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看到顧晚低著頭眸子裡認真的神情,慕憐真的會懷疑他是在蓄意報複。靈力像暖流一樣注入錯位的關節處,減緩了痛感,過了半晌,顧晚抬起頭詢問:“可以起來了嗎?”
慕憐試著活動雙腿,僵硬得像是從地底下剛挖出來的,不過比之前是要好得多了。她扶著土牆站了起來,輕咳兩聲,臉上泛絲絲紅暈,“師弟,你怎麼會在這啊?”
顧晚聞言也咳了兩聲,眼睛不知該往哪看,“路過。”
慕憐點點頭,努力裝出一副相信的樣子,“好巧,不如我們先出去再說話。”在這土坑裡總讓她有種下一秒就要入土為安的不妙感覺。
兩人飛身而出,慕憐小心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早知道就不穿祝餘送她的衣服了,白色最容易染上臟東西。反複拂了拂灰塵,她才微蹙著眉頭,看向那道玄色的背影,低聲道:“顧師弟,謝謝你啊。”
顧晚沒有回頭,慕憐眉頭一皺,這人怎麼如此不識趣,好歹也應和她一下吧。見他沒有反應,慕憐也就扭頭就往外圍去,“師弟,那咱們還是各走各的吧,我先走了,不耽誤你找高階劍靈了。”
“等等。”
顧晚緩緩回過身來,神情凝重,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蒼蠅。
慕憐不解,隻是救了她一次,有必要難受成這樣嘛。“師弟,那個,我也不會讓你白救,等回去我就把謝禮送到你屋裡。”
等價交換總行了吧,慕憐往外踏了兩步,卻被一道無形的牆壁給擋了回來。她不信邪的又撞了上去,依舊沒能走出這個小圈子。
這時,慕憐才知道為什麼顧晚那副表情了,她往顧晚身邊一竄,“師弟,我們遇到鬼打牆了?”這可是大白天啊,什麼厲鬼敢這時候出來作亂,慕憐拔出佩劍,警惕地四處張望。
顧晚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要說的話梗在喉頭,好半天沒有言語。“不是鬼打牆,是妖氣。”
天虞黃階入門第一課,如何辨彆妖氣魔氣鬼氣,她是都睡過去了嘛。
“妖氣?”慕憐對著空氣亂揮一通,“這不是天虞門的秘境嗎,怎麼會有妖,我們趕緊聯係大師兄吧。”
“沒用的,我已經試過,與外界的聯係都被切斷了。”顧晚微微搖頭,沉下聲音,“隻有找出妖物,殺了它,闖出去了。”
又要打打殺殺?慕憐眉頭皺得比顧晚還深,她就知道,要離顧晚這種悲催男主遠一點,這還不如在坑裡就捏碎玉牌找祝餘救她出去呢。
說話間,濃霧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慕憐又往顧晚那湊了湊,“師弟,這又是什麼啊,妖怪的障眼法?”
顧晚神色又冷了兩分,把慕憐往身後一拽,“屏氣,是妖霧。”
話音未落,身後那人就軟趴趴地直往地上栽,顧晚一把拉住她,頃刻間霧氣便籠罩了兩人。
饒是顧晚屏住了呼吸,那霧氣卻似無孔不入般,模糊了他的意識。他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平常的妖霧,而是書中也甚少提及的魘氣。閉眼前的最後一刻,顧晚靠在樹邊,把慕憐的頭挪到了自己膝上。
原本腦子就不好使了,彆摔得更傻了。
*
慕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主峰,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布置,一切都和早晨出門時無異。
她滿腹疑惑地推開門,卻見到畢生難以忘懷的一幕。
除魔殿燃起熊熊大火,鎮妖塔被攔腰截斷,烈焰衝天之際,她看見一身玄衣的顧晚正在半空中陰狠地盯著她。
不,那不是顧晚,而是黑化後的魔尊,赤紅的眼眸,如墨般傾瀉而下的暗紅長發,衣袍上沾著斑斕的血跡。
【警告!警告!主線任務失敗,將扣除宿主世界線內所有積分。】
慕憐一慌,竟從兜裡掏出一個手機,幾條冰冷的未讀消息提示著——您的銀行卡餘額為0.00。
不帶這樣玩的啊,她還什麼都沒做,怎麼任務就失敗了。失敗就失敗,怎麼還扣錢啊!
慕憐還沒從這份悲痛中走出來,卻見顧晚一揮手,三個被捆仙索牢牢困住的人出現在他身前。
杜衡,姚光,還有她的親爹,都衣衫襤褸,淪為了階下囚。
那雙赤紅無神的眸子緩緩落在她身上,嘴角揚起的笑意卻叫人毛骨悚然,“慕憐,想救他們嗎?”
