熄滅。
謝宮秋扼腕歎息:“你……不會力竭了吧。”果然原作劇情沒那麼容易扭轉。
褚知行瞥她一眼,便抬手把劍抽離歸鞘,竟然在一邊開始打坐。
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塵土飛揚,飛沙走石湧入,還在張嘴的謝宮秋猝不及防被嗆到。
她扭頭,那道小小的罅隙轉瞬炸成足足有兩人大的洞。
開了?就這麼簡單開了??謝宮秋愣住了。看上去原作劇情也不是完全不能更改啊。
“我這裡搞定了!這裡關著的兩人看上去都十分安全健康!”來者的聲音愉快昂揚,連尾調都向上走。
塵土落回土地,謝宮秋這才看清把鐵壁炸穿那人的模樣。
那是個身穿紅蘿長裙燈籠褲做底的狐妖,腰間是薄紗籠罩,隱約可見肚臍長長和盈盈一握的蠻腰,此時正對著手中的傳音令牌講話,那對耳朵和毛茸茸大紅尾巴都沒有收回去,隨風招展,在這枯色的場景中倒是熱烈張揚。
謝宮秋總算擦乾淨了臉上的塵土,她走出昏暗的鐵牢,天色已是日暮西垂。
幸好幸好,還未到夜色,她還來得及跑路。
謝宮秋道謝,卻發覺那狐妖的眼珠一直在自己身上滴溜溜打轉,上上下下的打量明目張膽,搞得繞是臉皮不薄的謝宮秋也有些不自在。
為了讓那狐妖收斂點目光,謝宮秋清清嗓道:“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隻是不知恩人的姓名是……?”
“是你傳的萬劍宗主令?”得到謝宮秋遲疑的點頭承認,狐妖仿佛來了興致,她湊得更近打量得更仔細了,“說什麼恩人不恩人的,從此往後九長老你對我們好點就是了,我要逃課你可千萬彆告訴我師尊。”
什麼九長老??莫名其妙一個巨大的名頭砸下來,把她砸得眼冒金星,隻想趕緊和這名號撇清乾係:“姑娘莫非是認錯人了。”
“哪有的事,師尊特地叮囑我說要對九長老好點,她曆經大戰,神誌有些問題,已經不太記得先前的事情了。”
謝宮秋本還想連連否認弄清楚這個大誤會,但聽到最後那半句‘失憶了’,不由得蹙了眉:“嗯?”
這小狐妖的師尊當真是分外周全體貼,竟連失憶借口都替自己找好了,隻不過自己並不是那個所謂的九長老便是了。
謝宮秋剛想斬釘截鐵撇清關係,那小狐妖立刻張嘴搶先一步說道:“還有我叫有蘇落!你或許記得我嗎?我是青丘赤狐。”
狐狸的眼睛裡滿載真摯與赤忱,似乎萬分迫切想要一個點頭的回答。
謝宮秋不自在地後退半步。
怎麼可能認識呢,她來這世界也就十來天。
況且就算是原身熟人,她這個冒牌貨裝也是裝不像的。
謝宮秋堅決搖頭,有蘇落明顯失落,狐耳都折了下來。
眼看深秋的紅日逐漸落入山巒,謝宮秋按耐不住,第二次出聲:“那個,有蘇姑娘,有一頭把我們關進來的狼妖,樣貌似人,不知你見過嗎。”
打探打探情報,方好決定最安全的跑路路線。
有蘇落捏捏自己的小翹鼻尖:“狼妖啊……我們滅了最南端的一處窩點,偷偷潛入進來救你出去的,本來想順帶剿滅這裡,但有點……打不過那個首領,不過我們還是暫時用禁製把它封住了,滅殺還是上報上去等仙侍的來吧。”
謝宮秋回看被炸出的大洞,在風中有些淩亂:這動靜,真的是偷偷嗎?
昨日小腹受的傷還在作痛,她莫名打了個寒顫,催促道:“那我們快些走吧,待狼妖首領聞訊趕來,我們也許就都逃不走了。”
一聽到這個,有蘇落就垮起個精致嫵媚的小臉,“我也想現在就跑路,但是……但是師兄會告密,師尊會失望。我得等洛師兄他們破壞完陣法陣眼彙合後再離開,她們說此處是禁陣,若是不及時毀壞後患無窮,你要是著急離開,就一路朝南走,沿路都很安全,我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謝宮秋想問問這隻狐妖有沒有遇到小窈姑娘與江羽,她們是否也平安逃離這裡,但又想問了也難以解釋清楚她們的外貌特征,還是作罷。
她回眸,靈氣周轉瞳孔,望見空氣中充斥著踴躍的靈氣脈動,一點一線,都朝向中部被吸納而去。這才驚覺關自己和褚知行的鐵牢距離靈氣漩渦中心很近!
