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壞種(1 / 1)

江破雲不可置信地捂住腹側,咬牙拔出風悅,抵住袁向善的胸膛。他防不勝防,竟未料想到這個天真無邪的幼童竟然出手如此果斷,如此狠毒!

張誌東哀嚎一聲,伏倒在地,手中的刀應聲而落。

袁向善步步緊逼,毫無懼色,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問道:“哥哥,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為什麼沒跟他們一樣被我殺掉呢?”趁江破雲失神,他回身撿起張誌東的刀,雙手發力,打掉虛虛指向自己的風悅,繼而往江破雲的大腿處猛地一刺!

江破雲吃痛,後背撞向牆壁,跌倒在地,而袁向善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時間,雙手抓著他的頭發,將他的頭往牆上狠狠一撞。牆壁上炸開一朵血花,浸濕了江破雲的後腦。

江破雲登時眼前發昏,耳邊泛起尖銳的耳鳴,他咬牙,反鉗住他的手腕。

“為什麼……”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孩子竟然是殺人如麻的惡鬼!

“嗚嗚!”張誌東,向袁向善衝去。

袁向善回身睨了他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下眼白。

張誌東被這眼神震懾住片刻,手中動作一頓,還未反應過來,自天花板處襲來一塊石頭,直直砸到他的額頭!

巨大的衝擊力震碎了他的額骨,張誌東身體一僵,直挺挺地仰倒在地。

袁向善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江破雲,袁向善扯開一個詭異而陰森的笑臉,露出一排上牙,眼中透著徹骨的殺意。

這殺意不是恨,不是怒,不是被逼無奈,不是報仇雪恨,不是走投無路之人對世道的絕望,不是命運多舛者對世道無常的怨恨,不是食不果腹者對錦衣玉食者的嫉妒,而是一種純粹的惡,一種天真的殘忍。

是支配他人性命的興奮,是看著他人掙紮求饒的愉悅,是掌控一切、為所欲為的快感!

“為什麼?”他腳踩著江破雲腹部的刀,又是刺入幾分,他雙手摁著江破雲的頭顱,又是狠狠一撞。

江破雲的手卸了力道,被他輕易打掉。

“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袁向善愉快地哼起歌,轉身從地上撿起風悅,用膝蓋一頂劍身,架起劍尖,抵住他的脖頸。

“憑什麼非要殺牛,憑什麼不聽我的!我說不殺就不殺,我說不吃就不吃!”

江破雲一手護住傷口,一手反握劍鋒,以圖抵擋住袁向善的力量。風悅的劍尖破開他的手掌,抵在他的喉結處,刺出點點血跡。

他咬牙道:“鄭富貴寧願冒著風險去林子裡搶劫,也不願欠你的錢。鄭叔他們對你照顧有加,給你鑿井蓋房,你又是怎麼報答他們的?”

袁向善的笑臉僵住,嘴角漸漸地沒了弧度,眼睛瞪大,腮肉上推,拱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吐出舌頭,露出舌根,歪頭道:“你這麼愛說教是吧?好啊~”他雙手緊握劍柄,身體傾斜,兩腿蹬著地麵,“我用得著你來教育?你算什麼東西。死、死、死!”

風悅悲鳴,在袁向善的壓迫之下,一點點地捅入他的喉嚨。

江破雲隻覺得喉中一涼,鮮血如瀑布般從破口處噴瀉,在他的衣襟上化開一片。他手一顫,奮力地握住劍身,但力氣如同鮮血一般流淌殆儘。

他已無力反抗。

不……

“我、我……”

我不想死。

劍身貫穿他的咽喉,劍尖嵌入牆壁,留下斑斑血淚。

江破雲的手重重垂落在地,頭向後仰,雙眸無神地盯著上空。

“哈哈哈哈哈……”袁向善像是做成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高興地原地蹦躂,鼓起掌來,“死啦死啦~死啦死啦!”袁向善那尚且稚嫩的聲音回蕩在這狹小的屋子中,宛如一首恐怖童謠,讓人不寒而栗。

