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手?

池鏡花神情一愣,還沒反應過來。

燭火明明滅滅,模糊的光影在他蒼白的臉頰搖曳,耳旁風聲滔滔,少年清澈的聲音卻輕鬆擊穿所有雜音,直達她的耳蝸,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誘哄的意味。

“我想要你的手,可以嗎?”

不可以!

隨著他的話音擲地,池鏡花腦海已自動浮現出被砍掉雙手倒在血泊中的血腥畫麵。

不怪她多想,這不是還有管家作為先例嗎!

所以說什麼也不能把手給他。

她立馬將雙手背在身後,指尖相互間不安地摩挲,擠出個勉強的假笑。

“我的雙手沒什麼特彆的。”

奚逢秋微微歪頭,不解地“嗯”了一聲,血紅的耳鐺映出飛舞的火光,臉頰處的傷口若隱若現。

在他看來,池鏡花的一雙手不僅可以給他帶來疼痛,還很暖和,是他所從未遇見過的。

管家的頭顱還在“啪嗒啪嗒”地滴著鮮血,門外狂風驟雨,窗戶吱呀作響,所有種種皆透露著詭異恐怖的氛圍。

池鏡花汗毛倒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笑著轉移話題,希望他彆再糾結她的手。

“要不你跟我說說為何要殺管家吧?我一定會認真聽的。”

許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池鏡花隻覺得有道灼灼視線緊盯著她的麵龐,渾身包裹在冰冷的秋雨中,可麵頰卻猶如火烤一般,要不是外麵下著雨,她可能得跑。

是真緊張。

不過這種沉默的局麵沒有持續多久,耳鐺所投下的影子在他頸側輕輕晃了幾下,奚逢秋先一步彆過了臉。

雖然可惜,不過這種強人所難的事情他一向不大喜歡,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你猜對了,我和他,從前就認識。”

談及管家,奚逢秋表情異常平靜。

他微微低頭,淡淡的目光輕輕落於桌麵,眼底浮現出一顆被躍動火光所包圍的鮮血淋漓的頭顱。

池鏡花正要繼續往下問。

燭火猛地一暗,蠟燭差點熄滅,奚逢秋驀地伸手慢慢靠近管家頭顱,指腹按在他的眉骨處,細致地描摹出管家眼睛的形狀,不知想到什麼,竟開始喃喃自語。

“好黑啊……”

黑?

池鏡花立馬將蠟燭舉到他眼前。

蠟燭突然被挪動位置,冷風欲來,火光不停閃爍,映在他的麵頰,給他冷白的皮膚鋪上一層溫柔的暖色。

池鏡花眼睛彎彎,笑問:“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眼底火光浮動,他長睫低垂,極輕地“嗯”了一聲,依舊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唇角的弧度卻昭示著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思忖幾秒,想著好不容易才碰到個了解他過去的機會,池鏡花決定接著往下問。

“那你們是有仇嗎?”

“可能。”

奚逢秋答得很快,但言語間卻透露出種不確定的信號,忽而望向池鏡花,彎起極為漂亮的雙眸,笑了一下。

“不過我殺他不是因為過去,而是因為他又想殺我一次。”

池鏡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有些驚訝於管家居然敢去找男配的麻煩,圖什麼呀?

奚逢秋探出沾著水汽的指腹,輕按在他的眉骨,在管家空洞的眼眶四周慢慢打個轉。

“可是他太弱了……”

這樣弱小是沒有辦法殺死他的,因此,死的不是他。

“所以我為他占卜了。”

卦象顯示:他就應該死在這裡,這裡便是他的最終歸宿,正如他當初拚命逃走,來到這裡一般。

因為是他自己選擇的。

占卜?

對了!

池鏡花靈光一現,驟然想起什麼,“他剩餘的身體在哪?”

奚逢秋指尖一頓,目光疑惑,“是要替他收屍嗎?”

池鏡花急得直搖頭,“不是,我是怕你被彆人發現啊!”

