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嫉妒心都是很強的。
詹紹元本來就因為夏桃剛才的話,對蕭隨星有點隱隱約約的妒意,現在一看見杜香蘭哭了,更是直接把矛頭指向了他:“香蘭為什麼會哭?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麼?!”
蕭隨星挑了下眉,沒有說話。
大概是這倆人過於離譜,他甚至連憤怒這種情緒都生不出來了,隻覺得荒謬。
他直接無視了詹紹元,視線落到小仙女身上,看見她頭上戴的那個醜花環,歪頭打量了一下,懷疑道:“這醜東西是你家兔子用爪子編的?讓它下次彆編了,太刺眼了。”
小仙女氣得摘下花環抽打他:“讓你嘴欠!這是我編的!”
他這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態度讓詹紹元更是火大:“你——”
眼見他就要發怒,還在抽噎的杜香蘭連忙拉住他的衣袖:“紹元哥哥,你誤會秦公子了……他沒有對我怎麼樣……我哭是因為、是因為太害怕了……”
她三言兩語解釋清了這件事和蕭隨星沒關係,還順帶說了剛才他阻止她吃斷腸草的事。
明白原來是自己誤會了,詹紹元微微一哂,不情不願地道歉:“……抱歉秦公子,剛才誤會你了。”
“沒關係。”蕭隨星微笑,“我不和蠢人計較。”
“你——!”
這件事到底是自己理虧,何況他還救了香蘭一命,雖然很想教訓一下這個出言不遜的家夥,但想到夏姑娘和香蘭還在一旁看著,事情不好做得太霸道,詹紹元隻好忍了下來。
他在這裡兀自生悶氣,混亂中,杜香蘭卻悄悄抬眼瞟了一下前方的那抹黑色身影。
他沒有揭穿剛才她說的話。
……但也沒有看她一眼。
她驀地鬆了口氣……但又好像有些失落。
時間就在這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的氛圍中過去了,夏桃這幾天的日程安排基本是這樣的——
上午,去山裡采藥,詹紹元多半會陪同前往,隻需對他多笑一笑,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他就會自行腦補出自己想要的內容。
下午,給杜香蘭治病,根據病情調整藥物用量,順便圍觀癲公顛婆談情說愛。
晚上,在不崩人設的前提下抓緊時間勾引蕭隨星,爭取在他離開前先給他釣成翹嘴。
時間分配合理,任務分工明確。
就這樣,在夏桃勤勤懇懇的努力之下,短短幾天,事情就有了變化。
詹紹元似乎覺得她好像對他有意思,他一邊心猿意馬,止不住地心動,一邊又怕杜香蘭發現,不敢真的確認什麼。
而另一邊的杜香蘭,好像也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救治她的人是夏桃,按理說她應該更依賴夏桃才對,但詹紹元不在醫館時,她卻總是喜歡和蕭隨星說話,似乎對他充滿了好奇。
這點夏桃也能理解,愛美是人類的天性嘛,蕭隨星雖然套了個獵戶的身份,但容貌身段的確是一等一的穠麗俊美,五官帥得很顯眼,蕭隨星還總是對杜香蘭愛答不理的,這大概也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但最搞笑的是,明明這二人都有些見異思遷,可正因為兩人的注意力全在夏桃和蕭隨星身上,忽略了情人的感受,所以反而誰都沒發現對方的異常。
從某種角度上想,這兩人倒也算是天生一對,十分般配。
夏桃不無嘲諷地想。
又過了幾日,杜香蘭身體大好,沒理由再繼續待在醫館,無論二人私下心情如何複雜,但表麵上還是不能顯露出來的,於是向夏桃辭行。
這對癲公顛婆一走,蕭隨星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他說他還有事要辦,要去益州,泉州多山,從這裡出發去益州,最方便快捷的方式是坐船走水路。
聽說他要走,小仙女似乎有些低落,但她沒再像上次一樣纏著他要他帶她去闖蕩江湖,隻是說想送送他。
秋風瑟瑟,落木蕭蕭,橙紅色的落日沉入江水儘頭,河岸邊,隻係著一葉小舟。
小姮娥將小巧精致的漆器盒遞給他:“對不起,我法術不精,你的毒我暫時還沒辦法完全清除……這裡麵是我做的一些藥丸,毒素發作的時候,可以用它們壓製……如果、如果吃完了,你可以再回來找我,我再給你做。”
她眼巴巴地望著他,小心思藏不住也沒想藏,全從最後一句話溢出來了。
蕭隨星當然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可卻也隻能假作不懂,他接過盒子,沉默了一會兒,笑眯眯地說:“好,謝謝你。”
可是小姮娥沒有笑,那雙水汪汪的杏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小星,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找我呢?”
