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睜開眼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會聽見父母的責罵——直到視野裡再度蹦出遊戲界麵時,她才反應了過來:天啊,那場荒謬至極的穿越,原來不是做夢!
她關掉界麵,爬起身來,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並未躺在昏迷前的沙灘上。
身下是一張簡陋的小床,一位年逾半百的女性正坐在床邊,麻利地處理著海魚。
見她醒來,女人先是愣了愣,接著放下手中的活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你醒啦?”她說完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瞧我這話問得……你先彆急著起來,再躺一會兒!要喝水嗎?”
她轉頭扯起嗓子喊了起來,讓屋外的人打點喝的水進來。
五分鐘後,米婭坐在床邊,一邊捧著一杯水咕嘟咕嘟灌,一邊聽女人和她的丈夫你一言我一語,講完了她昏迷期間發生的故事。
萊爾太太是一名魚販子。這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樣去碼頭販賣新鮮的魚獲,卻沒料到在沙灘上撿了個大活人。
那時米婭已經不知道在沙灘上躺了多久,大半邊身子都被曬得脫了層皮,出氣多進氣少,眼看再躺一陣子就會一命嗚呼。
從她的打扮和躺在岸邊的位置來看,萊爾太太猜測她是某起船難的幸存者,一時起了惻隱之心,便將米婭撿回了家,給她擦了治曬傷的藥,又給昏迷中的她喂了些水。
靠著萊爾太太的救治,米婭在躺了兩天之後,終於睜開了眼睛——按照萊爾先生與萊爾太太的約定,要是第三天米婭還不醒來,他們就會把她扔回海裡去。
說到最後一句,萊爾太太責怪地給了萊爾先生一肘子,萊爾先生則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現。
他聳聳肩,對米婭說:“事情就是這樣,小姐。我和我妻子救了你一命,你總該有些表示吧?”
彆人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付出回報,這是應該的。
米婭點點頭,悄悄點開遊戲界麵翻了翻,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等級是為1的,背包是空空的,裝備是沒有的……
完蛋了,不會真的要被扔回海裡吧……
萊爾太太讀懂了她沉默背後的含義,幫著解圍道:
“不急,我們可以等聯係上了你的親人再說,這幾天的賬先記著。小姑娘,看你衣服穿得這麼好,是哪家的貴族小姐吧?你身上還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物嗎?我明天要去城裡,正好可以幫著寄信給你的家人。”
現實裡的“米婭”有父母有好友,實在不行還能求助人民警察,這對她來說並不難——可是遊戲裡的米婭,不過是一個從鄉下走出來的孤兒。
在遊戲劇情裡,主角出生的那座村莊毀於一場來勢洶洶的瘟疫,所以她才會走出村莊,開始冒險。像許多遊戲和動畫裡的主角一樣,她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老實說,當萊爾太太說什麼“寄信給家人”的時候,米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之前打遊戲時撿來的隊友們。
為了培養出最優秀的“勇者”,米婭一路冒險一路撿夥伴,撿來的夥伴可以塞滿這間海濱的小屋。
後來因為每次戰鬥時的隊伍都有人數限製,她才挑出了數值最優秀的三個重點培養,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主力隊伍。
在米婭棄坑《成為勇者之前》時,主力隊伍裡的三名夥伴已經被她拉到了很高的等級,向他們求救應該不難——可問題是,現在她所身處的時間線,是在BE結局“背叛之人”之後。
十五年前,打出“背叛之人”這一結局,是米婭棄坑《成為勇者之前》的決定性因素:任誰在辛辛苦苦肝了幾個月後卻遭遇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慘狀時,都會忍不住想要磨刀霍霍向劇本的。
當年的打擊在米婭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因此她始終記得打出這個坑貨結局的起因經過——她的隊伍中存在著一名背叛者,一旦她選擇向這名背叛者求救,就會走向BE。
……她直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呢!!早知道會穿越的話說什麼也要查了攻略看完全部劇情再說啊!!!
