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古道寺寺院茂竹修林,陂池亭榭。

趙樂七看向麵前容光煥發的高僧不失佛家風範,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金鑲玉平安扣,頷首道:“聽聞元丈法師閉關數年,本殿有幸一見。”

元丈一派虔誠,笑道:“貧僧已將平安扣做法加持,願七公主此生順心而行!”

趙樂七盯著手中的平安扣,垂眸思量。

“阿彌陀佛!這世間本無冤無仇,一切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貧僧已將真相告知了花娘,她願自散靈力將鎮上男子的精元返還,花柳鎮的那些百姓都已無礙了。至於花蓮與淨梵,萬物皆有因果,命中自有機緣!”

趙樂七“嘖”了一聲,可歌可泣的愛情。

她沒想到宮中的粉蓮竟是花蓮真身。

昨日,花蓮對她說的那話是何意?

趙樂七恍神片刻,“本殿隻是來還願的。百年前的古道寺並非如今的護國寺,一切皆有緣法,法師不必介懷。”

元丈一聲喟歎,“說來花娘應是被巫妖利用了。”

趙樂七秀眉微挑,“巫妖?”

一個花妖不夠,又出來一個巫妖?!

趙樂七唏噓,花娘為了給花族報仇不惜提升功力作惡,到頭來真相卻另有隱情,不知她作何感想?

“依法師看,這夢中之事幾分真,幾分假?”

元丈謹慎道:“若夢中之事發生,便是夢警。”

趙樂七神情一動,好一個夢警!

她夢見了花妖,看到了花蓮的過往。

那她夢裡出現的那些陌生又似曾相識的畫麵,豈不是……

夢中時常出現一個紅衣女子,還有一個模糊的男子身影,看不清兩人麵容。

古怪的是,她每每醒來想要捕捉畫麵,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些點滴的記憶時不時閃現腦海,始終無法拚湊起來。

她似是忘記了什麼人?!

趙樂七收斂心神,拿出一物什,抬眼看向元丈,“還請法師再為本殿解惑,可識得此銅錢?”

趙樂七初逢浮塵時,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掛著的銅錢法器,與她在離府撿到的一模一樣。

元丈看了看外圓內方的法印銅錢,“的確是本寺法器。公主可是在離府撿到的?”

“不錯。據本殿所知,護國寺若是做法事應得父皇允準,方可行事。”

元丈目光平和,“此事是當初三皇子奉南皇陛下口諭而來。”

“三皇兄?”

趙樂七眼底微不可察的詫異一閃而過。

三皇兄一向秉持事不關己、冷眼旁觀的態度。他為何會對離府的超度如此上心?著實反常!

山門紅牆灰瓦,麵闊三間,東西兩門傍各立一個石獅子,威風凜凜。

夏仲擎在五步之外回眸看著趙樂七,見她神情晦暗難辨。

趙樂七縱身上馬,不料馬兒一聲嘶鳴,前蹄抬起,卻是驚了一般,不過很快在她的安撫下乖順。

這馬兒應是沒被人騎過。

春菊如是想著,她看到馬兒受驚一陣後怕,起伏的心跳緩了緩,果然還是公主厲害。

眼前的紅衣白馬不由令人遐想。

春菊覺得趙樂七就像是傲立於風雪中淩寒獨放的紅梅。

趙樂七側身看向朝露和春菊,莞爾道:“你們兩個先回宮吧。”

春菊低聲道:“公主不回宮麼?要是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她是想說和朝露還能保護,但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在花柳鎮的時候沒幫上什麼忙,公主沒嫌她是麻煩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樂七看一眼春菊,這丫頭怎麼神神叨叨的,不會是在花柳鎮經花妖一事嚇傻了吧。

“你家公主好歹是劍道雙修,何況還有大名鼎鼎的小安侯在,怎麼會遇到危險呢?”趙樂七語帶笑意,瞟一眼騎在另一匹馬上抬頭望天的夏仲擎,“是吧?小安侯。”

夏仲擎覺察到有兩道直勾勾的目光落在身上,眸光一轉,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眼前掠過策馬揚鞭的身影,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馳騁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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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府門前,管家看向寧文韜頭上新添的白發,一時有幾分感慨,歎道:“若不是神劍宗宗主的心法護住家主心脈,恐怕就……您此時讓少主和楚昭去江湖上曆練,莫非是擔憂……”

寧文韜擺了擺手,“好在那人受了重傷,一時半會不會來了。”

江湖上何時出現了如此厲害的人物?不過那人對宗無名的心法有所忌憚,那雙眼看著亦似曾相識……無論如何,他要護住鎮遠的百姓。

茶馬驛道上,寧悠悠戀戀不舍地回頭看向身後漸漸遠去的鎮遠。

楚昭長這麼大,第一次背井離鄉,萬千思緒縈繞心頭,看出寧悠悠眼裡的落寞,打趣道:“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也不知是誰老喊著要去闖“江湖”,如今如願又矯情起來。”

寧悠悠猝然抬頭,瞪眼看向拔腿就跑的楚昭,“你說誰矯情?喂!你給我站住。”

一處寬闊的湖泊隱於奇林怪石間,綠意盎然,鳥鳴不絕。

清風徐徐,十分愜意。

寧悠悠坐在石頭上,一手支著臉頰,看著水裡歡快遊動的魚兒,嘴角上揚道:“是自由的味道。”隨即站起身大喊道:“江湖,我來了!”