蕭隨星垂下眼簾,他沒有回答。
“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她又問。
他還是沒有回答。
蕭隨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其實他完全可以說點好聽的話來哄哄她,就像他最開始騙她自己是獵戶一樣,她這麼傻,他說什麼她都會信的,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又怎麼能隨意給出承諾?如果騙她說他會回來,萬一她信了,真的每天傻傻地站在這裡等他,又該怎麼辦?
其實他知道小姮娥是什麼意思,也看得出她對他很不舍……但是,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那晚噬心蠱的發作更是提醒了他——她的時間無窮無儘,而他還能活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他從不沉溺於風花雪月,因為他早就下過決心,這輩子隻為一件事而活,隻要能成功達成目的,他不在乎自己還剩多少時間。
她是出現他生命中的例外,可是他卻沒有動心的資格。
他這樣的人,本就沒有動心的資格。
所以他隻能裝作什麼都聽不懂,什麼都看不懂。
這樣對誰都好。
他的沉默好像讓她明白了點什麼,小姮娥沒有再等他說話,隻是有點難過地笑了一下,強作精神道:“沒關係……其實,就算你回來了也不一定能見到我,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家了呢……”
蕭隨星也笑了一下:“嗯,那樣也好。”
聽他這樣說,她有點生氣又有點委屈,但還是強忍著不哭:“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就不送你了。”
“好。”
他靜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江水滾滾,小舟像一片落葉,順著泛金的水流飄然遠去,天邊是飛鳥掠過留下的雲痕。
小舟在水中起起伏伏,明明說了要走,可她卻遲遲不肯離開,河岸邊她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逐漸變成一個很小的黑點,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多日與她相處,他早已習慣了噬心蠱發作帶來的劇痛,蕭隨星對疼痛的忍耐度本就遠勝常人,即便是錐心之痛也能做到麵不改色、談笑自如,行動絲毫不受影響。
他並不把這種痛放在眼裡。
可此刻,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不知為何,心臟處原本已經習慣的疼痛,突然變得難以忍受了起來。
……
【啊啊啊啊啊啊你在乾什麼!攻略還沒完成,你怎麼把他放走了啊?!】小白兔崩潰得狂甩兔耳朵,【你的積分呢?你的任務呢?都不要了嗎?!】
“急什麼。”夏桃對它沒出息的表現嗤之以鼻,她望著天邊逐漸遠去的小舟,微微笑了一下,“放心吧,走不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找我的。”
語氣篤定得仿佛在說一個讖言。
而她剛好可以趁他離開這段時間,去解決一件事。
*
杜香蘭身子還有些虛弱,因此離開醫館後,他們沒有著急走出千山鎮,而是找了家客棧,準備在此處落腳,先休息一晚再說。
千山鎮畢竟是個小地方,小地方的客棧當然也不能和繁華之地相比。
沒什麼熱氣的菜肴、有破損的碗筷杯子、甚至桌上被浸濕的油垢……一切的一切都讓詹紹元心煩意亂。
獨自一人回到客房,詹紹元有些提不起精神。
一時的激情退去後,狼狽的私奔之路上,剩下的就隻有深深的疲憊。
詹紹元想不明白,他堂堂飛鶴山莊三少爺,到底為什麼要讓自己落到現在這種境地?
就為了香蘭麼?
香蘭當然是很出色的女子,可是……比她更出色的女子也不是沒有。
他當初到底為什麼會對杜香蘭一見鐘情?
