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003 穿越從等級歸零開始(1 / 1)

米婭醒來的時候,感覺舌頭下壓著一個奇怪的硬物。

她支撐起身子,咳嗽一聲,一把鑲嵌著寶石的漂亮鑰匙就這樣從嘴裡掉了出來,落在沙灘上。

米婭下意識地撿起鑰匙,環顧四周,感到一陣茫然。

天藍藍,海藍藍,陽光燦爛,萬裡無雲。

一隻螃蟹順著她亂蓬蓬的頭發往上爬,被她一把揪了下來。

……這是哪兒?

米婭記得自己大概兩小時前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一小時前關在臥室裡打開了一個中學時代玩過的老遊戲,之後的場景突然就從現代家庭劇一路狂奔至低成本恐怖片:

電腦遊戲裡莫名其妙地出現了自己的臉,下一秒畫麵融化,屏幕變得一片漆黑。

她第一反應隻想關機逃跑,但似乎根本沒能從椅子上站起來,就直接倒在了電腦前。

再次醒來時,周圍的環境已經天翻地覆:窄小的房間、貼滿中學時代舊海報的牆壁和笨重的老電腦都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麵前的沙灘,與一望無儘的大海。

她躺在沙灘上,海水不斷拍打著她的身體。她的身上沾滿了沙子,還有幾隻螃蟹不懷好意地爬來爬去。

天空無限高遠,藍得嚇人,陽光毒辣辣的,估計她要是再躺上一會兒,就得被烤熟了。

米婭把被海水打濕的頭發撩開,踉踉蹌蹌地爬起來,低頭一看,收獲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

她身上好好地穿著衣服(雖然她敢發誓自己從沒買過這種款式的衣服),不必擔心因為裸奔而被熱心群眾扭送至派出所。

壞消息:

這鬼地方有派出所嗎???

沙灘上空落落的,沒有半點人影,回身朝海上望去,隻有一片波光粼粼,看不見任何人工的造物。米婭一邊往遠離大海的方向走去,一邊擠著衣服裡的水,指望找到一個人來問問情況。

莫非在她昏迷的時候發生了大海嘯,直接把她卷到了什麼荒島上?

難道她要寫一本米賓遜漂流記什麼的?不太可能吧?她家又不住海邊上!還是說自己睡得太沉,做了一個太過真實的夢境??

米婭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臉,疼得差點沒叫出來,可是夢境依然沒有醒來。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眼前的一切時而清晰時而混沌。好在,這種混亂並沒有持續太久。

當視野中終於出現第一個模糊的人影時,米婭的太陽穴閃過一陣刺痛,隨即,一個與麵前的景象完全不搭的遊戲界麵突然蹦了出來,在她的眼前唰地展開:

「玩家姓名:米婭

等級:LV.1

狀態:劇情【背叛之人】進行中」

米婭傻在了原地。

她用意念戳了戳角色狀態欄,狀態欄顯示這個名叫“米婭”的倒黴角色正在推進結局“背叛之人”的後續劇情,劇情欄裡一片被掛鎖鎖住的問號,顯然是目前還未解鎖的劇情。

她嘗試著點擊第一把掛鎖,掛鎖晃了晃,彈出提示框:

「該線索未解鎖。」

遊戲界麵很是古早,是她不久之前還坐在電腦前百無聊賴地玩著的《成為勇者之前》的界麵——廢話,都十幾年前的遊戲了,界麵能不古早嗎——她又點了點右上角的「退出」鍵,彈出了第二個提示框:

「劇情進行中,無法退出遊戲。」

很好。不是做夢。

米婭麵無表情地想。

我知道這個,這個叫穿越,我看得多了。

誰能想到隨便玩玩一個十五年前的遊戲能穿越啊?!這像話嗎?!

……好吧,既然看小說、過馬路和上廁所衝水都能穿越,那打遊戲穿越也不是那麼不能理解的事……

才怪!!!

人家穿越不是都睜開眼就是公主你終於醒了/快叫太醫娘娘醒了/快來人呐陛下醒了之類的劇情嗎!!

或者就是一穿越就自帶滿級神裝,什麼全世界智商突然下降一萬倍除了我,什麼我用手機震撼異世界人,什麼罕見雙靈根各路小弟納頭就拜,要麼就是什麼什麼全世界聽見我心聲之類的……這才應該是正常(正常嗎?)的展開吧!!

或者說其實我穿越的是成長型?要靠主角打拚奮鬥奪天下的品類?

那至少總得有個什麼獎勵係統、商城係統、隨身空間或者隨便什麼金手指之類的吧?

