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不夜天!
護城河邊上擠滿了放花神燈祈福的人們,五色繽紛的花燈漂浮在河麵上,順流而下,好不壯觀!
趙樂歡滿心歡喜在河麵上放了一盞荷花燈,這才意猶未儘在容玨的護送下回了宮。
一攤位前,商販見麵前女子抬手起落間,一頂帷帽穩穩戴在頭上,一時看呆,直到女子走出幾步,才回過神來喊道:“女俠,你還沒給錢呢?”
趙樂七腳步一頓,隨手將頭上的珠花簪扔給了他。
子夜時分,月黑風高,打更人的梆子將將敲過。
一個融入到夜色中的身影,身姿輕飛如燕,悄無聲息從房簷上掠下。
離府!
陳舊的府門彩漆褪去,上麵貼著官府封條和一些畫有歪七扭八的符咒。門匾懸空,輕輕一碰就能掉下來,儘顯破敗,唯有大門左右的一對石獅墩子看去略顯威儀。
趙樂七手拿夜明珠,借著光亮向四周看去,院內陳設東倒西歪,雜草叢生,蛛網遍布,破敗不堪的房舍處還殘存三年前那場大火留下的痕跡。
白日裡人多眼雜,這夜色下有些東西會看的更清楚。
不知怎地,趙樂七覺得暗處有雙眼睛盯著她。
有股風自頭頂吹過,空氣中有術法殘留的痕跡,透著一絲詭異。
趙樂七心生警惕,出聲道:“既然來了,還不現身。”
“公主殿下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一聲輕笑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趙樂七後退一步,抬頭看向坐在屋頂上的男人,挑眉道:“小安侯?你怎麼在這兒?”
夏仲擎一腿半屈,手肘撐在膝蓋上,悠閒地瞧著眼前女子,打趣道:“聽說這是個鬼宅,旁人避之不及,你倒好,巴巴的往上湊。怎麼,放著錦衣玉食、平安喜樂的日子不過,對死人感興趣?”
趙樂七身穿錦緞提花長裙,裙上繡著精致的花紋,在夜明珠的光亮下泛著漂亮的華彩。
“難不成離府也有小安侯感興趣的東西?”
夏仲擎從屋頂一躍而下,笑道:“在下閒,瞎逛。”
趙樂七心道,“大半夜閒逛,有毛病。”
夏仲擎向前走了兩步,“三年來帝都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朝堂詭譎,定是離戰將軍知曉了什麼不該知曉的事,才被滅了口。離府大火在驍衛營巡城軍的眼皮下竟無人察覺,可見暗中那股勢力很是了得。”
趙樂七望著夏仲擎若有所思,“一不留神”踩到了埋在暗處的機關。
“嗖的一聲”,一支暗箭破牆而出,向趙樂七的方向射來。
夏仲擎身形一動,快如閃電,攬住趙樂七的肩膀下腰驚險躲過。
趙樂七始料未及,眨了眨眼,“多謝!”
夏仲擎頷首,伸手拔出插在地上那支顫動不止的黑箭,回眸看向站在原地愣神的趙樂七。
趙樂七“鬼使神差”道:“小安侯,我們可曾在哪見過?”
夏仲擎眸子裡幾分微妙,薄唇微抿,緩緩道:“公主說笑了。”
趙樂七吸了一口氣,是啊,應是沒見過的,她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呢。
“近日巧得很,我出現的地方總能看到小安侯的身影,不免有些懷疑是否在我身邊安插了暗探呢。”
“那公主可要好好查查身邊人。”
———
翌日,長壽宮。
正值黃昏,夕陽的光芒從西邊的空中潑灑過來,金光流瀉,將殿宇樓閣籠上了一層朦朧之色。
明後當年早產,生下一對“龍鳳胎”。
七皇子趙恒先天體弱,纏綿病榻,常年在長壽宮休養。
南皇對七皇子寄予厚望,這些年太子之位遲遲未定下來,故讓朝堂之上有人對儲君之位生了覬覦爭奪之心。
或許是上天垂憐,不忍明後一對兒女受苦。趙樂七沉睡後,有位得道高人出現,向南皇承諾以三年為期保她性命無虞。
趙樂七醒來後來過一次長壽宮,同往日一般,悄無聲息潛入。
若不是父皇吩咐不得打擾七皇兄靜養,她又何須如此。
趙樂七避開守衛走入殿內,藥味撲鼻而來,忍不住嗆出了聲。
“誰?”一聲略帶戒備的嗓音低低傳出。
趙樂七抬眼,隻見一道身影從繡著山川湖海的點翠屏風後轉出,身姿矯捷,燭台上的三盞燭火被一股勁風熄滅。
趙樂七唇角輕勾,盯著非羽片刻,麵前女扮男裝的人眉清目秀、朱唇玉麵。
“皇兄喝藥了麼?”
