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了(1 / 1)

啊啊啊啊!

不是,他什麼人啊,怎麼做夢都在做那種事情?

楚寧在心裡尖叫了一會,最後一點情麵也不想留了,攥住他的手腕,把人掀了下去。

白發少年閉著雙眼,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楚寧皺起眉,掐住他的臉。

修士的警惕性很高,她都下這樣的重手了,洛塵冰還不醒?

楚寧試了下他的額頭,頓時覺得手底下的人像在冰窖關了十年的死魚,又冷又硬,還冒寒氣。

“喂,洛塵冰,去找醫修看看。”

少年鶴羽般的睫毛刷地一下睜開,漂亮的眼瞳充斥著濃重的血色。

“看醫修?”嗓音啞得不像話。

洛塵冰被楚寧拉起來,蒼白的唇抿了抿,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扭著脖子倒躺回去,翻過身,背對楚寧,“不去。”

“你生病了。”

“我沒有生病。”洛塵冰背對她,語氣肯定,“不是生病,不去看醫修。”

不能去看醫修。

他要等等看是不是他猜的那個,在此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賭不起被楚寧發現的後果。

和他一樣的怪胎,也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

可這是他和楚寧最親密的聯係了,他以後再難有機會和她親密接觸。

楚寧親一下他都會覺得惡心,忍受那麼久,撐到最後一步,還是推開了他,足見對他反感至極。

洛塵冰黯然無光的眼睛轉動,盯著楚寧睡過的地方,臉埋進手臂裡,壓在床單上的嘴唇向上揚起,噙著病態的笑意。

他都知道,可他就是那麼地令人作嘔,就是想擁有她,占有她,哪怕下一刻死去,萬劫不複。

“不去便不去吧。”

發現身體出了嚴重的問題,有什麼理由不看醫修?

楚寧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緣由,她也沒想到有一日她會追在徒弟屁股後麵,催著人去看病。

洛塵冰不像諱疾忌醫的人。

她估摸著,洛塵冰百分之九十清楚自身的情況。

“你不會是患了不治之症吧?”

洛塵冰坐起身,仰著頭看她,沉默半晌,拉住楚寧的手,往門外走。

他的手很冷,但力道輕柔,掌心吸附著皮膚,最大範圍地和她的手背接觸,讓楚寧想到了海底的章魚。

楚寧被關在門外時,人還是懵的。

攬金宗內峰靈氣濃鬱,楚寧回到自己住的房間,閉目修煉,等睜開眼,已是第二日正午。

洛塵冰不見蹤影,她給的那些丹藥原封不動地擺在桌子上。

楚寧路過,右手搭在桌案,輕輕敲了敲。

洛塵冰離開長留靜院、搬去亂雲澗的那一天,也是把她給的東西都擺出來,還給她。

看似接受了她的好意,實則一樣東西都沒有動,時刻準備著與她一拍兩散,各奔東西。

一個把界限劃得這般分明的人,卻能隨隨便便對人發情。

也是,能選用那種方式反擊她,大抵是真不在乎和人肢體接觸。

性.癮患者,恐怖如斯。

楚寧掏出追蹤符,揉爛了,隨手扔地上。

她應該深度開發“不強求”的能動性,拿著熱臉去貼冷屁股,效果不好,還糟心。

“師尊。”洛塵冰靠著門扉,冷冰冰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手指勾著一張鮮紅的請柬,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抬起落下。

他抬手吸走追蹤符,放在指尖展開,細細撚著上麵的折痕,將另一隻手上的請柬遞了過去。

楚寧不用看內容,僅憑請柬的樣式,便判斷出是極樂宮的邀約。

“誰給你的?”

“路人。”

楚寧展開請柬道:“上麵說,這是最後一次仙盟大比。段巍即將閉關突破,極樂大典提前舉辦,不參加的宗門一律視為魔宗。

極樂宮如今稱得上是天下第一魔宗,還好意思給外宗按上魔宗的罪名。極樂大典與仙盟大比同時舉辦,萬劍宗若是不去,便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寄到我們手中,說明攬金宗有段巍的眼線。又是在十獄絕殺陣過後才寄到的,他是在警告我們,若不去,今日攬金宗的危機,來日會降臨到萬劍宗頭上。”

“十獄絕殺陣是極樂宮的手筆。”洛塵冰斂眸問,“之前的幻陣也是?”

楚寧頷首,把請柬丟在桌子上,轉移話題道:“你去了何處,如何拿到的請柬?”

洛塵冰從儲物袋裡取出食盒,“去附近靈齋買靈食的時候。”

修士築基之後便開始辟穀,鮮少有人還在意口腹之欲,靈齋也難找,美味的靈食千金難求。

楚寧從前就沒見過他進食。

和洛塵冰相處得越久,越能發現此人的古怪之處,性子岑寂冷淡,卻有很多乖張無常的怪癖,很割裂。

洛塵冰拿起一塊鮮花餅放在眼前看,指尖一轉,便塞到了楚寧嘴裡。

茫然、疑惑、奇怪的表情同時出現在楚寧的臉上,“買給我吃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剛咬一口,洛塵冰便縮回了手。

少年把糕點含進嘴裡,緩慢地品嘗剩下的半塊。

楚寧也不在意那點吃的,可是洛塵冰讓她嘗到了甜味,又把東西拿走,她還沒仔細感受一番甜點的味道,心底被刺激出了想吃的念頭。

“吃嗎?”冷白的手指捏著鮮花餅,慢悠悠地在楚寧眼前晃。

釣魚執法?楚寧撐著下巴搖頭,興致缺缺,“你喜歡吃這些?”

