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雲桐期待的眼神，謝明溪倉皇地斂下目光。頰上的紅雲不僅沒有消散下去，反而愈演愈烈，要將整個人的臉麵都一把燒光。
可少女清冽的聲線明明是罪魁禍首，卻又是解火之藥，驚訝中混著掩蓋不住的欣喜：“這樣還嫌多嗎？”
謝明溪低垂著雙目，伸出兩指從箱中撚出一枚靈石，整個攥在滾燙的手心，像是藏起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
“我隻要一枚。”
*
謝明溪看著少女樂顛顛地將剩下的靈石數來數去，最後煞有介事地合上箱子，像珍寶一般又塞回了床底。
然後在嘴前豎起一根食指，睜大眼睛壓低聲音：“噓——你沒看見我的私庫藏在哪兒。”
戀綜的觀眾們看著雲桐一副忘了正在直播的模樣，紛紛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我們都看見了】
【報！合歡聖女的私庫在床底下！】
【我現在就帶著麻袋準備出發了】
可謝明溪抬起眼神定定看向頗費心思擔心自己委屈哭了的聖女，也認真地在唇邊豎起食指，睜著眼說瞎話：“嗯，我沒看見。”
【救命！謝明溪是被人奪舍了嗎】
【謝明溪如果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嗷嗷我突然知道什麼是戀綜了】
【死鬼！來學啊！】
【謝明溪你沒看見，我看見了】
可不知是否有所感應，謝明溪的眼神驟轉淩厲，向著留像石的方向不動聲色地掃過了一眼，惹得彈幕這才有所收斂。
*
解決完了節外生枝的謠言之事，還得繼續麵對戀綜任務。
他們逃得出宴會廳，卻逃不出明日午時的考核。
謝明溪和雲桐回到了戀綜的住處，屋外的小院倒也是一片可以練舞的空地。
謝明溪看了一眼再次溫習玉玦的雲桐，和此刻看似乖巧毫無攻擊性的四肢，還覺得心有餘悸。
思慮半晌，他開口道：“要不，我先演示男步，你跟在我身後便是。”
“你除了會女步，連男步都跟著學會了嗎！”雲桐聞言，表情中甚至除了震驚帶上了幾分悲愴。
似乎再一次因為人類的天賦生而參差而受到打擊。
謝明溪從來沒有教過人跳舞，隻在劍宗偶爾領過練劍的早課。那時他隻用在最前方一遍一遍使出劍招便是，列陣的弟子們自會在身後跟上。
可雲桐是他從沒有遇見過的麻煩，自己不僅要將每一個動作要領掰開了揉碎了讓她一點一點吃進去，還要時刻提防被沒馴服的四肢冷不丁地攻擊。
等磕磕絆絆能將一遍動作完整地捋下來，已是明月升上樹梢時。雲桐反倒像是那個出力最多的，體力不支地癱在一旁，揉著腰背喘著氣。
合歡門的弟子照例送來了膳食。
雲桐才知道原來人累到一定程度，連可口的飯食都會覺得沒滋沒味。累到抬不起的手之後，也隻能看著剩下的吃食落進了謝明溪口中。
修仙之人本不必三餐如常，甚至以苦修為傲。可是和自己在一起的這些天，雲桐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吃獨食不好，便禮貌性地拉著謝明溪和自己同餐而食。
他的吃相極有修養，分明剩下大半桌的菜肴，可夾菜時卻不顯粗魯急迫，細嚼慢咽又讓人不覺拖遝矯情。水光紅潤的唇咀嚼完飯食，輕輕擱下玉箸，又接過一旁的帕子拭過唇。
雲桐不覺盯著出了神。
她在心中盤算，吃飯這般賞心悅目，謝明溪去開個吃播一定可以大賺特賺吧。
自己若是簽下謝明溪當背後的網紅經紀公司，豈不是可以躺著把錢賺了！
謝明溪感受到身邊的視線霎時熱切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在夜幕燭光下，調整了一下臉頰呈現的角度。
“還練嗎？”
等兩人都用好了膳，謝明溪詢問的目光看向了謝明溪。
“不了不了……”雲桐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
今天的經曆已經過於充實了，雲桐並不覺得晚上還需要挑燈夜戰，她扶著桌子抖著雙腿站起來：“明天，明天再熟悉幾遍我覺得就能彩排了，你就放心吧。”
謝明溪微微頷首：“那你洗漱休息。”
眼看著麵前的劍修起身向屋外走去的身影，雲桐歪著腦袋，聲音中有些不好意思地雀躍：“你今晚是不是也睡屋外？”
雖說戀綜中兩人本應孤男寡女合屋而住，可是上一期戀綜，雲桐便膽大包天借著裝醉直接將謝明溪關到了門外。但戀綜好幾期，自己總不能期期不讓人進屋吧。
劍修的目光沉默地在屋內掃視了一遍：“你睡裡間臥床，我睡外間小榻。我去屋外練會劍。”
“哦哦。”雲桐長舒一口氣。
