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

昨夜一場雨過後,馬車路滑難行,趙樂七便租了艘烏篷船,選了去江州最近的水路。

若是豔陽天,扁舟順長江而下,用不了一日便能到盛陽城,而此時天邊烏雲密布,風雨交加!

天有反常,必有異象!

趙樂七撐著油紙傘立在船頭,遙望著遠處的峽穀,隨之目光一凝。

浮在水麵上的是屍體?

一向淡定的她,不免神色一凜,讓船叟加快劃槳。

夏仲擎心念一動,身形瞬時出現在趙樂七身後。

須臾間,船身周圍水流喘急,江麵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來勢洶洶。

趙樂七飛身掠至江麵,一把抓起浮在水上的人,竟是個女子!

趙樂七將奄奄一息的女子放在船上,伸手探了探鼻息,還有呼吸。

女子嗆出幾口水,看到救命稻草般抓著趙樂七的衣袖,嗓音沙啞道:“姑娘救救我,我不想被抓回去……”話還沒說完陷入昏迷,另一隻手裡還死死抓著一個物什不放。

寧悠悠與楚昭聞聲,一前一後從搖晃的船蓬出來。

江風迎麵襲來,寧悠悠不由打了個哆嗦,看見水草從四周快速聚攏而來,瞪大眼睛,十分驚奇道:“那是什麼東西?”

船叟還沒看清,猛覺船身一沉,一隻手從水草下伸出來拉住了他的腳,一張白色鬼麵具映入眼簾。

“啊!水鬼!”

一聲大叫穿透了水霧。

船叟驚嚇之餘,腳下一頓猛踢後抽開身,嚇得躲回了船蓬。

十幾個戴著鬼麵具的身影終於按捺不住,掠水而出。

趙樂七淡淡瞥了一眼不速之客,是衝著這女子來的?

追殺都追到水裡了,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如此趕儘殺絕定有隱情!

這些人看上去可不是普通的水匪,各個冷厲。

殺氣迫近,船尾那黑衣人一揮手,一柄寒刃鋒利地向寧悠悠刺來。

楚昭反應迅速,一招‘神龍擺尾’,一把抓起寧悠悠向身後退了幾步。

夏仲擎左瞅瞅右看看,兩邊都尚且不需要他的援手,索性兩手抱臂,在一旁看起了熱鬨來。

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船上的人聽著,將那女子交出來,否則……”

“好大的口氣!” 趙樂七麵上掛著輕蔑的笑容。

十幾支令羽箭寒光泠泠,齊齊向趙樂七的方向射來。

趙樂七衣袖翩飛,手中傘柄一轉,油紙傘上的水珠去勢如電,淩厲之勢如疾風驟雨,將那些射過來的箭打落在水裡,蕩起了浪花。

半空中的眾人紛紛悶哼,頓時隻覺半邊臉火辣辣的燒疼,嘴裡一口腥甜的血水噴出,可惡的是暗紅色血液裡還有被打掉的兩顆老牙。

平平無奇的水珠竟暗藏裹挾著一股霸氣的勁道,好生厲害的功法!

一個身材高挑的黑衣人目光渾濁,冷冷睨著立在船頭上的女子,陰惻惻道:“你是何人?”

夏仲擎上前一步,涼涼的嗓音道,“這位姑娘可不是什麼心善之人,要想活命麻溜滾吧。”

黑衣人覺察夏仲擎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瞳孔微微一縮,“你又是何人?”

夏仲擎一臉無辜,輕佻的口吻道:“那你得問我身邊的姑娘。”

趙樂七扭頭瞪夏仲擎,眼神複雜。她一愣神的功夫,一眾黑衣人趁機鑽入水中,沒了蹤影。

“你是故意放他們走的?”

“不錯。”夏仲擎雲淡風輕的道了一聲。

趙樂七狐疑,“為何?”

夏仲擎聳肩,“保船要緊。”

倒成她考慮不周了?

這時,躺在船板上的女子緩緩醒了過來,楚楚可憐的小身板,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

寧悠悠盯著瞧了瞧,沒看出什麼名堂,道:“姑娘,怎麼稱呼?”

女子眸光流轉,見追她的那些人沒了蹤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看向趙樂七道:“素淺多謝恩人搭救。”

趙樂七看向素淺手中緊握的物什,“那些追殺你的是什麼人?”

素淺攤開手心,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刻著“幽”字的令牌。

夏仲擎一眼認出,直言不諱道:“這是九幽堂的令牌。”

九幽堂?

