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坐鎮執法堂多年,未必不知道他們小孩子的這點稚嫩的小心思。
這麼問是問不出來的。
不過,他也沒指望有不同的聲音站出來,他如今提了這麼一句,就是問著意思意思
更不必說,身為同僚的他早就看三長老行事不順眼已久,之前是苦於抓不到他小辮子,沒有正當理由,掌門的人,他動不了。
如今是一個大好機會,能借此除掉三長老才是正經事。
眾目睽睽之下,三長老若是不處罰,肯定難堵悠悠眾口,到時候他先把這三長老發落了,掌門就算知道了也拿他無可奈何。
指不定,還得先謝謝他呢。
雖說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鬨不必理會,但畢竟白泉打了人在先,還挺嚴重,黎糖她們算是吃虧的一方。
哪怕那白泉說的是真的,她給眾人靈石是真的在行賄,那又能怎樣呢?
且不說黎糖行的光明正大,辦事漂亮,有正當理由。單說在清瀾宗,受賄與行賄同罪,在場的人無人敢承認的,這沒人承認的事兒,又怎麼能拿來怪罪呢?
深深地看了明顯比黎糖高一個頭的宿白硯一眼,二長老輕飄飄的移開了視線。
他平日裡是嚴苛,是剛正不阿了些,卻不至於是非不分,半分人情不講,否則也不會在執法堂任長老一職多年,受人尊崇,至今還沒有下台。
造福大眾的事兒,怎麼能叫賄賂呢?他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也算這兩個女娃子機靈,但凡她們今日選擇賄賂的人是三長老,那麼他這一關,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三長老,證據確鑿,你公開受賄,有違長老德行,更違背了宗門第二百三十八條宗規,宗門以你為恥,天下弟子以你為恥!
現如今,我身為執法堂二長老,有權將你踢出執法堂,並革除你長老一職,先將你壓回去審問,具體懲罰,還待我與諸位長老協商一致後公布,你,可有異議?”
那三長老聞言,眉頭一緊,但礙於在場弟子頗多,他嘴臉不能太過難看,他還要臉。
“僅憑這一件事,你不能確定我什麼,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些,我不服!”
二長老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以為我憑什麼敢明目張膽的逮捕你?我告訴你吧,不隻是今天這件事,先前你收賄受賄之事也被有心人捅到了我這裡,且證據確鑿,隻不過是礙於清瀾宗門麵,我沒有說出來罷了。”
三長老頓時心裡一個咯噔!
一陣後怕和擔憂湧上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火冒三丈,一時間也顧不上飯堂人多,直直逼上前來質問他,臉都不要了。
“你胡說!再說了,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我真的有罪,我也是掌門親自選定的執法堂長老,你與我同級,何來的資格處罰我?
我不認!我要見掌門!你濫用職權,徇私枉法!我不服!”
二長老冷笑一聲,指著那塊還在循環播放的留影石:“證據確鑿!宗規第五百四十條規定,若宗門長老受賄或有不當行徑,證據確鑿下,同級長老也可代為行刑!
柳林,我沒當麵處置發落了你,已經是看在飯堂這麼多人的份上給你留臉了,宗規都背不好,居然還能留在執法堂?
你最好乖乖認罰,不要逼我動手,給你難堪!”
二長老之所以不動手可不是因為給他留麵子,他看著假模假樣的笑麵虎不爽很久了,恨不得麵子裡子都給他撕碎了喂狗。
可這柳林是掌門的人,他直接下了人家的官職已經是過分,再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用刑更是在打掌門的臉,他不能這樣做。
黎糖看著對持的兩人,上前補充。
“三長老,此事一傳十十傳百,飯堂這麼多人,恐怕早就傳遍了,您這事兒是做實了的,就莫要再做無謂的抵抗,省的受皮肉之苦了吧。”
此時正直飯點,飯堂的人流量本來就大,這麼一鬨,一時間,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一傳二二傳三,三傳萬物,大家都知道白泉仗著自己是法尊親傳弟子口出狂言,肆意毆打同門,還對三長老公然行賄之事了。
柳林麵上青一陣紫一陣,看著這麼些人都用那種眼神看他,終究是受不住了。
趕在執法堂弟子上前押他時憤怒的甩了甩袖子,冷冷的道:“老夫會自己走!”
看著執法堂離去的背影,聚集的飯堂頓時疏散開來。
看著被完美解決的事,黎糖忽的長歎了口氣。
以前總聽師姐說,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叫事兒時,她當時還不大明白,現下看著底下這群弟子的反應,她倒是隱隱懂得了些。
想到什麼,她來不及繼續選菜品,將靈卡遞給蘇白硯,轉身飛快去看阿律的情況。
隻留下一句:“師妹你先挑著,想吃什麼都可以,記得多吃肉,我一會兒就來!”
原地,宿白硯單手捏著那張泛著淡粉色靈氣的靈卡,若有所思。
黎糖卻顧不得他,此刻正握著阿律的手,滿眼焦急的看著那兩個醫修。
“師兄,怎麼樣,我朋友現在情況還好嗎?”
她自己雖然說是個丹修,卻學藝不精,或許是天賦原因,隻能煉製一些基礎丹藥,再加上修為實實在在的卡在那兒,她實在難以更上一層樓,靠著勤勞肯學,全身上下也就丹方背的最熟練。
因此,她雖然略懂一些醫術,可也並不高明,給動物治傷很有一套,但給人就難免差點意思。
其中一名醫修看起來很平靜:“你是不是給她喂丹藥了?”
