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已經僵成了一塊冰塊,黏黏膩膩的哈喇子流得他滿臉都是,齊新知軟成了一灘泥,手裡捏了好幾團皺巴巴的紙,時天也沒好到哪裡去,但他撐住了,卡在兩個焦黑乾屍中間,和巨蟒保持對角線的最遠距離。
巨蟒黃寶石般的雙瞳緩緩轉動,‘嘶嘶’的吐信聲就像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齊新知手裡一團符紙猛地燒了起來,一時間空間裡另外三雙眼睛齊齊看向他。
齊新知要哭了:“我,我我我,我沒控製好,這符自己燒起來了。”
莊雲就在蛇頭下麵,一點驚動都能讓他魂飛魄散,他驚恐望向齊新知,求求這兩個菜雞彆再整幺蛾子了,“沒,沒事……你這張符是驗身符,黃色的外焰,綠色的焰心,代表是古神獸,古神獸中一大半都是守護靈,這蛇,應該沒什麼攻擊性,嗯。”
巨蟒口水流得更歡了。
“師哥,要麼我數三二一,你先離開那個地方?”時天盯了一瞬燃起的火,皺了下眉,除了黃色綠色外,中間的內焰還時不時跳動一抹紅色。
齊新知就沒時天這麼含蓄了,直接道,“哥,不止黃綠色啊,還有紅色啊!”
莊雲心裡罵娘,TMD難道我沒看見嗎!就不能當做不存在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點勇氣又潰不成軍,但他絕對不能說自己慫了,還要做穩定軍心的那一個,“這些在生死門裡都是正常的,生死門裡本來陰氣就比較重,古神獸在這裡待久了都會被染上一點煞氣,鬼氣之類的東西……”然後他對上了時天驚詫的目光,兩個人都是反應極快,很快就反應出來了剛剛話裡的問題,驗身符中紅色的火焰代表妖類,生死門裡有陰氣,有鬼氣,有煞氣,但為什麼會有妖氣?!
冰麵下鋪著的人臉,幾百雙眼睛又齊齊眨了一次。
巨蟒張開血盆大口猛地朝莊雲咬了下去!
齊新知蹦出了一連串的操,在這種極端恐懼大腦短路的時刻,他根本一張像樣的符都找不到,莊雲加入異聞局三年,也是去年新秀B組的業務第一,雖然心氣高好顯擺,但基本的危機意識還是有的,在頭頂氣機不對後,立刻一個翻滾出去,十指纏繞的細密紫電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電網,擋住了巨蟒,但顯然……是擋不住的。
巨蟒一下子就穿透了電網,莊雲滾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往前麵爬,尖叫聲堪比女高音,時天伸手拉住他,發力把莊雲往裡麵一甩,堪堪避過了巨蟒的一咬,但他把莊雲拉到了身後,自己就暴露在了巨蟒麵前,蛇尾在他腰間一擦,巨力把他整個彈開,重重撞上了一個硬物。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他撞開了。
房間裡起了一陣風,冰棺上的符紙鬆鬆垮垮的貼著,不少都搖搖欲墜。
“天哥!”齊新知的呼聲忽然變了形。
時天就看到對麵齊新知一臉驚恐目光落在他的身後,然後看到莊雲兩眼一翻直接嚇暈過去了。
時天:“……??”
齊新知也想暈,但莊雲先他一步暈過去了,他一時不知是索性暈過去,還是再陪他天哥一會兒。
時天和齊新知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然後僵硬的轉身,毛骨悚然,房間裡放著的冰棺,棺蓋已經被掀開了一半,一隻手正扒著棺材邊緣。
那隻手白皙如玉,肌膚很細膩,指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淺藍色,但在這種時候,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有美感,隻會讓人覺得驚悚。
齊新知的驗身符又自動燃起了一張。
火焰仿佛染了血,濃稠的鮮紅。
棺材裡的人坐了起來。一頭如墨的長發散在肩頭,冰肌雪骨,嬌小的身軀上披著一層薄薄的水藍色的紗,她發間一尾編發上纏著幾簇小小的白色絨毛,有些機械似的鬆了鬆筋骨,骨頭隨著她的動作咯咯作響。
時天:“……”
齊新知:“……”
操,女鬼啊!!!!!!
被他們稱作女鬼的宣沅此時此刻一臉茫然,她醒過來了,但還沒徹底醒過來,四周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水蒙蒙的。
一股殺氣直逼而來。
整個空間罡風四起,巨蟒癲狂了,狠狠撲向剛剛蘇醒的宣沅。
時天此時正處在巨蟒和棺材的中間,這要是撞上巨蟒,他一定是先成肉泥的那一個,他伸出手,一條鎖鏈從他袖口飛出,牢牢勾住了牆角一塊硬物,他反手抓住鎖鏈,一用力,整個人貼地滑了出去。
巨蟒已經一圈圈纏上了剛從棺材裡站起來的女人。蛇身在不斷的蠕動,完成絞殺。
從那女人出現開始,巨蟒的目標就不在他們身上了,時天當機立斷,“小新,趕緊走!”他托住了莊雲一條胳膊,齊新知馬上過去幫忙,托起另一隻,兩個人抗著莊雲,打開房門往外麵跑。
宣沅已經完全被蛇卷了進去,忽然,那蛇仰頭一聲哀鳴,無數道白光穿透了它的身體,繼而它整個蛇身炸裂,一蓬蓬的血花綻放在虛空,零落的碎肉瓢潑似一場大雨。
宣沅周身泛著瑩白色的光,足尖輕輕落地,她睜開眼的瞬間,那是一雙水藍色的眸子,半是清冷半分妖媚,一條雪白的長尾在她背後伸展開,她本來張開了保護膜,打算避開漫天支零破碎的蛇肉和蛇血,但不知是剛醒過來身體還沒恢複還是什麼原因,保護膜張開了一瞬就消失了,於是血兜頭蓋臉淋了她一身。
宣沅:“……”她現在心情相當不好。
“天哥,那蛇,碎成渣了。”齊新知跑著跑著腿就軟了。
“彆回頭,往前!”時天要瘋,已經拖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了,齊新知還要軟。
一陣冰涼的風貼著他半邊身子躥了過去,他一個緊急刹車,那‘女鬼’就站在他的麵前。
她臉上也沾著血點子,水藍色薄如蟬翼的紗裙上也染了血,在昏暗的甬道裡,活脫脫一個鬼片,“你們跑什麼呢?”