“不喜歡。”洛塵冰又拿了一塊,故技重施先塞到她嘴裡。

楚寧身體微微後仰,避開了形狀漂亮的鮮花餅,“不喜歡吃你還吃?還有你這是什麼毛病,我咬一口,你才肯吃,拿我試毒呢。”

“做一個試驗。”少年嗓音清冷,“師尊配合我,我便告訴師尊是什麼試驗。”

楚寧扯了扯嘴唇,也沒多問,趁著“試驗”的機會,把所有鮮花餅都咬走一口。

滿足了。楚寧往後一靠,執念全消。

洛塵冰含住半塊被咬過的鮮花餅,喉結輕輕滑動。

他的睫毛是純白色的,每當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瞳孔便會變得深邃,像是透露出一部分難以捉摸的心境。

楚寧心裡一梗,抬手擋在額頭前。

她真是墮落了,看洛塵冰吃個糕點,還能研究起他的心境來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雲密布。

楚寧回頭看了一眼,轉身走出房門,“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長廊的角落裡站著一道黑影,幽森的重瞳正鎖定著她。

楚寧伸長手,帶上身後的房門,快步向人多的地方走,考慮到那些人撐不了幾息的修為,她又停住腳步,去了老地方——祭壇。

她走到哪,黑發孩童便跟到哪,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

“你跟著我做什麼?”

黑發孩童沒有開口,聲音卻在楚寧的耳邊清晰地響起。

——我叫寒酥。

——我很乖,你保護我。

乖不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吃不吃人。隨便用來安撫的兩句話,還能把十方獄主勾搭出鬼域?

十方獄主不是指有十個獄主,而是指寒酥,祂便是十方獄主,剩下九個都是祂的從屬。

楚寧心裡也有點犯怵,就像去副本打boss,開預知掛走捷徑擊退了boss,卻被boss找上門的感受。

“你那麼強,還需要我保護嗎?”

黑發孩童低頭揪自己的手指,黑色霧氣在身邊蔓延。

——輸了。弱。

祂輸了,祂實力很弱。楚寧的腦海自發完成了一道完形填空。

祂弱?那她過去被虐打的經曆算什麼?有一次還把她的心臟掏了出來,若不是她反應快,裝死裝的像,就真栽在那裡了。

“右手,抬起來,張開。”

寒酥依言照做,對於楚寧知道祂的弱點,祂一點不疑惑,不關心,也不好奇。

拚接而成的掌心嵌著一隻迷你版的油燈,油燈破損,裡麵淺金色的油液隻剩底端一層。

——燈芯,不見了。

難道是祂現原形時,恰好被她的法術衝擊到,丟失了燈芯?

十方獄主怎麼可能被兩句話勾搭出鬼域,八成是想留在攬金宗找燈芯。

楚寧抱著滿懷的戒心靠近,手指伸過去,見寒酥沒有反抗,迅速拿走了油燈。

“我看看能不能幫你修好。”她心裡卻在想,找個機會熔了,害人的玩意。

寒酥睜大眼睛,重瞳全部露出來的模樣更加駭人。

——不能熔,爆炸,死。

楚寧把油燈放進儲物袋,盯著祂的重瞳看了半會,取出一條繃布,係住祂的眼睛。

她在心裡蛐蛐了十方獄主幾句,逐漸放下心來。

寒酥沒有反應,果然是用重瞳讀的心。

“你離開鬼域,十獄絕殺陣還能用嗎?”

寒酥搖頭。

這麼說,十獄絕殺陣成廢陣了,好事啊。

楚寧麵不改色道:“你在此地等我,我去辦些事情,去去就回,不準跟著。”

獲得十方獄主的幫助,誘惑力大到難以想象,楚寧狠狠地心動了一下,然後心情歸於沉寂。

老子也說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十方獄主未必不想吃她。

楚寧轉身就去買橘子了,不回頭的那種。

她踏出祭壇,沒走幾步,看到了洛塵冰。

少年站在樹下,光線透過殘損的樹梢,灑落在蒼白的臉上,映進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繼而被無儘黑暗吞噬。

“師尊,遇到這種事情,可以叫上我。”

楚寧不是沒考慮過找人幫忙。

洛塵冰的靈力和靈根存在異常,她也不知道叫上洛塵冰是好是壞。

她一個人還可以逃走,如果洛塵冰中途掉鏈子,後果不堪設想。

他身上的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楚寧開門見山道:“你可知,我今日把你拎起來,你都沒有醒。”

“原來是這樣。”洛塵冰白發淩亂,眼神空洞,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