係統的提示音還在不斷響起,【任務失敗,宿主將被抹殺,倒計時十分鐘。】
天殺的,要搞死她就給個痛快吧,還這麼貼心的提供倒計時服務。慕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死在係統手裡好,還是死在顧晚刀下更快。
慕謹行掙紮著,聲音嘶啞,“卿卿,你快走,不要管我們!”
“爹。”慕憐緩了緩神,反正她是活不了了,可慕謹行、姚光還有杜衡都對她不錯,來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日子,她也算是過得很幸福了,現在就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慕憐鼓起勇氣大喊:“顧晚,你放開他們,你要是殺了他們,師姐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但願顧晚還有那麼一點點心,還能顧及女主吧。
但他隻是漫不經心地笑笑,“殺了他們,師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以後再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
“不是的!”大魔頭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偏激的愛情觀啊,慕憐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愛一個人是要尊重她的感受,保護她珍惜她所愛的一切,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希望她能開心幸福,你毀了天虞,師姐永遠不會開心的。”
“哦?”顧晚輕輕挑眉,“你說的這麼好聽,那你願意為了這三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如果我死了,你就能放過這裡所有的人嗎?”慕憐咬牙,抽出自己的劍,對上顧晚的眼睛。
“好啊,想不到慕大小姐還有這麼無私的一麵,你如果能下得了手,我就離開天虞,永不再犯。”顧晚眼中帶著幾分玩味,仿佛在觀看一場妙趣橫生的表演,鮮血越多,他就越興奮。
“卿卿,不要!”懸在空中的三人同時喊出聲來,更增添了幾分淒苦的味道。
慕憐拿劍的手微微顫抖,在係統冰冷單調的死亡倒計時裡,將劍架上了自己的脖子。殺人不過頭點地,她這輩子無父無母,童年生活過得苦兮兮,長大了也沒好到哪裡去,看個書也能遇到這種破事,要是重新投胎說不定還能運氣好點當個富二代呢。
慕憐閉上眼心一橫,卻在劍刃觸到皮膚那刹那,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卿卿,醒醒!醒醒!”
是卉卉的聲音,慕憐猛地睜開眼,發現那道小小的身影,正拚命建起一道靈力屏障。
慕憐突然醒悟過來,這個世界裡怎麼會有手機呢,劇情也沒有推進到這一步啊。她鬆開手裡的長劍,白皙的脖頸上小血珠噴湧而出,真實的疼痛感席卷而來。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海市蜃樓般,轟然倒塌。
再睜開眼,便隻有周身濃鬱的霧氣,和飛在身邊的小毛球。
“卉卉,你醒了!”慕憐伸手摸了摸脖子,竟然沾了一手的血,把自己嚇了個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卉卉吃飽了,醒過來,看到卿卿拿劍抹脖子。”小毛球急得上躥下跳,“卿卿不要死!”
慕憐把它撈回懷裡,“好了好了,彆亂撲騰了,我沒想死,剛剛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很逼真的夢,好像一切都曾經真實發生過一樣,連細節都分毫不差。她的手機,右上角摔裂了一小塊,一直沒舍得去修,夢裡的手機連裂痕都對得上,這也太驚悚了。
“是魘妖的夢,魘妖很可怕很可怕。”
慕憐盯著小花靈,追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妖怪?”
卉卉歇在慕憐的衣領上,得意地說:“這是魘妖哦,會讓人做噩夢,不過夢醒了就沒事了。”
慕憐看了一眼越來越濃的霧氣,有些不妙的預感,“那為什麼我們還在這個鬼地方啊。”
“哦,因為這個幻境裡還有一個人沒出來,如果他一直出不來,我們也會掉進他的夢裡。”
顧晚的噩夢,那該有多可怕。慕憐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一腳踏空,連帶著卉卉一起跌下了雲端。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並沒有出現,慕憐翻了個身,不可置信地看著熟悉的陳設。她怎麼又回來了?
“卉卉,魘妖還會反複讓人做噩夢嗎?”
“卉卉不知道,辛夷沒有教過卉卉。”
眼看指望不上小毛球了,慕憐翻身下床,心懷忐忑地去推門,無論是什麼情形她總要去麵。可隻見還未觸到,木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外麵站著幾個內門女弟子,個個臉上都帶著笑容。
“卿卿,你可算起床了。”
“是啊,今天可是大日子,趕緊上妝梳頭吧。”
慕憐被簇擁著來到鏡子前,為首的女弟子將她按在椅子上,幾個人拿著脂粉就往她臉上招呼。
慕憐連忙擺手叫停,“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上妝?”
手裡拿著胭脂盒的女弟子笑了笑,“卿卿,你是睡糊塗了吧,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