他握住插在江破雲胸口處的刀,低下頭去,試圖用整個身體的重量將刀拔出,他怒吼一聲,卻將江破雲的屍體扯倒在地。

“煩!”袁向善氣得踹了他的屍體一腳,煩躁地轉了三圈之後,想出了一個好點子。“對,就這麼乾!”袁向善興奮得全身發抖,嘴唇不住地哆嗦起來。

他一腳踩著江破雲的胸膛,一腳蹬地,雙手用力一拔,撲哧一聲,那血濺到了他的眼裡。

“哎呀。”袁向善用袖口抹去血跡,瞪著江破雲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咬牙道,“討厭討厭討厭!就你最不老實,就你最煩人!”

他半個身子都染上了江破雲的血,刀尖裹著血汙,散發的煞氣之可怖,猶如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他雙手握刀,泄憤般向江破雲的胸口刺去,每一下都是那麼狠厲、那麼惡毒、那麼駭人。

這狹小的屋子赫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恐怖至極。

“嗚嗚!嗚哇——”

張誌東頭腦昏沉,雖頭骨碎裂,仍向袁向善一點點地爬去,指甲牢牢地扣著地麵,淌出了血水。他哭嚎著,仿佛是為江破雲而悲痛。

“哦,對了,還有你呢。”袁向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張誌東緩緩走去,“張伯伯,我的好伯伯。”

……

三年前,彼時張誌東買菜回來,路過袁家房中,不自覺地頓了頓。袁至善幼時便迷上了賭博,而今三十不到,竟是把家產都輸光了。附近村民在半夜裡常聽到他們夫妻二人的爭吵之聲,而今屋內寂靜無比,倒有些異樣。

他從袁家後院走到正門前,見房門虛掩,思覺不對,快步前去,輕輕推開了屋門——

隻見屋內一片狼藉,血腥味撲鼻,床上躺著一具無頭女屍,頭顱滾落在地,正是袁家媳婦。

而那孩童正坐在屍體旁邊,好奇地將手指往那斷處一戳,將沾滿血液的手指伸入嘴裡一嘬,兩腿蹬著床邊,竟然樂出了聲!

張誌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將尚未長齊牙齒的幼童抱入懷中,直奔回家裡。

從此,村子裡的人便都知道了——袁至善殺妻棄子,跟他爹一樣成了賭鬼。隻可惜那三歲幼童,無父無母,無情無故。張誌東於心不忍,將他收留家中,與幼女一同撫養。

一年之後,袁向善已在張家混熟,他聰明伶俐,深得張家喜愛,張家幼童更是把他當作親哥哥來看待,每每有人過問:你家大哥為什麼跟你不是一個姓?

她都會叉著腰,自豪地回答:“是天賜給我這麼一個哥哥,當然跟我張小妹不是一個姓。”

那日,張誌東方砍柴回來,見張小妹一人在院中玩耍,就招呼她過去。

張小妹眨眨眼,跑到她爹跟前,問道:“爹爹,你叫我做什麼?”

張誌東放下擔子,將身後藏著的一塊水果攤遞給她,手指比在嘴前,搖了搖頭。

她遲疑地接過,抬頭問:“小善哥哥沒有嗎?”

張誌東麵露難色,給張小妹打手語,“爹爹沒錢,隻能給你先買。你偷偷吃掉,彆讓你哥發現。”

他作為一個啞巴,根本找不到一件好的差事,養家糊口本就困難,更何況又多養一個孩子。他雖麵上不說,但對自己的孩子難免心懷愧疚。

張小妹點點頭,“等以後我掙錢了,給哥哥買好多糖吃,還有爹爹和娘親。”

張誌東苦笑一聲,摸了摸她的頭。

而兩人尚不知道的是,就是這塊糖,招來了殺身之禍。

躲在暗處的袁向善目睹了這一切,他冷笑一聲,悄悄跑去了鄭家。

“咚咚。”袁向善從鄭家後廚那片空地上翻身進來,敲了敲鄭富貴的窗戶。

鄭富貴推開窗,一見是他,嚇得猛一哆嗦,“你……你彆告訴我爹我跟你賭錢的事,求你了……那點銀子我一定有機會還你。”

他笑了一聲,“我不要錢,隻要一包砒霜。”

鄭富貴嚇了一跳,悄聲問道:“你要這東西乾什麼?”

