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斷了(1 / 1)

“嘔!”

又是一陣乾嘔,慕憐臉色蒼白地靠在床頭,她算是知道顧晚喝了那麼久女主熬的湯藥,是個什麼含金量了。

顧晚嫌棄地轉過頭,“調息運氣,意守丹田,三個時辰後藥力發作,紅線仙就會被逼出體外。”

藥力還沒發作,慕憐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她捂著胸口,好半天才緩過來,照著顧晚所說的放慢呼吸,運轉靈氣。

約莫到了黃昏時刻,外頭的風聲越來越大,慕憐緩緩睜開眼,抬手想揉揉眼,卻發覺左手還與大魔頭牽在一起。

這一動,顧晚睫毛微微顫抖,在臉上投射出小片陰影。

慕憐知道他已經醒了,原書裡寫顧晚有種野獸般的直覺,警惕多疑,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怎麼一到了晚上就刮風下雨。”慕憐探過身去推開半扇窗戶,隻見街道上黃沙彌漫,兩旁的幌子被吹得直晃,山雨欲來,天色更加昏沉。她關了窗,奇怪道:“太守府的人怎麼還沒有來,找一個人這樣難嗎?”

房中光線昏暗,看不清人臉上的神色。慕憐繼續自言自語,“剛看到那個許太守的時候,我覺得他還挺平易近人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越和他說話我越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像是戴了張麵具。”

慕憐在孤兒院長大,靠好心人的讚助上學,察言觀色是生活的必備技能。判斷一個人良善與否,並不能隻看表麵。譬如老院長,看上去是個再慈祥不過的老奶奶,背地裡卻挪用了經費供自己兒子在國外花天酒地。

“顧晚,你說魔域的妖怪怎麼會到許郡呢,不是說人魔大戰後設下了重重結界?”

慕憐扭頭準備問個清楚,卻正對上想去開窗的顧晚,距離近到來不及反應,她第一次在顧晚眼中看見那麼多複雜的情緒。

雙唇輕輕擦過了他的嘴角,一觸即離。

溫熱的觸感還久久不散,慕憐呆住,心下頹然,她就知道和大魔頭待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事,這下顧晚還不得掐死她。

“我不是……”故意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慕憐突然感覺喉頭陣陣作癢,她偏過頭去。

“嘔!”

想吐,但一定要這個時候吐,一定要在親了大魔頭之後當著他的麵吐嗎?

饒是想了再多,生理反應卻無法控製,慕憐死死捂住嘴,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嗓子眼裡爬出來了。

她張開手掌,吐出一個形似紅豆的圓球,還在動。那東西伸出了觸手,像是紅豆發了芽,顫顫巍巍。

這麼個東西一直在體內蠕動爬行,慕憐扭過頭去,終於忍不住陣陣惡心。

顧晚眼底如同結了層薄冰,捏了個決,從胸口處隔空取出紅線仙,連同慕憐那隻一起,束縛在了半空中。

紅線仙的觸手還在蠕動著,慕憐白了臉,“這就是紅線仙?”

明知故問,顧晚沒有答話,隻拿起身邊的佩劍,一道淩厲的劍氣逸起,寒光點亮了昏暗的內室。極細的灰塵在飛舞著,像是一場盛大的落幕。

完了,大魔頭終於忍無可忍要殺她了。慕憐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撕裂感卻久久沒有出現。隻是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了,無聲無息,心口密密麻麻地酸澀。

手心的溫度消失了,心口不再發疼。慕憐迷茫地睜開眼,顧晚已經收了劍,冷冰冰地對上她的視線,“看什麼?”

不是要殺她,而是斬斷紅線?慕憐移開眼神,隨即欣喜起來,“太好了!我們終於不用牽手!”她自由了,重新擁有了左手的使用權。

顧晚隻冷哼一聲,把兩隻紅線仙抓在手裡,出了門。

另一邊的姚光和俞修明卻沒有這麼順利,紅線斷裂的瞬間,兩人齊齊噴出一口暗紅的血。

被紅線仙附體的時間越長,身體受到的損傷也就越大。杜衡和祝餘上前撐住兩人,為他們運氣療傷。

“卿卿,太守府的事情就交給你和顧師弟了。”杜衡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姚光的情況不大好。

慕憐麵色沉重地應下,小心翼翼地關了門,剛準備長舒一口氣,就聽到樓下有動靜。

孔有財正殷勤地恭維著劉管事,見慕憐和顧晚來了,劉管事臉上的倨傲神態收了兩分 ,“兩位仙師,我家大人特派小的來謝你們。”

他拍了拍手,身後的小廝捧進來一盤摞得整整齊齊的金錠。

金燦燦黃澄澄亮閃閃,叫慕憐看迷了眼。

劉管事笑道:“這裡是一百兩黃金,我家大人的一點心意,還請仙師一定要收下。”

慕憐手伸出去了半截,還沒碰到銀子邊 ,便被顧晚冷冷的聲音打斷了。

“無功不受祿,這一百兩黃金我們當不起。”

慕憐指尖無力的微微顫抖著,不甘心地收了回來,咬牙道:“師弟說的是,財帛乃身外之物,修道之人斬妖除魔是應儘的本分。許小姐怎麼樣了,可找到另一個中毒的人了?”