米婭滿懷期望地等了一陣,指望著腦子裡突然多出一個聲音指示她該怎麼做,譬如跳出來一個係統,一個直播後台,一個積分商城,或是麵前從天而降一個新手大禮包什麼的。

她等了又等,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在這期間,米婭又不死心地把遊戲界麵全都戳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半點起作用的東西。

唯一的收獲是,在她第N次試圖強行退出遊戲後,彈出了一個與之前不同的提示框——說來這玩意兒被觸發的原理是什麼,十秒內連續點擊「退出」鍵二十次還是十秒內問候製作組全家二十次?

提示框裡寫著:

「解鎖該結局全部線索,完成全部劇情後,玩家可自行選擇退出遊戲。」

米婭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退出遊戲”四個字上。

……也許這就是她回去的方法?

她想。

她走了太久,此刻終於在眼前看見了一些人影,又冷不丁遭受“打著打著古早遊戲就穿越了”的衝擊,一陣頭暈目眩,乾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灘上。

米婭又累,又餓,又渴。

這具身體並非現實中的“米婭”的身體——她工作時為了防猝死一直有在堅持鍛煉,雖說也沒練得多強壯,胳膊腿兒上倒也還有些肌肉,不至於走幾步就腿軟——但眼下這具身體明顯要虛弱得多。

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極為不自然的蒼白,腿腳軟得像兩根麵條,多走幾步就累得直喘氣。米婭調出人物麵板,盯著那個刺目的「LV.1」出神,心說難道是因為這個等級的緣故?

那也不該是區區一級啊!

她當年辛辛苦苦滿地圖亂跑,勤勤懇懇地刷裝備經驗道具,等級拉得可高,一個平A下去就能打翻對麵一片小怪,唯一一次翻車就是打出BE結局的那次。

就算死亡之後強製扣經驗掉級,也不應該直接扣成一級再沒收她所有的道具和裝備吧?

製作組能不能滾出來挨罵,這讓人怎麼玩??

米婭圈住膝蓋,無聲地落下了眼淚。

雖說兩小時前她才剛和父母吵了一架,可一旦認清了自己的處境,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件事卻是,父母要怎麼辦?

自己在現實裡還活著嗎?如果她回不去,是否就意味著從此和父母永遠分離?她還能回家嗎?她要如何在這個世界裡生存下去?她真的能生存到退出遊戲的時候嗎?

即使是剛畢業時身上沒有幾個錢就跑去大城市闖蕩時,米婭也沒有如此恐懼過。

畢竟那時她知道,遇到困難總能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就求助親友,再不行大不了卷包袱回老家,她不會真的被困死在某處。

但此時此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米婭隻能感到脊背上爬過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本就虛弱,又思慮太過,不知不覺便再次失去了意識,摔倒在了沙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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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從雲層中穿過,降落在皇宮的庭院中。安德裡斯·林德伯格從龍背上下來,拍了拍它的腦袋。

龍長吟一聲,再度騰空而起,向著王都郊外的山林而去——如果沒有安德裡斯的召喚,通常它都在山野中棲息。

安德裡斯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乘在巨龍背上,用大範圍搜索魔法在海麵上找了一夜,什麼也沒找到。

此刻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晨光,距離明早的宮廷會議還有三小時,他大概還能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足夠小睡片刻。

距離丟失老師的屍體,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不論他如何尋找,依舊一無所獲。

在海麵上轉了一夜,又穿過了層層水汽充沛的雲,安德裡斯的身上幾乎已經濕透了。

他將濕漉漉的額發撥在一邊,蔚藍的雙眼中沒有一丁點亮光,一路走,一路將水滴在昂貴的地毯和地磚上。

其實安德裡斯清楚地知道,可能性最大的結果就是:他永遠也找不到老師了。

從萬米高空墜落,一個大活人都不見得能活下來,更彆說老師本就是一個死人。

他和伊登將主要的搜索範圍放在海上,也隻是因為老師墜落的那片天空之下,海洋占據著更大的比例,事實上她也很有可能被一陣不知道哪兒來的風吹走,墜向不知名的地麵,頃刻間粉身碎骨。

……其實從這個高度落下去,哪怕隻是落在海麵上,也足以讓她死無全屍。

即使老師僥幸能完好地落在海麵上,也會眨眼之間便被海怪吞噬。在埃瑞斯塔帝國的疆域之外,仍舊存在著許多尚未被人類所征服的領域,大海便是其中之一。

那些生活在海中的怪物可以輕易撕裂一艘大船,區區人類的屍體,在它們眼中和一尾魚蝦沒什麼兩樣。

——再者,即使老師僥幸完好地落在海麵上,又僥幸沒有葬身魚腹,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海洋與天空是那般廣闊,她落下去的時候,如同一滴蒸發在烈日下的水珠,輕飄飄就不見了蹤影。

你要怎樣去找回這樣一滴水珠呢?

