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嫁我(1 / 1)

“阿寧!你醒了。”葉闖撐起身子,見他麵色仍是煞白,又揪起了一顆心。她見江破雲要起身,連忙將他扶起。

江破雲喉中一緊,硬是攥拳忍住了這痛,麵色如常道:“阿闖,這是何處?”

“我家。”葉闖抿唇,黑眸閃著熾熱的火光,燒穿了他的心扉。

江破雲頓了頓,見四周陳設雅逸樸素,少有姑娘家所喜愛的刺繡花草之物,隻在牆上掛著幾柄刀具,倒是她一貫的風格。

他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發現這並非自己的衣物,耳根登時染上一層淡淡的緋紅,“你……”

葉闖揚眉,理所當然道:“我不替你換,難道讓彆人把你看去了?”

他不甘示弱地回道:“我還未上門提親,你便直接帶我來你閨房,按道理講,我占的便宜更多些,倒也不虧。”

葉闖擠出一個詭異的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江破雲被盯得心底發毛,身子稍稍後傾,將手抽走,擋在身前,戒備道:“你要乾嗎?”

她嘿嘿一笑,“你說要跟我成親,我可聽見了。”

他鬆了口氣,手往身後一撐,隨口調侃道:“本世子有黃金萬兩,城池三座,門下仆從千人,娶你綽綽有餘。”

葉闖渾不在意地一揚下巴,睥睨道:“娶你,我勢在必得。”

她扶著床沿站起,雙手環胸,洋洋得意地晃著腦袋,“況且,我爹已經答應我可以娶你了。”

“什……”

什麼?!

你爹同意你娶我算什麼,不應該是我父君……

等等。

誰說我要嫁給你啊啊啊啊啊啊!

江破雲欲哭無淚地解釋道:“阿闖,自古是男子行三書六禮,將女子娶回家中,你這……”他頓了頓,組織一番語言,“讓我、我怎麼見人?”

堂堂仙門少主、方旬世子,風光大嫁,夫家還是一位女子。這事要是傳出去,非得讓世人笑掉大牙,更彆提那些保守的仙門人物。

此前他在他們眼中還是貪圖享樂的紈絝子弟,這回應成了傷風敗俗的仙門之恥,不用等他父君出關,光是丹霞長老就能將他好一頓收拾。

不成,江破雲心想,他可不能嫁人。

葉闖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多少有點常識,加上江破雲天生臉皮薄,硬是要他嫁給自己,隻怕是強人所難。但她又覺得自己“嫁”出去,著實有點不自在。

她爹給她取名為“闖”,就想讓她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莫做籠中雀、池中魚;再加上葛叔等人對自己要求嚴格,從未因她的女兒身而放水。

於是在這種日複一日的磨礪下,她養成了蠻橫獨立的性子,習慣了把自己擺在保護者的位置上,更容不得自己矮人一頭。

不過嘛,她唇角一勾,在江寧這是例外。

她妥協道:“那這樣吧,你明麵上娶我一次,然後偷偷地嫁給我。”

他見她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隻無奈地點了點頭。

依葉闖的意思,他這是非嫁不可了。

此時,屋門外傳來一聲動靜。風門雕鏤,映出一個挺拔瘦高的人影。男人道:“小闖,快開門,爹爹來給江公子換藥了。”

葉闖哎了一聲,蹦跳著去開門。

作為一個被迫上門的良婿,他理了理衣領,掀開錦被,就要翻身下床。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隻手,將他攔住,扶著他的腕處,讓他回坐在床。

男人作揖道:“前萬生門葉川,見過少主。”

江破雲急忙回禮,“不敢當,晚生久聞九品堂堂主之名,很是欽佩。”

葉川會心一笑,探過他的脈搏,說道:“少主若想與小女永結同心,不妨喊我一聲嶽父。”他兩鬢斑白,眼尾刻著細紋,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英姿。他瞟了一眼葉闖,她立刻會意,跑去藥室拿藥了。