等等,早知道會穿越的話她根本就不會打開這個鬼遊戲了……
米婭在心裡痛苦地呐喊。
她抬起頭,對麵的萊爾夫妻還在等待著她的回答,並且丈夫的臉色明顯變得不耐煩了起來。
腦子裡千百個念頭閃過,米婭最終確認的隻有一點:
【她絕不可以貿然向那三名曾經的夥伴求助】
如果那名背叛者發現她沒死,等待她的顯然隻有死路一條。
在遊戲裡死亡,會不會回到現實中?在沒有得到準確結果的情況下,她不是很樂意去進行嘗試。
小命隻有一條,鬼知道死在遊戲裡是會穿越回去,還是會原地複活,還是會乾脆就死在遊戲裡了。
那麼,假使米婭不想因為拿不出錢被萊爾夫妻丟回海裡去的話,眼前可選的路就沒剩多少了。
她要麼向曾經一路撿回來的、三名主力隊伍以外的角色求助——實行這個方法最大的問題在於,沒人能記得一個十五年前玩過的遊戲裡的NPC姓甚名誰家在何處,至少米婭不能——要麼……
米婭想了想,在衣服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件東西攥在掌心,將手掌攤開在了萊爾夫妻麵前。
“……說來實在難以啟齒,我現在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現在根本想不起家人的情況,”米婭觀察著二人的神色,將祈求的目光放在萊爾太太身上,試探性地說,“我在自己身上發現了這個,看上去還挺值錢的。或許明天我能跟您一起去城裡,打聽打聽有關我家人的事嗎?如果找不到什麼線索,我就找間鋪子把它抵押了,換成錢給您——您看,我穿的也不差,如果順利找到了家人,您一定能拿到更多錢!”
她拿出的是一件珠寶。
這東西是米婭蘇醒後,從自己身上找到的,是她為數不多隨身攜帶的物品之一,並且它看上去的確很值錢。
萊爾先生的目光貪婪地黏在她手中的珠寶上,萊爾太太則抬起眼,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她。
米婭感到自己的背後滲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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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萊爾太太帶著米婭進了城。
米婭身上的曬傷還未好全,所以她擦了萊爾太太特製的藥膏,又向對方借了件寬大的鬥篷披在身上。
時間退回到一天前。
老實說,當她自稱失去了記憶,又拿出了一件(看起來)價格昂貴的珠寶時,米婭心裡實在是有些七上八下。
她畢竟在自己的時代裡看過太多人心險惡的故事,很是擔心珠寶一拿出來就被搶走,然後夫妻倆齊心合力把自己澆上水泥沉到東京灣——這裡既沒有水泥也沒有東京灣,這隻是個比喻——扔到海裡去喂魚。
好在,也許是她身上華貴的衣料讓夫妻倆起了忌憚,也許是被米婭畫的那張“找到家人就能拿到更多錢”的大餅打動,也許隻是單純的因為夫妻倆其實是助人為樂的好人而米婭所為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總之,不管怎麼說,萊爾太太同意了她的提議,帶上米婭一起進了城,還好心地借給了她傷藥和鬥篷。
從同萊爾太太的聊天中,米婭得知,眼下她所處的這座城市名為“黑潮港”,因其獨特的海流與優良的港口而得名。
黑潮港位於帝國的南方邊境,因漁業而繁盛,城裡幾乎所有生意都圍繞著漁業而發展,很少有彆的產業紮根。
比如,在遊戲中廣泛遍布於每一個大中城市的魔法協會,就並不存在於黑潮港中。
在《成為勇者之前》裡,“魔法協會”既是遊戲的存檔點也是傳送點,當玩家需要從一個地點快速跳轉至另一個地點時,可以通過在地圖上選擇不同城市的魔法協會,進行傳送。
米婭原本想碰碰運氣,試試看能否通過魔法協會,聯係上她彆的夥伴,卻被萊爾太太告知,黑潮港中並沒有魔法協會的分部。
眼下她窮得叮當響,也付不起離開黑潮港的路費,看來隻得從其他方向入手想想辦法了。
“米婭小姐,你為什麼要詢問有關魔法協會的消息?你是一名魔法師嗎?”