謝明溪人還怪好的咧。
雲桐困得睜不開眼，放下心來。但她不明白，劍修都是這麼勤學苦練的嗎。於是嗓音困倦：“你若是練劍還不如練舞。”
謝明溪沒有應答。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比起雲桐跳著上一個動作會想不起下一個步伐。他不僅能流暢地記起自己每一個動作，對方的動作也是了然於心。
他能記起雙人舞中每一處體溫相交的動作，也能記起旋轉間她揚起的青絲和所到之處的馨香。
密密麻麻的私密接觸藏在一場冠冕堂皇的盛大舞蹈之中。
“吱呀——”一聲，屋門從裡關上。
清冷的月輝披上少年的身影。留影鏡上的直播也轉向了其他練舞的小組。無人看見他滿心的複雜。
少年心思裡按耐不住地雀躍在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外表下，就像被紙硬生生包裹住的火。
他心下越亂，身下的舞姿便愈迅疾。若是師傅知道了，他一個堂堂正道劍修，竟然會毀譽參半的合歡聖女動心，大概會責罵他貪圖美色，罵他道心不正，罵他下流齷齪吧。
可回想起今日山頭上、宗門口，少女堅定不移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他隱約又覺得幾分不對。
為何自然而然為這般美好傾醉，也成了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呢？
劍修的喉頭輕微滾動了一下，斂下目光。齷齪的隻有自己的心思。
無關乎她。
*
第二日雲桐醒來的時候，外間的小榻已經被收拾得一塵不染了。
謝明溪坐在桌邊，桌上又是她愛吃的酥點。
“哇！”雲桐洗漱完就迫不及待來到桌邊，“原來在這裡還能吃到這種點心。”
她拿起一塊，用另一隻手虛虛接著，送進口中。酥脆的外殼裡綿密鬆軟的口感：“太好吃了！我在禦獸宗吃過之後就忘不了。”
雲桐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遮著嘴在謝明溪身側介紹：“就上次在禦獸宗留宿的那晚，你早上走的早，可惜沒吃到他們送來的早點。”
謝明溪端茶的手一頓，目光在酥點和雲桐之間流連半晌，抿了抿唇：“吃過了。”
雲桐隻當他會錯了意，畢竟自己用早膳的時候，屋內並無其他人，修真界一般人又用無早膳的習慣，於是連連擺手：“啊呀，我說的不是那天從秘境中出來之後的晚宴，是早點。”
“我吃過。”謝明溪將手中茶盞轉了個方向，抬眸定定看向雲桐，“因為那日的早點是我送來的。”
“啪嗒——”雲桐手中的半塊酥點落在了桌上，“你你你送的？”
雲桐回想起那日謝明溪莫名其妙闖進了自己屋中，自己又莫名其妙睡著後回到了床上，最後還吃了謝明溪送來的酥點……
她眼神古怪地看向謝明溪，這尊大煞神打的是什麼主意？
驀然，她回想起了辦戀綜的時候自己寫下的那封邀請函——“優勝情侶有機會獲得秘不示眾的合歡至寶。”
雲桐神色一凜，義正言辭地掩飾著內心的心虛和慌亂：“我是不會因為這些就讓合歡門的優勝情侶屏蔽偏袒你的！你休想賄賂我！”
你行行好，彆老記掛著這件事吧。起碼給我個死緩，啊不，想辦法彌補的時間吧。
謝明溪神色一僵，不自然地彆過臉去：“不必多想。隻是因為我們暫時是搭檔罷了。”
雲桐聞言拍了拍胸口，原來隻是虛驚一場。哎呀，早說嘛，原來是因為暫時搭檔的關係。
她懂她懂，在她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這種看似親密的關係再常見不過了。不就是CP營業嘛，她見得多了。
想到謝明溪在整個修真界的聲望，雲桐已經開始幻視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蹭上流量，借機營業合歡門光輝正麵的形象了。
於是，雲桐看著不遠處的直播拍攝中的留像石，在鏡頭下，她又往謝明溪身邊挨了挨，以兩指夾起一塊酥點，一手虛虛托在下麵，送到了謝明溪的唇邊：
“啊——”
不出所料，彈幕在一瞬間炸開：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靠！他給她帶早飯，她喂他吃酥點】
【戀綜戀綜，這才第二期就真的戀上了？】
【真的不是中了什麼合歡門妖術嗎】
【嚴查】【嚴查】【嚴查】
而謝明溪的目光震驚地望向雲桐，“轟”的一聲如有烈火從心肺燒進血液，湧向四肢百骸。
她，她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