她剛起了跑路的心思,就聽到有蘇落忽然歡呼驚叫:“你們快看,那光柱是不是就是陣眼,它要碎裂了!”
就像她說的那樣,那道光柱上出現了條條斑駁的裂紋,自己昨日錘上半天沒破的陣眼,此刻如同玻璃被擊碎般嘩然崩塌。
謝宮秋直麵自己實力差勁的事實,摩挲劍柄傻眼:“陣眼,原來當真這麼容易被破啊……”
如今陣眼被破,狼妖也被封印,原作中的開局大災難似乎消弭於無形。
隻不過男女主的初次英雄救美一眼定情也被這樣蝴蝶掉了。謝宮秋替處於無知狀態的褚知行,小小惋惜一把。
你那紅鸞星,今日過後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遇見。
謝宮秋的胳膊忽然被人挽起,她聞到股濃花蜜甜香。
那狐妖有蘇落是個自來熟的性格,她挽著謝宮秋的手肘就往前走,興高采烈道:“洛師兄他們成功了,走吧走吧,我們去找他們彙合,至於這剩下的,洛師兄他們已經上報給十二樓了,會有仙侍前來探查的,這可是四靈蠱陣,就算是原陣的千萬分之一,他們和謝劍有再大的過節,也必須出麵調查。”
她既然知道這枚令牌與謝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謝宮秋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討厭謝劍嗎?”
謝宮秋在那瞬間有些尷尬的僵硬,被迫複習自己拿的是正道叛徒的劇本。
怪不得沒人願意來救,是認出這枚宗主令乃是謝劍宗親之人所有吧。
不過就謝劍那樣的反派,竟然還有支持者嗎?
一直被忽視了的褚知行忽然出聲:“負責破陣法的除了洛卷還有誰?”
有蘇落瞬間變了臉色,駐足回頭,柳眉蹙起:“憑什麼告訴你?你們萬劍仙門一個個的,不過是縮頭烏龜牆頭草!”
謝宮秋被拖拽得趔趄,也跟著停下。
難怪褚知行一直一言不發,原來兩人關係不好。不過狐妖很勇啊,和男主劍拔弩張。
褚知行冷哼:“你該罵的難道是在這裡的我嗎?其他人做縮頭烏龜關我何事?”
有蘇落思忖片刻,好像覺得他說的有幾番道理,雖說仍舊不善,不過稍微緩和點:“除了洛師兄,還有白鈺。”
“這兩人攜力未必能破此處陣眼。”
謝宮秋詫異地回看他一眼。
有蘇落仍舊不信,“你是萬劍仙門新生第一,白鈺是我們書院的新生第一,你怎麼斷定她打不破陣眼?休要看不起我們四澗書院,不過是五頭小狼妖整出的區區四靈蠱陣!”
褚知行沒回答,但臉上寫著‘愛信不信’,他落下目光蹙眉看了謝宮秋身側佩劍一眼,轉身走入林中。
謝宮秋不動神色地用寬大衣袖遮蓋住烏玄劍劍身,麵對原身仇人,哪怕是失憶狀態,她也不得不防,那可是天道之子。
褚知行的話也警醒了她,可以說,她們二人的某些懷疑不謀而合。
而現下,她還有個好奇的問題:“有蘇姑娘,你不是萬劍仙門的人?”
“我不可能是!叫我有蘇落就可以了,方才那人才是萬劍仙門的弟子。”有蘇落亦是氣惱不屑,架著謝宮秋的胳膊走得飛快,“萬劍仙門個個都是縮頭烏龜既不肯也不敢聽從令牌來救人,不過……你是緣何得到這令牌的?”狐狸狐疑道。
逃不掉了。謝宮秋也編不出好的謊言來,長痛不如短痛,乾脆道:“我若說,撿到的,有蘇姑娘信嗎。”
“……”沒有生氣,沒有戳穿,也沒有把謝宮秋她扔在這裡,有蘇落隻是臉上短暫地失落了會兒,但又很快打起精神,“那也算一種緣分吧。”
她又嘻嘻一笑:“不過你要是見到了洛師兄,可千萬彆這麼講哦,他可是這枚令牌主人的狂熱追逐者。”
“他認識謝劍?”
“不止。謝劍真人曾救過他一命。”有蘇落自言自語道,“其實她也救過我,隻是那時我還沒化形,對她的麵容音色,已經沒多少印象了。啊我們快到了,前麵就是……”
她忽然感到臂彎一空,那名持有萬劍仙門前宗主令的少女竄出老遠,有蘇落傻眼:“誒誒姑娘你去哪?”
謝宮秋愣是沒敢回頭,“我去找人,會自行離開的,多謝了,有緣再會。”
千萬彆再會,她還不想掉馬。
她既不是什麼九長老,更不是謝劍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