萊爾太太的話語中似乎帶了些彆的意味,不過米婭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來:她正忙著收拾沮喪的心情。
黑潮港的熾熱陽光能把人曬得齜牙咧嘴,米婭攏了攏鬥篷,含糊道:
“請您原諒,我不記得了,隻是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去那裡就能打聽到有關我身世的線索。”
萊爾太太點點頭,沒再繼續深究下去,她實在是位體貼的女性。
十分鐘後,萊爾太太領著米婭來到了黑潮港的傭兵公會。
“傭兵公會”並不僅僅是雇傭冒險者的地方,它幾乎是一座城市裡所有半地下和地下交易交易的彙集之地。
這兒的交易量如此之大,自然也衍生出了對物品價值的鑒定,以及抵押物品的需求。
萊爾太太告訴米婭,她們可以在這裡賣掉她的那件珠寶。
在櫃台前,萊爾太太低聲表示自己在海裡撈到了一些可能是寶物的好東西,希望能在這裡進行鑒定和抵押,於是二人便被請進了一間隔音的內室中。
在《成為勇者之前》裡,傭兵公會也是重要的地點之一,場景表現為一間熱鬨的酒館,玩家可以在這裡領取任務、交易物品或是休息回血。
在屏幕裡看遊戲的美術貼圖是一回事,現實裡走進一座鬨哄哄且塞滿奇裝異服人士的酒館,又是另一回事。
這裡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打扮誇張的傭兵們大聲交流拚酒,滿溢著一種奇特的生命力。米婭不由自主地東張西望,對每一件沒見過的物品都充滿了好奇。
兩人在內室中坐下後,侍者請來了鑒定師。
鑒定師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坐下,鑲在眼眶裡的義眼咕嚕嚕地旋轉著打量二人。
萊爾太太清了清嗓子,首先講述了她“撿到寶物”的經曆。
住在他們家隔壁的小孩(該角色由米婭飾演)在海灘上玩耍時撿到了一件新奇的珠寶,因為父母都出海打漁去了,恐怕得好幾天才會回來,她便找到了鄰居的萊爾太太詢問。
憑借在港口生活多年的經驗,萊爾太太認為這東西恐怕能值不少錢,所以才帶她來了這裡,希望能對寶物的價值進行鑒定。
故事講完了,米婭也適時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那件“寶物”,放在了兩人麵前的桌子上。
進門時看起來還有些不耐煩的鑒定師,在看見那件物品的瞬間,便瞪大了眼睛。
他謹慎地戴上手套,將其拿起,湊到跟前,義眼也不再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轉,而是頗有規律地收縮著,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哢噠哢噠的聲音。
半晌,鑒定師放下物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夫人,小姐,很遺憾,這不過是一件高超的仿製品,”鑒定師惋惜地搖搖頭,“不過單從工藝來說,也算仿得十分出色。如果二位願意將其抵押給公會,公會可以開到3枚金幣的價格。”
米婭自然是不記得遊戲裡的物價的(還是那句話,你怎麼會記得住一個十五年前玩過的遊戲裡的細節呢?),不過她回憶起了來傭兵公會的路上,看見過的店鋪的招牌。
招牌上標注的價格基本都是銅幣,偶爾也會有一些銀幣。
這麼說來,3枚金幣想來也不算太低,至少能付清這幾天住在萊爾家的錢和藥費吧?
她側頭看向萊爾太太,她看上去有些激動,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放在大腿上的手將褲子的布料攥出了褶皺,不過麵上還維持著一分老練與矜持。
萊爾太太一挑眉毛,狀似不滿地說道:
“3枚也太少了吧?我來這兒的路上也找彆的商人看過,有人願意給出10枚呢!”
這是假話,她倆來的路上當然沒找人看過——這附近亂七八糟的人太多,怕被打劫。
不過萊爾太太這招米婭也熟,好比她在外地打工的時候逛批發市場,麵對老板報出的價格,毫不猶豫就是一個對半砍價。
麵子不要緊,省到錢才是最重要的。
鑒定師的義眼又轉了起來。
“10枚!那您就賣給那人好了!”他也毫不客氣,“您這上麵鑲嵌的珍珠,乍一看是極其稀有的‘深海之淚’,可是稍有經驗的人仔細一看就能明白,形狀太圓潤,光澤度太高,顯然是人工的仿製品,不可能賣得出高價,就3枚,您愛賣不賣!”
兩人唇槍舌劍了半小時,最後萊爾太太以5枚金幣的價格,將物品賣給了傭兵公會。
兩人在櫃台拿到了錢,萊爾太太將其中一枚兌換成了滿滿一大袋子銀幣,將剩下4枚遞給米婭。
“藏好,走到外麵去的時候彆給人看見了。”
她低聲說。
米婭接過錢,小心翼翼地塞進衣服內側口袋裡,問道:
“您隻拿了一枚,夠付我這些天的錢嗎?”
萊爾太太的神色顯然有些驚訝。
她上上下下看了米婭好久,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有時候我也慶幸是我撿到了你。米婭,你是真的失憶了,還是什麼被卷入政治鬥爭逃走的大小姐?你知道我賣一個月的魚也隻能賺到20枚銀幣嗎?”