想不起來了。
明明才過去了沒多久,可詹紹元已經快忘記初見杜香蘭時的驚豔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白色的倩影。
可偏偏就是因為杜香蘭,哪怕這抹倩影離他如此之近,他也不能觸碰她。
他突然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世上之事大概就是如此奇妙,詹紹元正站在客房的窗前癡癡想著她時,突然發現客棧外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走過,背影纖弱嫋娜,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他一呆,一股難以言說的宿命感瞬間擊中了他的心臟。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正想著她,而她剛好就出現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命中注定”嗎?
想到這裡,詹紹元一時有些癡了,他忘了自己正在私奔途中,也忘了客棧裡的杜香蘭,他眼裡隻剩那抹倩影,於是從客房的窗戶一躍而下,直追著那抹影子而去了。
他沒有發現,在他追著夏桃而去的時候,有一個男人也偷偷跟在了他身後。
這個男人名叫吳鵬,是吳掌櫃的侄子,在震北鏢局當鏢師。
吳鵬知道桂花玉簪被奪一事,他本想找回場子,可他的伯父卻被那名黑衣少年嚇破了膽,隻說那少年是魔教中人,魔教不是好惹的,讓他千萬彆再追究這件事。
吳鵬對此不以為然。
魔教都多少年沒在江湖行動了,怎麼會出現在千山鎮這個小地方,況且不過是一塊七星木牌,誰都能刻,怎麼證明他就一定是魔教中人?
他原本打算給那個少年點教訓瞧瞧,卻在去益元堂的途中意外碰見了那個天仙似的絕色少女。
吳鵬這輩子還沒遇見過長得這麼美的女人,當即便神魂顛倒了起來,桂花玉簪也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隻想著一定要將那少女據為己有,好好疼愛一番。
可當時詹、杜二人還在益元堂,吳鵬雖然看不出蕭隨星的深淺,但看得出詹紹元內力深厚,的確是個高手,正麵硬拚自己未必打得過他。
他隻好暫且蟄伏起來。
他本想跟在詹、杜二人身後,確認他們徹底離開千山鎮後再去找小美人,卻沒想到竟看到了這一幕。
這詹紹元不是和杜香蘭是一對嗎?怎麼拋下情人去追那彆人了?
吳鵬暗自嘀咕。
不管怎樣,先跟上去看看。
就這樣,吳鵬跟在詹紹元身後,詹紹元又追著夏桃而去,二人不知不覺便追到了一片楓林中。
月色慘白,在如血的楓葉上留下一片銀霜。
楓林深處,夏桃停下了腳步,她沉默不語地望著天邊的明月,似乎正在對月神傷,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還跟了兩個男人。
詹紹元一心隻有她,同樣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還有個吳鵬。
見她衣著單薄,被風一吹,更顯身段嬌柔,詹紹元不禁心生愛憐,他解下披風,輕輕搭在了她肩上,柔聲道:“夏姑娘,更深露重,千萬彆著涼了。”
“詹公子?”見他出現,少女吃了一驚,但似乎又隱隱有些高興,“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你呢?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詹紹元反問。
“我……”夏桃咬了咬唇,有些難為情,她低聲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自你走後,心裡就一直空落落的……本是想再看你一眼的,可不知不覺,就跟著你們到了客棧……詹公子,我這樣做,你會覺得我煩嗎?”
他本就被夏桃的美貌迷得心猿意馬,對她肖想已久,此時聽聞她似乎也對自己有意,詹紹元狂喜還來不及,怎麼會嫌她煩?
他一顆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道:“不!夏姑娘,我怎麼會嫌你煩?離開醫館後,我……我也一直想著你,腦海中總是浮現出你的身影,想你一個弱女子獨自守著醫館,心裡很是放心不下……就連剛才身處客棧,我腦子裡也全是你的身影。”
古人大多含蓄,這番話放在這種情境下和告白也沒什麼區彆了。
夏桃聽得一呆,似乎沒想到能得到回應,霎時喜極而泣:“真的麼?詹公子,你真這麼放不下我?”