楚昭右腿搭在支起的左腿上,枕著雙臂躺在湖邊,發出一聲輕笑,“你之所以向往“江湖”,隻看到了它的平靜,卻沒看到湖底的暗流湧動。”

寧悠悠乜了一眼楚昭,“怕什麼?有小佛爺……”眼裡的光黯了一瞬,改口道:“本女俠護著你,定能見招拆招,所向披靡!”

楚昭知道自從長生離開,寧悠悠心裡便藏著事,出來散散心挺好的。

兩人一路南下,不知道趕了多久路,終於看到一家客棧。

寧悠悠望著客棧門匾,“東來客棧”,這名起的挺有趣!

東來西去的過路客都在此處歇腳打尖。

忙碌的店小二迎上前來,隻見他肩上搭了一條汗巾,賣力的招攬客人,儼然練就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皮功夫”。

寧悠悠吃了五碗麵條,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這一舉動引來了四周不少人的異樣目光。

看來行走江湖不是件易事,她一路上風餐露宿,都沒怎麼吃飽飯。

楚昭小聲嘀咕,“咱能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麼。”

寧悠悠拍了下桌子,楚昭一哆嗦,手中的筷子掉了一支。

“好啊,你竟敢嫌棄我,還說我臉胖。”

楚昭還沒撿起竹筷,又被寧悠悠跺了一腳,嘴裡“嗷”一聲,不明所以,“你乾嘛?”

“我那是胖麼?明明是嬰兒肥,人家正長身體。”

“小姑娘,這小子嫌棄你,小爺喜歡呀。”

鄰桌一道說笑的聲音響起,瞧他那一臉尖嘴猴腮的樣兒,真是找揍!

哪裡來的夯貨?瞎湊個什麼勁兒。

寧悠悠瞪了一眼,無語道:“有你什麼事?邊上待著去。”

“喲!還挺有個性。”

寧悠悠懶得再搭理,向楚昭使了個眼色。

楚昭這才後知後覺順著寧悠悠的視線看到一個臉上長痦子的男子,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在台上彈琵琶賣藝的女子身上轉來轉去。

賣藝女子麵紗遮麵,一雙眼睛明亮動人。

楚昭挑起一邊眉峰,神色戲謔,“是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妙人兒。”

寧悠悠:“………”

“哼,怕是你想多了。一般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都心存貓膩。呀!不會是臉上有疤吧?”

楚昭似笑非笑,看向語氣酸溜溜的寧悠悠。

“你這是啥眼神?莫不是良心發現本姑娘傾國傾城、國色天香、天生麗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了?”寧悠悠說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心虛喝了口麵湯潤潤喉。

楚昭咂巴,靠近寧悠悠,“瞧瞧人家柳葉眉、杏核眼、小巧玲瓏鼻,還有那誘人的櫻桃小嘴。”

楚昭故意唱著反調,沉浸在美色中“無法自拔”的感歎道:“美人如斯,人間尤物呐。”

“嗬,沒出息的男人。”寧悠悠冷哼,瞥見長痦子的男子眸子一抹精光掠過。

那男子吃酒後舔了舔唇,晃著身子向那賣藝女子走過去,將麵紗扯了下來。

待男子看清女子的麵容後惡心作嘔,氣得發抖,指著女子罵道:“這麼醜出來乾什麼,晦氣!”

女子臉上的紅色胎記露了出來,看向眾人一臉嫌棄的竊竊私語,咬了咬唇,重新戴上麵紗,解釋道:“小女子這胎記是天生就有的。”

她好不容易說服客棧掌櫃在這裡靠手藝謀生,為客人增添雅趣,如今鬨這一出可如何是好?

寧悠悠咽了下口水,她的話什麼時候這麼靈了?起身幫女子解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長得醜怎麼了?長得醜是犯了法還是吃了你家的大米,惹你了麼?狗眼看人低!”

女子拉了拉寧悠悠的衣袖,瑟瑟縮縮上前向欲發怒的男子賠不是,“抱歉,礙了公子的眼。”

寧悠悠看了一眼女子,不解道:“你乾嘛向他道歉?平白助長了他人氣焰。”

男子兩眼一眯,趾高氣揚道:“哪來的野丫頭?知不知道這方圓幾裡內都是我爹說了算。”

寧悠悠瞧著男子囂張的氣焰,冷笑道:“你的三言兩語就能威脅到我了?本姑娘可不是嚇大的。”

男子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我看出來了,你是來找茬的。”

寧悠悠指尖按在腰間懸著的飛雪刀刀柄上,“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你、你要乾什麼?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哦。”

男子眼皮一跳,踉踉蹌蹌跑出客棧,留下一個狼狽的身影。

“……”

寧悠悠眨了眨眼,她還沒動手呢。

男子跑得比兔子還快,分明看不起人麼。

寧悠悠心情大好,轉身喚來小二結賬,與楚昭一起離開東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