非羽搖了搖頭。
一刻前,無論她怎麼勸七皇子喝藥,他都不肯。
趙恒“咳”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經書,“非羽,你退下吧。”
“是。”非羽應允,低眉看了一眼趙樂七,退到殿外等候。
趙恒清雋疏朗,雙眉入鬢,此時的麵容上沒有血色,帶一絲病態的泛白,儘顯涼薄。
趙樂七雙手負於身後,目光轉向坐在床榻上的趙恒,見他臉上擠出一抹鬆快的笑容,撇嘴道:“皇兄,如此虛弱為何不喝藥?”
趙恒笑著道:“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這些年名貴的藥倒是吃了不少,並未見好轉。我這身子骨我最清楚,吃了也是枉然。”
趙樂七寬慰,“皇兄莫要灰心,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定會找到法子治好你的。”
趙恒點了點頭,眉峰微動,“關於你沉睡的傳言,外界揣測從未停歇。”
趙樂七不以為然,難得露出本是碧玉年華該有的神態。
“那些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理它作甚?!舌根長在彆人嘴裡,難不成我還要將舌頭一一拔出來,道理都是給君子講的,同小人講那是對牛彈琴,純屬浪費口舌。再說隻是些坊間傳聞,如今我醒來,謠言便不攻自破,何必自尋煩擾。”
“你長大了。”趙恒笑了笑,心生感慨,“對了,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樂七默了一瞬,“說來奇怪,想不起來了。”
昨日父皇問的時候,她也是如此回答。
不是搪塞之語,的確想不起來了。
她隱隱覺得和麒麟令有關。
“當年母後仙隕,你的靈力突然消失,如今可以施展了,算是因禍得福。”趙恒目光一閃,“聽聞你將付尚書的侄子抓進了鐵牢。”
“付貴行仗勢欺人、橫行霸道之舉,趨炎附勢的小人,一個視若無物的蠢貨罷了。那付成就是個老狐狸,將倒賣良田的罪名都算在了付貴的身上,讓侄子成了棄子,當了替死鬼,兩人實屬一丘之貉。”
趙樂七納罕,昔日這些事,七皇兄從不屑過問。
離府的那場大火,或許他知道其中的一些隱秘。
趙樂七眼底閃過慧黠,“皇兄,近來傳聞在午夜時分,常有孤魂索命,鬨得都城人心惶惶,就連三法司的官員也是毫無頭緒。”
趙恒神色一凜,“你去過離府了?”
“皇兄,不妨看看這是何物?”
趙樂七從腰身上的荷包中取出一物。
趙恒伸手接過,端詳道:“銅錢?用來驅邪的?”
趙樂七勾唇道:“扔在荒廢的草叢中,發現時還泛著幽光。”
“那你用靈力可探到了什麼?”
“離府有術法殘留的痕跡,有人將當時發生的一切消除了。”
趙恒道:“既是如此,三法司查不到也屬正常。”
趙樂七想起昨夜夏仲擎的一番話來,道:“怕是帝都中有股不明勢力暗中操控,能在帝都天子腳下製造恐慌不被察覺,事後又查不出任何線索。那場大火究竟因何而起,驍衛營巡城時為何沒有發現異常?皇兄不覺得奇怪?雁過留痕,凡是過往必有痕跡,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查不到,除非……不是人為。”
“依你之意,莫不是驍衛營有人參與其中?驍衛營可是母後培養的精銳,是她留下的心血。”
趙樂七知曉若是連驍衛營都不能相信,那事情的複雜會超出她的預想。
“我知皇兄是擔憂我會置身險境。不過,離戰將軍是母後生前信任的人,我一定會查明真相。”
在宮中隻能一葉障目,唯有置身危局,方能撥雲散霧,一探究竟。
趙樂七走出殿中時天色已黑,今夜的月格外通透明亮。
趙恒的歎息從殿內傳出,“樂七,日後還是從宮門走吧,你可是高貴的公主殿下。”
趙樂七無奈笑道:“好吧,就依皇兄。”
長壽宮門處的守衛看到趙樂七從宮內走出,揉了揉眼,低聲喃喃,“是我看花眼了麼,七公主何時來的長壽宮?”
非羽看著趙樂七離開後,轉身走入殿中。
適才兩位殿下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全聽到了。
趙恒看著窗外,陷入沉思。
非羽眉心一蹙,“殿下是覺得公主有所隱瞞?”
趙恒咳了兩聲,“你還不了解她麼?不想讓我擔憂罷了。我這皇妹未入江湖便已名揚天下,心思百轉玲瓏,有俠義之心,絲毫沒有養尊處優般的嬌縱與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