“那是自然!”詹紹元急忙表衷心,“你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子,從見到你的第一麵,我心裡就全是你了……不怕你笑話,剛才我還在想,若是今生不能和你長廂廝守,於我而言,世上也沒什麼樂趣了……夏姑娘,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夏桃破涕為笑,隨即又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柳葉般的黛眉微微一蹙,她眼波盈盈地望著他,“可是詹公子,我們若是在一起了……杜姑娘又該怎麼辦呢?”
詹紹元一愣,他這才發現,如果不是夏桃提起,他剛才竟然完全沒想過杜香蘭。
他沉默半晌,輕聲歎了口氣:“這……我也不知道……說實話,相處的這些日子我才發現,我對香蘭的感情實在淺薄……這其實不是愛,隻是一時鬼迷心竅,香蘭和我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夏姑娘,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怎麼處理呢?”夏桃輕飄飄地說,“杜姑娘和你私奔一事鬨得這麼大,天下皆知。女孩家的名聲何其重要,她先是和你私奔,又被你拋棄,如果就這樣回家,旁人的閒言碎語都能擊垮她,若是不能嫁給你,將來她要如何自處呢?”
詹紹元當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隻是似乎他也找不到解決的方案,又不想擔這個責,於是一狠心,咬牙道:“那也是她自己選的!實不相瞞,夏姑娘,我自幼便定下了婚約,未婚妻是我表妹,杜姑娘也是知曉此事的,卻還是要我和她一起私奔……她這般行事,難道就有考慮過我表妹的感受嗎?如今這樣,我也隻能想辦法在彆的方麵彌補她,可我的心……早已遺落你那兒了,絕無再收回的可能。”
卻是把責任都推到了杜香蘭身上,半分不提自己,甚至就連稱呼,都由“香蘭”改成了“杜姑娘”。
薄情至此。
白衣少女定定地望了他幾秒,清泠泠的眸子中,逐漸滲出了月色般淡淡的涼意。
她仿佛是被他的情話感染了,突然衝他莞爾一笑:“詹公子,你說得真好,你這樣待我,我心裡感動極了……你湊過來一點,我也有悄悄話想和你說。”
見她俏臉生暈,眼波醉人,詹紹元心中一蕩,十分聽話地低下頭去,靠近她柔聲道:“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想說——”她附在他耳畔,輕聲道,“下輩子,彆這麼無恥了。”
他突覺胸口一涼。
詹紹元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劇痛襲來,利刃瞬間攪碎了他的心臟。
“為、為什——”
他不可置信地睜著眼,來不及說完一句話,就直直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眸裡,倒映著那抹孤高如月的清冷倩影。
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個武俠世界是高武副本,武功練到頂級是真的可以真氣外放、破碎虛空的,在這種高危世界裡搞攻略,如果沒有武功傍身是很危險的。
所以係統推出了一個機製,攻略者可以依據好感度複刻攻略對象的武功。
比如蕭隨星現在對她的好感度是百分之七十,那麼夏桃現在就可以用出他百分之七十的功力,好感度越高,她能複刻的武功就越接近他本人。
這個機製對他本人沒有影響,隻要小心一點,也不會被本人發現,所以夏桃才敢獨自一人來找詹紹元。
看來蕭隨星的功夫的確到了獨步天下的境界,哪怕她現在隻能複刻出他百分之七十的功力,也已經不是詹紹元之輩能招架得了的了。
夏桃淡淡地望著地上了無生機的男人,突然覺得十分荒謬。
其實她給過詹紹元機會,如果他在她似是而非的勾引下堅守本心,如果他今晚看見了她的身影但不主動追出來,如果他剛才談論起彆的女子時不要那麼薄情寡義……他都不一定會死。
她這樣做,無非是想看看,在那個劇情線上害夏桃丟了性命的所謂“真愛”,到底值多少錢。
結果很明顯,一文不值。
她就是因為這種經不起任何考驗的東西,倒黴喪命的嗎?
夏桃不由覺得十分諷刺,也十分好笑。
“紹……紹元哥哥?”