劉管事眼中有些許複雜的情緒閃過,隨即又滿臉堆笑,“小姐已經大好了,全靠仙師們給的方子好,恰逢陸天師到訪,便為小姐除去了妖祟,不必勞煩仙師們再跑一趟了。仙師們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小的就告退了。”

天虞門的弟子不過是仙師,現在卻來了位陸天師,天在上,仙在下。可她似乎沒在原書裡看到過這號人物。

管事的話倒是正中顧晚下懷,他把弄著青竹杯,漆黑的眸子裡有幾分笑意,“如此甚好。”

慕憐難以置信,坐在他對麵,急切地問道:“我們真不管了?你不是也覺得那個太守有問題嗎?這個陸天師又是什麼人,真的可靠嗎?”

顧晚隻丟下一句,“宗門規矩,不可插手凡間事務,現在許太守對我們下了逐客令,你還想怎麼樣?”

慕憐詞窮,宗門規矩還不許殘害同門濫殺無辜呢,原書裡顧晚殺人如麻也沒手軟過啊。

孔有財在一旁擦著桌子,突然插嘴道:“兩位仙師,你們說的許太守和陸天師,我倒是略知一二。”

慕憐立刻來了精神,孔有財躊躇道:“那陸天師就是個神棍,曾經在太華宗當過兩年外門弟子,後被逐出師門,到了許郡,在街頭擺個攤子給人算命。這些年得了許太守的青眼,搖身一變成了天師。”

“至於那許太守,原名姓劉,叫劉安遠,是個窮書生,後考中進士當了個小官。因著他容貌甚好,家中也無牽掛,被原本的老太守許大人看中,做了上門女婿,改姓了許。”

孔有財眼中有些諷刺意味,“老太守膝下隻有一女,隻幾年工夫,就將他從一個小小的知縣扶持成了一郡太守。”

“這還是個古代贅婿啊。”慕憐小聲嘀咕著,抬起頭,卻見顧晚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往樓上去了,不由得問道:“唉,你去哪?”

“回房。”

烏木樓梯上拖著長長的影子,白色的衣角染了灰塵,無故多了些寂寥感。

孔有財收回探究的目光,低聲道:“顧仙師他好像不太高興。”

顧晚哪有高興的時候,除了對祝餘還有些好臉色,那是恨不得天天把我不好惹寫在臉上。除了,不小心吻上他嘴角時,那詫異無措的表情。

慕憐甩甩腦袋,試圖把這些奇怪的記憶拋諸腦後,“孔老板,你繼續說,他不愛聽我愛聽。”

孔有財便也坐了下來,“慕仙師你是不知道,這劉安遠就是個鳳凰男。”

鳳凰男?古代也有這種說法?

慕憐愣了愣神,猶疑著吐出四個字,“軟飯硬吃?”

孔有財又驚又喜,瞪大了眼睛,壓低聲音道:“你也是穿越來的?”

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問道:“你是什麼任務?”

孔有財苦著一張臉,跟難得遇見的21世紀地球同鄉哭訴道:“我這是個經商係統,隻有當上這個世界的首富才能回去。”

慕憐深表同情,“孔老板,你現在就這麼一個客棧,小二都沒一個,得乾到猴年馬月啊?”

“這不是沒有客人,我就讓員工都放假了,少上一天班少發一份工資嘛。”孔有財有些不好意思,“這條街左半邊的鋪子,都是我的。”

慕憐險些被茶水嗆到,臨街走過來有四五十個門麵,少說也是個闊氣員外的水準了。隻是這做派,怎麼跟現實中的資本家一個樣。

“小友你呢,是修仙係統嗎?”

對著孔有財好奇的目光,慕憐糾結許久,開口道:“勉強算是吧,孔老板,這個許太守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都告訴我。”

孔有財眉頭一皺,“小友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個芸娘嘛。那會我才來這個世界,舉目無親,全靠著她好心從我這買點胭脂水粉,勉強糊口。芸娘是個樂妓,賣藝不賣身的,我……”

慕憐眼睛放光,“孔老板你就喜歡上她了?靠著係統你應該很快就發達了吧,怎麼沒給她贖身?”

“我當時想,若是在這個世界做點小本生意,娶妻生子,美滿一生,就是完不成係統任務也沒什麼。可等我賺到錢去見芸娘,她卻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有朝一日那個人會考取功名與她團圓。”孔有財歎氣,“小友你是知道的,男人哪有幾個好東西,芸娘她太傻太傻。”

慕憐勸解道:“孔老板你彆傷心了,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

“隻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芸娘究竟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