黎糖點點頭。
“那沒有什麼大礙了,雖然她一開始五臟六腑受了傷,但這位師妹自愈能力不錯,丹藥又及時護住了她的心脈,隻需靜養一段時日,便可恢複如初。
一會兒去藥理處拿丹藥,他們會告訴你們怎麼服用,診金也在那兒結。”
黎糖顯然鬆了一口氣:“多謝師兄,多謝了,那她有什麼要忌口的嗎?”
對麵的醫修顯然震驚了一下:“……你們,不辟穀嗎?我看這位師妹修為深厚,應該已經辟穀了吧。”
黎糖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阿律平日裡比較喜歡吃東西,就沒有這個習慣。”
“哦,這樣,這幾天清淡飲食,不要吃油膩,也不能多吃,傷的是五臟六腑,晚上睡覺也注意,彆壓著就行了。”
黎糖點點頭,道謝後目送醫修離開。
阿律直愣愣的看著她,笑了:“糖糖,阿律,是不是,好厲害?醫修說我,強。”
黎糖聞言,好笑之餘又覺得心疼,她輕柔的摸摸小姑娘被冷汗浸濕的發:“嗯!阿律超級厲害的,我扶你起來,還疼嗎?”
阿律:“不疼,感覺,暖暖的,是糖糖的藥,要,謝謝,糖糖。”
黎糖沒說話,隻是摟緊了她,帶著她就近坐在了一個位置上。
沒讓她等多久,就見一身素白衣裙的小師妹端著兩個盤子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幫忙送菜的飯堂夥計。
宿白硯眉眼低垂,溫溫柔柔的將盤子一一擺放好。
首先介紹的就是一碟小菜:“這是靈蔥拌豆腐,清淡。”
“雪花芙蓉釀,清爽養胃。”
“黃瓜蝦仁蛋花湯。”
“蝦仁青菜。”
言罷,他抬眸看過去:“還缺什麼嗎?這是今日飯堂裡最清淡的。”
黎糖沒想到自家師妹居然這麼貼心,她都沒安頓一下她就都準備好了,見狀急忙搖搖頭:“夠了夠了,你怎麼不選幾個肉菜?”
早已辟穀多年,不吃飯隻喝露水泡茶的宿白硯:“……”
“哦,我尋思,有病人在,當著她的麵食葷腥不太好。”
“這……也是。”黎糖思索片刻,覺得還是先照顧一下病號的情緒。
她遞給阿律一雙筷子,叫她先吃。
可阿律卻半天不下口,眼巴巴望著她。
“怎麼不吃?”
“糖糖吃,我也,吃。”
摸了摸她的腦袋,黎糖伸出筷子,夾起一筷子蝦仁放進她碗裡,想了想,又夾了一個放進對麵蘇白硯的碗裡。
自己也夾了一個放進口中,主打一個一碗水端平:“嗯,吃,我們都吃。”
宿白硯視線一頓,垂眸瞥向碗裡粉嫩的蝦仁,瞳孔微微上滑,定格在黎糖臉上。
暖洋洋的日光透過支起來的窗戶,洋洋灑灑照耀在少女臉上,她麵孔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破天荒的,他居然覺得這一幕該死的和諧。
*
兩人將阿律送回去,路過涼亭,黎糖走累了,停下來歇息,沒等喘過氣來,就聽身旁的人開口詢問。
“師姐,阿律是這麼回事呀?”
黎糖:“阿律啊,她大名江律,是我當年意外被魔修擄走,在魔修窩裡撿到的夥伴。”
“魔修?”
“對。”黎糖又把她兩年前遇險的事仔細講述了一遍。
“當時,阿律是因為被父母賣掉,後麵幾經波折,又被魔修抓進來,才和我相遇的。”
宿白硯:“她一開始的智力就是這副樣子?”
黎糖搖頭:“不是,我們一起被魔修拉著做了不同的實驗品,我是損壞了靈根,從此不能修煉,而她雖然靈根沒有被影響,心智卻倒退,現在大約隻有五六歲的樣子。”
黎糖激進了,真實情況應該比這還低,畢竟阿律連一句正常長度的話都要分成好幾段說。
“阿律幫助我良多,是我被魔修抓走後唯一的夥伴,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我答應過她會對她好,照顧她,爭取幫她恢複智力,這才成了丹修。”
哪怕她缺少丹修必備的火靈根,硬要融合異火才能……
打斷了思緒,黎糖抬眸看蘇白硯:“不說這個了,我想問你點事。”
“今天的留影石,是你做的吧。”
黎糖靠坐在石桌上,頭頂有柳樹枝條落下擋著她的視線,她也渾然不在意。
垂著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蘇白硯對話。
樹蔭底下,麵前高挑的身姿一頓,隨即淺淺“嗯”了一聲。
黎糖好奇:“那個留影石,你是哪來的呀?”
那可是個好寶貝,屬於一次性的東西,用料特殊,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宿白硯半點不回避她的視線,直挺挺的撞上她的目光,撒謊不打草稿:“是師叔師伯們送我的見麵禮。”
黎糖皺眉,陷入回憶:“他們送的東西裡有這個嗎?”
東西很多,最後是兩個人一起收拾的,她有些記不太清了。
“有的,這東西小,師姐應該是沒看到。”
“嗯……是挺小的,應該是。不過使用這個需要靈力開啟,你還沒入門修行,哪來的靈力呀?”
宿白硯低著頭,一時間沒有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等他再抬眸看過去時,恰好對上一雙探究的眸子。
“小師妹,你的靈力,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