安德裡斯拖著僵硬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在皇宮的臨時居所。

皇帝登基以來遲遲沒有娶妻,哪怕連情婦情夫孌童之流也沒有半個,最大的愛好就是召開會議和禦駕親征。

有時會議拖得太晚,近臣也時常留宿宮內,反正皇帝既沒有皇後也沒有妃嬪,不怕鬨出什麼醜聞。

出乎他意料的是,殿內的燈還亮著。燭光搖曳,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他的書桌前,正批閱著什麼東西。

安德裡斯皺了皺眉。

他走過去,恭敬地欠身:“陛下。”

埃瑞斯塔帝國的皇帝抬起頭,沉默地看了他半晌。

皇帝有著漆黑如墨的頭發和眼睛。

他高大,健壯,不怎麼愛說話,如同一尊供奉在神殿中的神像或是一頭漆黑的巨獸,目光中卻帶有十足的壓迫力,往往還未開口提問,便能壓得對方跪倒在地。

行過禮後,安德裡斯直起了身子。他溫和地勸告:“陛下,明早還有會議,您該休息了。”

“安德裡斯,”皇帝說,“我不喜歡彆人有事瞞我。”

安德裡斯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身上的披風,他身上的水汽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盯著皇帝的眼睛,輕笑了一聲,藍色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阿爾維斯,你比我還早一步查到老師的屍體在哪兒,不也沒告訴我嗎?”

“伊登的法師塔位於風暴角上,沒有萬全之策,我不會輕易動手!”皇帝一拳砸在書桌上,他動了真怒,書桌上倏然蔓延開一道深深的裂紋,“你直接闖塔搶人,得到的就是這副後果!”

“‘這副後果’就是現在誰也得不到,”安德裡斯輕聲回答,“總比讓伊登一個人獨占要好。阿爾,捫心自問,你能忍受嗎?忍受隻有他一個人可以日夜與老師耳鬢廝磨而我們隻能守著一座沒有屍體的空棺?”

寢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好半天後,皇帝開口道:“你不能忍受,所以就連毀掉老師的屍體也不在意嗎?你真是瘋了。”

“成日躲在地下室鑽研複活魔法的瘋皇帝沒資格說我,好歹作為一個心智正常的魔法師,我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魔法可以複活死人。與其研究怎麼用犄角旮旯的秘術複活一具屍體,不如想想如何改良大範圍搜索魔法,省得你連一具要複活的屍體都沒找不到。”

也許是心情實在太過糟糕,安德裡斯忍不住刺了皇帝幾句。

寢殿內的空氣沉重得嚇人,兩人都不再開口——他們彼此都克製著立馬拔劍同對方打上一場的衝動——又過了一陣子,皇帝起身離開了。

安德裡斯凝視著他的背影,想起那個在皇宮中不算一個秘密的地下室。

地下室位於皇帝的寢殿之下,是他研究魔法的地方。

遠古的咒語、異域的秘術與褻瀆諸神的魔法在這裡輪番登場,上至近臣,下至侍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沉迷於鑽研複活魔法。

同他暴虐的父親不同,阿爾維斯不喜奢侈,不愛美人,也對虐殺自己的反對者毫無興趣,他古板且冷漠,隻有這一項唯一算得上愛好的“愛好”。

看在這項“愛好”(姑且這樣叫吧)既不興師動眾也不勞民傷財的情況下,禦前會議與其餘親近的近臣都默許了皇帝把寢殿的地下室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實驗場,並且幾乎把處理國事以外的所有時間都丟在了裡麵。

然而安德裡斯知道,事實上,阿爾維斯·法比烏斯同他的父親沒什麼區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不相上下的自私與殘忍。

上一任皇帝,阿爾維斯的父親,是條徹頭徹尾的瘋狗。

他熱愛虐殺臣子、妃嬪和無辜的民眾,因為他極其享受他人的哭嚎和哀求,他以此為樂;而阿爾維斯則對世界上絕大部分人的性命都漠不關心。

如果阿爾維斯拿到了一份秘方,上麵寫著獻祭帝國中所有的生物就可以複活老師,那他就會這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