江破雲微微頷首,應道:“嶽父大人。”

葉川點頭,將他的手腕放下,輕歎一聲,“十三年竟一閃而過,轉眼間,少主都長成如此英俊的公子了。”

十三年。江破雲抬頭,見葉川鬢發已白,不似少時記憶中那般。

葉川看著江破雲,鄭重道:“我一貫信任少主,你定是能照顧好她。”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塞入江破雲的手中,“葉闖是個難伺候的孩子,脾氣暴,性子直,你多多包容她一些。”

江破雲答道:“阿闖一向善良,反倒是我被她照顧得多些。請嶽父大人放心,我定會在有生之年護她周全。”

“少主,”葉川欲言又止,隻喟歎一聲,“請多多保重。為了你,也為了葉闖。”

話音剛落,屋門被人從外麵踹開,葉闖蹦到門內,手裡端著一碗黑色的湯藥,快步走到江破雲身前,將藥遞給他。

待江破雲接過,她才轉頭問道:“爹,你跟阿寧聊什麼呢?”

葉川笑而不答,隻衝江破雲笑道:“少主,你昏迷的這些日子,都是小闖親……”話未說完,他的嘴就被葉闖捂住,向門外挪去。

葉闖把門一合,回身羞著臉道:“爹,不是說好保密的麼!”

葉川裝模作樣地捂住嘴,“我以為你在暗示什麼呢,對不住了小闖,爹爹會錯意了。”

葉闖無語,偷偷往屋內看去,啞聲道:“爹,我讓蘇二……蘇二哥做的事,他到底做好沒有?”

“應當是辦妥了。”

葉闖點點頭,支走了葉川,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

見江破雲衝著那碗藥出神,她輕咳一聲,說道:“阿寧,再不喝就要涼了。”

他聞聲抬頭,問道:“阿闖,這些日子裡,都是你在照顧我?”

葉闖撓了撓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嚅囁道:“自然是我親自照顧你。”

親自替你更衣,為你擦拭身體,還親嘴……不是,親自喂藥。

她從未做過這等照顧人的細活,一開始下手沒輕沒重,還擦破了他的手臂。

葉闖試探著向他看去,心念道:“他應當不會怪我吧?”

“謝謝。”

葉闖一怔,反問道:“你說什麼?”

他莞爾道:“謝謝你,阿闖。”

葉闖緩步走去,定在他麵前,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反問道:“那你怎麼報答我?”

那一雙含著星火的眸子,就這麼探向他的心底,令他避無可避。

不如以身相許。

玩笑話在腦中一閃,他亂了方寸,把悸動咽回喉嚨裡。

葉闖見他失神,拿手在他眼前晃晃,示意道:“你快把藥喝了,喝完了,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

葉闖所住的竹屋在後山,唯一通向九品堂正堂的隻有一條不寬不窄的小路,通常隻有八怪經過。

因為她不能出後山,就叫它王八道兒。

此時,路旁的灌木叢裡蹲著兩人,正是蘇堯紅和蘇堯均姐弟倆。

蘇堯均不情不願地嘟囔道:“憑什麼讓我來當這個惡人,闖子真討厭。”

蘇堯紅來回掃視他一番,譏刺道:“你長得確實不像好人。”

蘇堯均剛想開口反駁,卻被對麵扔來的一顆石子打中。對麵那男子三十出頭,長相清秀,他伸手往脖頸處一橫,示意蘇堯均閉嘴。

“張世亮,你敢偷襲老子,我……”

蘇堯紅猛地一個肘擊,壓著嗓子道:“小堂主來了,上。”

蘇堯均吃痛,揉了揉肚子,一瞬從灌木叢跳到葉闖麵前,呲牙咧嘴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

他指向江破雲,“留下美人來!”