接下來她去銀行存了一趟錢,一路上大致同米婭講解了一下帝國的貨幣體係。
帝國主要的流通貨幣分為金幣、銀幣、銅幣三種,兌換率為1:100:10000,不過市麵上廣泛流通的,一般隻有後兩種。
日常人們交易物品以銅幣為主,需要儲蓄時,則會兌換為價格更穩定的銀幣。
至於金幣,雖說萊爾太太的積蓄算起來也有那麼一些,但她從不會去兌換成金幣,平日裡根本用不上,還得擔心被賊惦記。
說到這裡,她又建議米婭最好也將金幣兌換為銀幣,否則一旦被賊人盯上,就損失慘重。
米婭聽得默默點頭。對於她來說,如果將身上的金幣兌換成銀幣,最大的問題在於不便攜帶,何況一個小女孩拎著一大袋子一看就是錢的玩意兒在路上走,哪怕隻是銅幣,想必被搶劫的概率也不低。
她目前算是個黑戶,也不想隨意暴露自己還活著的事實,那麼也就無法以“米婭”的身份在銀行開戶存錢。
米婭揉了揉太陽穴,隻想仰天長歎前途艱險路漫漫。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拿到一大筆錢的萊爾太太顯然心情不錯。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萊爾太太豪爽地拍了拍裝滿銀幣的衣兜,大手一揮,表示要請米婭嘗嘗黑潮港的特色美食。
兩人的早餐都隻吃了乾麵包和涼水,此刻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米婭也不跟她客氣,流著口水連連點頭。
萊爾太太帶她去了黑潮港裡一家“好吃得能讓你把舌頭吞進去”的酒館,米婭瞅了瞅菜單,價格不菲,無怪乎店裡人不多,穿得像米婭和萊爾太太一樣樸素的,更是半個都沒有。
好在,侍者的態度很好,並沒有因為兩人穿著簡譜就看人下菜碟,不一會兒,他們的午餐就端了上來。
甜蝦清甜爽口,腹部還抱著肥美的蝦籽,輕輕一咬就在唇齒間綻開,蘸著店內特調的醬汁吃,美味得讓人說不出話。
烤鱸魚上灑了切碎的番茄和甜椒,調味層次豐富,外皮煎烤得酥脆,內裡柔軟多汁。
萊爾太太還點了份炸海鮮拚盤。米婭尤其偏好炸牡蠣,配上辣味蛋黃醬一口一個;拚盤搭配的另一種醬汁是略帶果香的酸甜醬,也是彆有風味。
此外,還有一小份紮實的牛肉燉菜,湯汁濃稠,滋味厚重,很是適合配上麵包享用。
兩人甩開腮幫子一頓猛吃,一時間誰都沒注意到餐廳內的狀況。
等肚子吃得六七分飽了,米婭才發現,這間本該安靜優雅的高級酒館中,一直充斥著格格不入的餐具碰撞聲,以及一個嗓門大得出奇的男人的怒吼:
“我剛點的海鮮麵和烤雞怎麼還沒端上來!?我杯子都空了,怎麼還沒有人倒酒?!你們就是這麼服務的嗎?!”
那個聲音就在米婭的身後。
她循著聲音側身看去,隻見身後坐著一名肥胖的年輕男性,肚子上堆疊的肉幾乎要把襯衫扣子崩掉。
他滿臉橫肉,麵色紫紅,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酒氣,一看就是已經喝得爛醉了。
侍者趕忙走上前來解釋說:
“客人,海鮮麵和烤雞的烹飪都需要時間。我這就為您倒酒,還請您——”
話還沒說完,肥胖的客人就將剛倒好的酒潑在了侍者的臉上。
“我說現在給我上菜!”他咆哮道,“下丨賤的東西,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告訴你們,爺有錢了,爺就是要你們恭恭敬敬地伺候!還不快——”
米婭皺起了眉。
討厭的醉鬼。可憐的侍者。她在心裡唾棄道。
那名客人似乎還打算繼續鬨下去,酒館的門卻在這時猛地被推開了,呼啦啦湧進來一大群人。
他們麵色嚴肅,穿著統一的黑色長袍,比起吃飯,看上去更像是來找茬的。
眼見這麼一群人進來,原本還有些喧鬨的餐館立刻安靜了下來。
米婭身後的客人也把將要出口的咆哮咽了下去,乖巧得像一頭剛被閹過的豬。
看來他就算是“喝醉了”,也分得清哪些人是可以隨便辱罵的,哪些人是不好惹的。
米婭一邊叉起最後一塊炸魷魚塞進嘴裡,一邊看著老板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同領頭的人恭敬地說著什麼。
領頭之人一席華貴的長袍,一頭直到腰際的紅色長發,身上披掛各色珠寶。
米婭剛覺得這副打扮有些許麵熟,就在黑袍人的隊伍裡看見了一個更麵熟的鑒定師——主要是那隻四處亂轉的義眼太好認了——被提溜了出來。
鑒定師一掃在萊爾太太和米婭麵前的傲氣,活像隻戰戰兢兢的耗子。
他在店裡掃視了一圈,指著米婭這桌的方向尖叫道:
“我認出來了!大人,就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