袁向善思索一陣,隻吐出一句輕飄飄的——“去老鼠。”

張家門前,張小妹正一個人玩著跳房子,看到袁向善回來,高興地往他懷裡一撲。

“小妹,哥哥有好東西給你。”

他攤開手掌,裡麵有一顆糖。

張小妹看著那顆糖,怯生生地看著他,猶豫不決。

她已經從她爹爹手裡拿了一顆,再從哥哥這裡拿一顆,恐怕是有點貪心了。

他輕笑一聲,把糖紙撕開,遞到她麵前,“吃吧,哥哥看著小妹吃,才覺得糖甜。”

張小妹甜甜一笑,將糖塞到嘴裡,剛嚼時隻覺得軟糯可口,再仔細嚼兩下,卻覺得味道越發苦澀難吃,“哥哥,這糖有點苦,是不是壞了?”

她見他笑而不語,又是嚼了幾下,這會兒卻隻覺得喉嚨酸澀,鼻腔火辣,她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徑直栽倒在地。

袁向善踹了她一腳,確認她沒有反應。蹲下身,往她的衣袖裡一掏,將那顆水果糖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背起張小妹的屍體,哼著兒歌,一蹦一跳地向屋內走去。

張家媳婦正在夥房蹲身燒火,麵前突然出現一杯水,抬頭一看,原來是袁向善端水來了。

“張孃孃辛苦了,來喝一杯水吧。”

她欣慰一笑,將水接過,“我們家小善就是懂事,給孃孃又是捏肩又是遞水。”她低頭抿了一口,隻覺得這水清甜可口,再一嘗,卻有些苦味。

袁向善拉住她的手,向夥房外走去,“孃孃,我帶你去找小妹。”

張孃孃不明所以,隻捂住腹部,跟他走到了屋子裡。

木門推開,張小妹被人擺到床上,她唇邊留有殘血,雙眼緊閉,頭無力地垂向旁側。

“娃娃!娃娃——”張孃孃甩開他的手,向張小妹撲去,她跪在床邊,雙手搖晃著她的肩膀,崩潰地哭喊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娃娃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話音未落,竟吐出一口血來。

袁向善垂頭,看向自己被甩開的手,沉默半晌,抬頭道:“孃孃啊,這解藥隻有一顆,但中毒的有你跟小妹兩個人,選吧。”

張孃孃捂住嘴,猛然咳嗽著,她指向袁向善,憤然罵道:“你這個白眼狼!我跟誌東好心好意地把你收留,你卻對我們做出這種事!白眼狼……你有沒有良心!”

她倒在床沿,用身體護住張小妹。

半晌,她低頭,撥開張小妹的劉海,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娃娃……”她下定決心,轉身衝他跪下,磕頭道,“我死吧,你救我家娃娃。”

“我死,我死……”

袁向善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動未動。

解藥本就是他胡謅的,為的就是讓她心甘情願地去死。

張孃孃毒發攻心,口噴鮮血,仰麵歪倒在地,冰涼的身體抽搐了一下,手指衝著張小妹的方向,仿佛要衝過去抱住她。

“好啊,你們才是一家人。”

“那你們重聚好了。”

他從廚房中挑出最鋒利的一把菜刀,將刀口抵在張孃孃的胸下,用膝蓋頂著刀把,費勁地把菜刀沒入她的身體。他兩腳開立,兩隻手握住刀把,奮力地向前頂去,剖開了她的肚皮。

他一手托著張小妹的腦袋,用胸膛和胳膊架起她的身體,把她從床上拽下,拖向地麵,塞進了張孃孃的肚子裡。

突然,房門被人推開,張誌東提著菜籃,一手還攥著一顆水果糖。他看到這一幕,兩眼發直,絕望地跪倒在地。

“啊……”

袁向善怔了怔,雙手鬆開刀把,舉在臉側,說道:“我不是故意的,張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