那些人身著黑袍,戴著鬼麵具,隻露出一雙雙狠戾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素淺臉色煞白,整個人忽然開始渾身顫抖。

她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趙樂七本還想追問,但見素淺似乎受到了驚嚇,便作罷了。

寧悠悠安撫素淺,她光聽九幽堂這個名字就瘮得慌。

趙樂七對九幽堂略知一二,以暗殺謀生,價高者得。說白了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做些暗地裡見不得光的事。

隻是這追殺令一出,不死不休!那些人怎麼輕易就撤離了。

九幽堂收留的可是些匪徒、亡命之徒、無處可去之人,統稱活死人的地方。那裡有一套等級森嚴的晉級製度,出挑的殺手都是踩著同伴的肩膀爬上去的,皆是貓鼠之輩,號稱有九條命,喜歡晝伏夜出,手段狠辣。他們盯上的獵物,不是被摘了頭顱,就是挖了雙眼,死相詭異,委實太慘!

若不是十年前,神劍宗、鳳凰城、玲瓏閣三大派係隱跡,又豈會容得九幽堂這種不入流的門派發揚光大,在江湖上橫行無忌!

趙樂七一行人上了岸,穿過一片竹林,看到城外的流民。

明明是盛世,怎麼還有百姓食不果腹?莫非有人斂財?

近月來,江湖上連發多起詭譎的案子,傳言是天火,波及社稷,以此蠱惑人心,朝堂不安。

那個被滅了門的盛陽派就在盛陽城內。

———

雨後的天空上掛著一道絢爛的彩虹。

一農家小院內,花草的芬香也難掩從屋內散發出來的刺鼻藥味。

一連串“咚咚咚”的敲門聲又快又急,響徹整個小院,引得左鄰右舍都跑出來一探究竟。

“一大早,吵死了!竟敢打擾姑奶奶清夢!”宮雲雪推開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語氣十分不滿,打量來人。

這人相貌英俊,皮膚黝黑,手持佩劍,打眼一看就知道常在江湖上行走。

李牧揚一身黑衣束身,高大英武,眉宇間有一股子桀驁。

他看著眼前女子一身青色的羅裙打扮,眉眼彎彎,雙瞳剪水,是個頗為爽氣的姑娘。

李牧揚一時愣神,憨笑道:“姑娘芳齡幾何?”

宮雲雪打了個哈欠,沒什麼好臉色。哪有人一見麵就問姑娘芳齡的?依她看就是個登徒浪子,徒有其表!

李牧揚理虧在先,收起了玩鬨的性子,一本正經溫聲道:“在下無意打擾姑娘,前來打探昨夜是否有男人在此處救治。”

“沒有。”宮雲雪撇嘴,說著便要關門。

李牧揚看著土牆上還沒清理的手掌血印,上前伸手一攔,好言相勸道:“姑娘,實不相瞞,你救的那人是個敗類,他斂財欺壓百姓,還請姑娘將那人交給在下。”

宮雲雪淡淡道:“原來是你傷了他,小子下手挺重呐,姑奶奶忙活了半宿,好不容易才保住他的命,你說交給你就交給你?哪涼快哪待著去。”

李牧揚轉眼見麵前姑娘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竟不識好歹,頓時好感全無!不過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自稱姑奶奶也不怕折壽?

“喂!你這什麼眼神?”宮雲雪瞪了一眼男子。

他敢輕蔑她?

李牧揚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並非要與此女子過不去,但是非黑白,偏要論個清楚,揚聲道:“我手上的劍用來鋤強扶弱,殺該殺之人。”

宮雲雪倚門而立,哼道:“巧了,我手中的還魂針用來懸壺濟世,醫者仁心。”

這小子挺仗義,就是虎了點,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

宮雲雪在此處待了近一個月,周圍的鄰裡對她很是信任。

“醫者救命從不問高低貴賤!大家說對不對。”

“對,我們相信小神醫。”眾人高聲齊呼。

“大家散了吧。”宮雲雪笑盈盈走到男子身邊,嘚瑟道:“看來是我更得民心哦。”

李牧揚冷笑一聲,“看出來了,姑娘施的是還魂針,行的怕不是媚骨術!”

宮雲雪感歎,“喲,大俠挺識貨。”

李牧揚:“……”

宮雲雪隨即正色,“我手中的還魂針既能救人,自然也能殺人。有些事不能隻看表麵,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並非就是真相,更何況是道聽途說。什麼奇俠,依姑奶奶看頂多算個吊兒郎當的遊俠罷了。”

李牧揚不解道:“當地富紳與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相互勾結,草菅人命也是事實。在下行俠仗義,何錯之有?”

宮雲雪卻道:“或許另有隱情猶未可知。你打著遊俠的名號,行個人喜惡之欲讓其死,那你和他又有何分彆?”

李牧揚說不過宮雲雪,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