葉闖接住了戲,繃著險些咧開的笑臉,怒喝道:“從哪來的山賊,竟然敢覬覦我的人!”她將江破雲護在身後,裝模作樣道,“阿寧,彆怕,我會保護你的。”

葉闖衝身向前,與蘇堯均扭打在一起。

……

江破雲一眼便識破了這出孬戲,隻無奈地一笑,雙手環胸,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兩人打了一陣,便很快在劇本的安排下分出了勝負,葉闖還解氣地多踹了蘇堯均幾腳。

蘇堯均順勢一倒,極其誇張地喊道:“葉大俠,你實在是太厲害了!這世間,也隻有你能配得上江、公、子~”

一聽“江公子”三個字,蘇堯紅與張世亮一同散出花瓣,不料用力過猛,直接將團團花瓣砸到了葉闖的腦袋上。

葉闖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沒曾想踩到了蘇堯均的胳膊,重心一歪,直接摔到了他的身上。

蘇堯均哎喲一聲,踹開了葉闖。兩人罷演,不顧一切地就地廝打起來。蘇堯紅與張世亮站在一旁,麵麵相覷。

忽地,江破雲撲哧一笑,笑得彎下了腰。

葉闖手中動作一頓,怔怔地看向他。

她見過他的微笑,苦笑,也見過他落淚,嗚咽,痛苦也好,愉悅也好,他的情感永遠是含蓄的、內斂的、不易察覺的,仿佛是被他偷藏起來一般,永遠從容,永遠得體。

而現在,他卻開懷大笑。

他失態了。

因為自己,他失態了。

江破雲直起身子,抹去眼角的殘淚,笑道:“阿闖,你這出戲,演得真是拙劣。”

葉闖回頭瞪了蘇堯均一眼,咬牙道:“那還不是你的鍋,我又沒砸死你,瞎叫喚什麼!”

蘇堯均梗著脖子道:“怪我?我演得比你強多了!”

他指向一旁站著的蘇堯紅與張世亮,不服氣地說道:“你也不看看這兩個幫手,人家是撒花,他們是砸花!”

兩人齊齊低下頭去,有些過意不去。

葉闖呸了一聲,“要不是你……”她話未說完,竟感到背後傳來一陣涼意。

一根袖針疾速飛來,直向江破雲刺去!

來不及多想,她即刻縱身衝去,攬過他的肩膀,避開了袖針的襲擊。兩人滾落在地,一路滾向儘頭的花叢。

葉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即將撞向樹乾的江破雲。

木槿壓枝,凝出一滴寒露,墜入他的領口。

葉闖一瞬羞紅了臉。

自他們身後出現了一個魁梧的壯漢,他撿起地上的袖針,冷喝一聲,“這才是英雄救美。”

她猛然驚醒,瞬間鬆開他的領口,慌亂地嚷嚷著:“葛叔,你怎麼也耍賴皮!”

葛禦齊麵色嚴肅,打量著剛站起的江破雲,衝葉闖問道:“你怎麼撿了個小白臉回來?”

葛禦齊是盜墓賊出身,自然未曾見過仙門少主,隻是單看他長得不錯,卻身材清瘦,自以為他是文弱書生那一掛的。

葉闖思索一番,叉腰道:“他可是江寧!”

葛禦齊眉頭一皺,細思極恐,“難道你找了個兔兒爺?!”

江破雲:……

未等葉闖回話,一個慵懶而輕佻的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老迂腐,我們闖子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也隻有這麼個美人才配得上她。”

女子閃身至葉闖身邊,手肘靠著她的肩膀,衝她調侃道:“原來你找我要那些畫本,是要用到他身上啊。”她眯著一雙狐狸眼,仔細地打量著江破雲,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江破雲被她盯得發毛,暗自吐槽,這都什麼詞啊!

葉闖有些意外,偏頭道:“星星姐,你怎麼來了。”

李曳星小聲答道:“看看你的如意小郎君長什麼模樣,”她一昂頭,顛了顛腿,“對了,你這三年,技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