要是讓彆人知道他在袁府做這種事,肯定要出大亂子,不管是不是管家先動的手,現在已是死無對證了,他怎樣都有脫不了關係。

“你的想法可真奇怪。”

似是被她逗樂,奚逢秋不由輕笑一聲。

什麼奇怪不奇怪的?

她都做好了成為他共犯的準備,這時候難道就不能加點好感度嗎?實在不行,稍微感動一下也行啊。

可是完全無用。

奚逢秋低著頭,盯著指尖的白絲,想到不久前所發生的事情。

“不要緊張,不會有人發現的。”

他記得那是一座枯井,在他親手將管家的腦袋砍下後,管家的身軀便栽進井底,所以至少最近不會被人發現。

池鏡花將信將疑,其實對於管家死在哪裡沒多大興趣,感覺要是知道了是會做噩夢的程度。

她抿唇不語,時不時抬頭朝門外望去,隻是雨勢沒有一次滿足她的期待。

感覺會被困很久。

“池鏡花。”

似是察覺到什麼,奚逢秋驀地輕喚她一聲。

池鏡花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少年麵上漾著溫溫柔柔的笑,平靜的眼底倒映柔和的燭光,神情多出幾分期待。

“你今晚可以同我在一起嗎?”

這麼主動的嗎!

還是有什麼彆的原因?

池鏡花一時沒反應過來,訥訥提問:“在這裡?”

他乖巧點頭,眨眼時,沾在睫羽上的一滴細小水珠順勢滑落。

“嗯,在這裡,就你我二人,不要離開半步,可以嗎?”

雖然池鏡花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但還是咬唇同意,不想錯過這個可能增加好感度的機會。

“嗯,好。”

四麵八方的風雨聲掩蓋住彼此的心跳,分明隻是簡單獨處,又不是沒有過,池鏡花莫名有點緊張,大抵是因為猜不透奚逢秋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沉默幾秒,奚逢秋緩慢抬頭,氤氳著水汽的雙眸直直地凝視著她。

“你好像很困的樣子,不睡覺嗎?”

他說中了!

但池鏡花不得不警惕地望向他,“你不會又要趁我睡著的時候計劃殺我吧?”

聽她所言,奚逢秋眉眼劃開個笑,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原來你都知道啊。”

她當然知道了!

在山上時,他對她的殺心那麼重,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見狀,奚逢秋向她反複耐心溫柔地保證道:“不會的,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池鏡花沉默不語。

事實上,他上次也是這般說的,結果半夜還不是差點殺了她,幸好他最後忍住了。

現在他又這樣,更是令池鏡花有種把她哄睡著然後做壞事的感覺。

“如果你不放心,這個交與你握住。”

奚逢秋低頭將指尖生出的白絲端頭遞到她手邊,任由她拿捏。

“你這麼敏銳,這樣一來,隻要我動了殺你的心思,你就會知道了,可以嗎?”

把拴住瘋子的繩子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樣看來,安全係數確實大大提升。

池鏡花愣住幾秒,緩慢伸手接過他遞來的一切,輕輕點頭,低聲回了個“好”。

奚逢秋唇角擒著笑,似乎無所謂這些。

池鏡花走到床邊,掃了一眼床褥,默默從櫥櫃中抱出一床乾淨的被子,鋪好後脫去濕漉漉的外衣,一股腦地鑽進被子裡,起初是用被子蒙住腦袋,最後透不過氣,又露出腦袋。

漆黑的雙瞳轉了一圈,池鏡花看見忽明忽滅的燭火映在可怖的頭顱上,聞見濃烈的鐵鏽味,令她極為不適,無奈乾脆翻身,逼自己入睡。

沒人說話,坐在桌邊的奚逢秋撐著臉頰,眉眼低垂,靜靜凝望著指尖的絲線。

分明是他的提議,可現在看來好生奇怪。

少女的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都這些細線清晰通過傳給他,仿佛在不知不覺中與她同頻共振,融為一體。

但也有個好處,他能以此判斷池鏡花是真睡還是裝睡。

當然,他私心希望她趕緊入夢,這樣衣服鬼才有現身的可能。

畢竟,她是他的誘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