“不跑才有鬼吧!”時天轉身就跑。
他腰間忽然一緊,一條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卷上了他的腰,齊新知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他,他的腰間,包括昏死的莊雲的腰間也纏上了一條毛茸茸的東西,那毛茸茸的東西一瞬間收緊,三個人同時狼狽的趴倒地上,被往後扯。
得,手撕了一條巨蟒的女鬼來索命了。
時天覺得自己應該再掙紮一下,請祖宗不成,小命交代在這裡就太虧了,他耳後的黑色羽翼紋身殷紅色的血光一閃而逝,他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黑玉戒指,戒環冒出了一絲絲的冰,那冰順著白色的茸尾一路結冰。
要是莊雲現在醒著,他就會發現,一開始的袖中鎖鏈是物理係的一個招數,而現在時天用的則是術法係的冰咒。
醒過來後,宣沅就發現她的九條尾巴不見了,隻剩下了一條,現在扯著的三條尾巴中,兩條是虛的,隻有一條是真的,那真的被人用冰凍住了。
那戒環再一閃,一根帶著枯葉的藤條長了出來,藤枝慢慢削尖,一下子砍斷了纏在齊新知腰上的尾巴,“小新,用火灼救人!”
“哎!”齊新知慌慌忙忙從鞋後跟裡掏出了一張他塞進去的火灼符紙,貼在了莊雲腰間的茸尾上。
宣沅被燙到了,還被砍斷了一條虛尾,不愉快到了極點,“你們給我等著!”她有意想捉人,但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剛剛借著那個房間熟悉的氣息和棺材裡僅剩的一點力量,反殺了騰蛇,但現在這個走廊,這裡的一切她都是陌生的,仿佛鑲嵌在這塊區域裡,有她熟悉味道的隻有那一個房間,突兀的出現在了這塊地方。
而且,她的妖心碎了,九尾不見了。
為什麼?
她身體一晃,半跪了下來。
背後好像沒有動靜了,但兩個人根本不敢回頭,扛著莊雲死命跑,但很快他們又兜兜轉轉的回到了那條甬道。
齊新知和時天也靠著牆坐倒了下來。
入口不見了。
整個區域形成了一個閉環。
出大事了。
時天打開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他隻能用手機打著手電筒,齊新知又一驚一乍叫了一聲。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時天罵道。
“哥,那女鬼在那裡。”
她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專門斬妖的符帶了沒有?”時天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剛剛那火的顏色,都紅的滴血了,這妖來頭不小,把符準備好。”
“沒、沒帶。”齊新知囁嚅。
時天:“……”
異聞局的捉妖師出來不帶斬妖符???
齊新知紅著臉解釋,“我想這次是進生死門請老祖宗,最多就碰上些陰鬼,驅魂辟邪的符畫了好幾張,而且祖宗出山後,還有什麼妖敢近身啊……就,沒帶。”
時天十分糟心的看了眼齊新知,又看了眼嚇破了膽還沒醒過來的莊雲,隊友都是靠不住的,關鍵時候還是得靠自己,他把手機塞給齊新知,讓齊新知給他打光,他手上摸了一把小刀,貼著牆一點點靠近宣沅。
衣袖裡的鎖鏈先行開路,纏住了宣沅的手腕,腳踝,她的手腕腳踝都很細,那裡沾上了血痕,像是輕而易舉就會被捏碎一樣,她還是沒有反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要是能殺一隻大妖,他是不是離轉正就更近一步?如果這個詭異的閉環也和這隻妖有關,殺了她,是不是就能離開這裡?
耳後黑色羽翼泛起了殷紅的光,時天猛得發力,在同一時刻,宣沅毫無征兆睜開了雙眸,她冰涼的手抓住了時天的手腕,拉著他一個轉身,那本來要鎖向她的鏈條,這會兒就鎖在了時天身上,於是一半鎖著她,一半鎖著時天,兩個人同時被鎖鏈纏身,拉扯到了一邊。
時天背抵到牆上,痛得他一皺眉,他手上的刀,刀尖離宣沅的脖頸隻有一寸,但被自己的鎖鏈束縛著,怎麼樣也進不了一寸。同樣的,手腕腳踝被鎖鏈鎖著的宣沅也沒法再有大動作,兩個人就尷尬的纏在一起。
時天感覺有個冰塊貼著自己,他低頭視線猝不及防撞進了宣沅的目光中,就見她有些惱的瞪著他,“是不是你,把我的尾巴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