一道顫抖的聲音突然出現,打破了楓林的靜謐。
杜香蘭蒼白著臉,她看著躺在地上的詹紹元,不可置信地望著夏桃:“你……你做了什麼?你殺了紹元哥哥?!”
因為客棧的床不舒服,杜香蘭輾轉反側,一直沒有睡著,發現詹紹元不見後,她也跟著追了出來,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樣恐怖的一幕。
風聲颯颯,楓葉如血。
慘白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夏姑娘看起來還是這麼美若天仙,這麼纖塵不染,可她就這樣施施然殺了一個人,若無其事的模樣落在杜香蘭眼中,堪稱鬼氣森森,簡直比聊齋裡的畫皮女鬼還要可怕。
夏桃複製了蕭隨星百分之七十的功力,早就聽到了杜香蘭的腳步聲,見她出現她絲毫不覺意外。
她瞥了杜香蘭一眼,點頭微笑道:“嗯,是我殺了詹紹元,他現在應該已經死透了。”
聽到詹紹元已死,悲痛瞬間壓過了恐懼,杜香蘭伏到他的屍首旁,一邊抽泣一邊質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紹元哥哥?!”
夏桃奇道:“你哭什麼?這些天他心猿意馬,心思早就不在你那裡了,我不信你一點沒有察覺。這種負心薄幸的男人,殺了就殺了,有什麼值得為他哭的?”
見杜香蘭還是哭泣不止,夏桃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閉嘴,你再為這種男人哭一聲,我連你一塊兒殺。”
她嗓音又清又甜,但其中蘊含的殺意卻讓杜香蘭打了個寒顫。
她強忍住眼淚,又悲又憤:“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我們哪裡得罪你了?”
夏桃歎了口氣,憂愁道:“實不相瞞,杜姑娘,這也是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但我發現這世道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你有沒有得罪過人,有沒有做錯過事,在決定殺你的人麵前一點都不重要——因為他做事全憑心情,想殺你就殺你了,才不和你講道理。”
她這番歪理邪說似乎自成體係,杜香蘭一時不知如何辯駁,她顫抖著嗓音道:“你此前,在我們麵前表現出來的模樣……都是裝的?”
“是呀。”
“你就不怕被發現?你就不怕我把這一切告訴彆人?!”
“你去說呀。”夏桃無辜地望著她,“詹紹元一死,這裡就剩你我二人,我再把你殺了,死無對證,誰知道你們是怎麼死的?”
她沒有在開玩笑,她真的可能會這樣做。
杜香蘭想。
她突然發現,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夏姑娘。
她渾身發冷。
“你、你……秦公子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麼?”杜香蘭淚盈於睫,“秦公子知道你是這種殺人如麻的女魔頭麼?!”
夏桃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如風輕環佩,動人至極。
“秦公子?秦公子是誰呀?”她戲謔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說小星對吧?不過很可惜,你不太了解他。他不姓秦,而是姓蕭,真名蕭隨星。他也不是山裡的獵戶,而是七星教的少主——就是你們俗稱的那個魔教。一位魔教少主,你猜,他知不知道我做的事?”
杜香蘭呆呆地望著她,不再說話,仿佛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
她現在才意識到,從那日走進醫館開始……她似乎就進入了一個恐怖故事。
一個所有惡鬼都披著漂亮人皮的恐怖故事。
“你放心,雖然你和詹紹元一樣是個賤人,但你畢竟比他好一點,所以我不會殺你。”夏桃微笑,十分溫柔地說,“出來這麼久,你一定也想家了,滾吧,你現在就可以回紅楓堡繼續當你的二小姐了。”
杜香蘭怔怔地望了她半晌,又怔怔地低下頭,她很輕地瑟縮了一下:“夏姑娘,你有如此美貌,手段又如此厲害,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輕鬆得到……何必、何必要這樣行事呢?”
夏桃悵然地歎了口氣。
“是啊,你說得對,我有如此美貌,又有如此手段,想要什麼都可以輕鬆得到,何必要這樣行事呢?……可我偏偏就是要這樣行事。”夏桃拖長了尾音,充滿惡意地衝她甜甜一笑,“因為我這個人啊——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