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弦徹底無話可說了,臉上掛滿了黑線。
他還是不折不撓地追問:“可後來我奶奶說你談戀愛了...”
“那已經是一年後了。”顏絨撇開臉,承認,“一年多後,我確實談戀愛了。”
一聽到她承認了,蘇一弦的心瞬間擰巴著仿佛皺在了一起,他的十指向掌心不自覺的蜷縮,然後暗自捏緊了拳頭。
在一次與蘇奶奶的閒談中,他知道顏絨交了個男朋友。他沒有過多的評價,也覺得正常。追她的人一直不可能少,畢竟放娛樂圈裡都很難找出她那一掛氣質的。
那時候他分明是很難受,過得煎熬,甚至有一種寢食難安的感覺。隻能像個陀螺一樣,拍戲轉移注意力。
隻要他冷靜下來,就會覺得胸悶。一想到顏絨會跟彆人談戀愛、結婚、甚至生子,他就會想要歇斯底裡地發瘋。
但理智告訴他,顏絨本就會有自己的生活,她沒有任何理由會在原地等他。
她的生活也不會停滯不前。
遇到合適的人,她肯定會談戀愛,甚至結婚,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我很快就分手了。”她說得很是雲淡風輕。
“為什麼?”
“沒為什麼,人家覺得我沒什麼情、趣,不適合結婚。”
蘇一弦忍不住說:“你挺好的,是他沒眼光。”
“對,我也這麼覺得。”
看著她突然很釋然地笑了。蘇一弦握緊的拳頭也微微鬆了一些。
太陽快要落山了,光線慢慢變暗,小屋沒了陽光。
顏絨依依不舍地整理了老房子的物件。
時光,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告彆。
她帶走了媽媽的老相簿、她的日記本、還有那台ccd相機,還有一些關於家的回憶。
天徹底黑了,他們在彙裡路的小巷子來回走了好幾遍,在蘇一弦家門口的石階上坐了好久,像是在進行最後的告彆。
有一瞬間,她好像徹底地釋懷了。比如解釋了一些事情,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他也不是冷淡到徹底地毫不關心。
她說心痛的時候,蘇一弦甚至抱緊了她。她或許是該原諒他的。
她就這麼跟在蘇一弦的身後,想得很多。報複性地踩著蘇一弦的長長的影子。
然後逗他,顏絨喊他:“你走慢一點。等等我。”
蘇一弦聽話地放慢了腳步。
“彆停,再快一點點。”顏絨指揮起了他的節奏。
蘇一弦忍不住扭頭,伸手按住了她東張西望的小腦袋:“原來你以前跟在我背後鬼鬼祟祟,是在踩我的影子。”
顏絨說:“誰叫你老是惹我生氣,就踩你,踩扁你。”
當然也有好的時候。她的思緒飛舞,想到了很多瞬間。
....
大概是2007年十月的樣子。
彼時她跟蘇一弦都還是彙南實驗中學初一的學生。
那時候的世道還沒有現在那麼安全,治安沒那麼好,小顏絨在家門口就被偷過兩次手機。
第一次偷的是諾基亞最新款。
顏媽媽覺得肉疼,給她換了個500塊的便宜山寨機。
結果還沒用兩天,她連山寨機都沒能保護好。
“過個馬路的功夫手機就不見了。”她邊吃學校門口的串串香邊跟蘇一弦哭訴:“這些小偷太過分了,怎麼連山寨機都偷!”
“你長得就特彆好偷的樣子。”他在一旁笑她。
看著蘇一弦事不關己說風涼話的樣子,顏絨惡狠狠地搶了他剛點的牛肉丸,吐槽他:“真沒同情心。”
可之後的幾天,她就發現蘇一弦放學的時候會跟著她。球都不打了。
她問他乾嘛。
他隻是酷酷地說:“幫你抓小偷。”
顏絨不信:“他們團夥作案,很雞賊的,你能抓得到嘛!”
蘇一弦撂著袖子,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還跟她賭了一星期奶茶。
結果跟了好幾天,還真得被他逮到了。
顏絨好乞白賴,才讓媽媽給剛了一個最新的步步高音樂手機,下課了才舍得掏出來玩。
為了安全起見,她沒把新手機放在口袋裡,而是用兩隻手牢牢地握著,她甚至還用耳機線連著手機聽歌,可謂是雙重保險了。
正聽著BIGBANG的《謊言》,聽得起勁時,忽然路上衝出了一個小年輕。
約莫20來歲的樣子,170cm出頭的瘦削身形,戴著帽子口罩的的青年直接迎麵向她走來。然後下一秒身手異常敏捷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拿她手裡的手機給搶了過去。
快到,她還沒眨眼的功夫,還順帶把她的耳機線都給拔了。
顏絨耳朵裡還掛著耳機,手裡也空空如也。
她呆滯了兩秒,才意識到:冊那,手機又被搶了!還是光天化日的明搶!
——“啊啊啊啊,抓小偷,有人搶手機!!”
她趕緊大喊求救企圖引起路人的注意,然後自己惡狠狠地追了上去,她跑步困難戶,跑了沒幾步就眼瞅著那小偷已然跑得老遠了。
正在她崩潰的邊緣,覺得這手機又是有去無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蘇一弦突然從她他背後殺了出來,飛奔著衝向了那個小偷而去。
用上了他日常百米訓練12秒的速度。
“蘇一弦!!快!!幫我抓住他!!”
顏絨跟著追了一段,氣喘籲籲地彎著腰喘氣,然後不忘指揮蘇一弦,給他呐喊助威。
——咻咻。
她眯著眼,才看清兩道影子在視線200米外的位置交彙。
蘇一弦腿長跑得快,邊跑邊把自己的大書包扔出去,得虧平時練偷懶,砸了那個黃毛小子一個正著。
那個身上敏捷的小偷被砸蒙了,自己步伐不穩絆了一跤,他試圖爬起來的時候,馬上就又按蘇一弦踹了一腳。
小偷很頑強,還想要掙紮逃竄。
但剛上初中蘇一弦就已經快要突破180cm了,身材雖然瘦削,但是看上去還是具有壓倒式的優勢。況且他小時候還練過一段時間跆拳道,還是挺有那麼兩下子的,一把就給那小偷來了個過肩摔,直接給他按到在地上。
“還跑!光天化日之下搶劫,還有沒有王法。”他殺氣十足地控製住那小飛毛腿。
那小偷趕緊求饒:“痛痛痛!大俠饒命!”
那是第一次顏絨意識到蘇一弦好像有點MAN,好像超級賽亞人一樣,超級有男友力。又仿佛是金庸、古龍電視裡那些從天而降的大俠,打得壞人落花流水,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們一起扭送小偷去附近的警局。
“身手這麼好,當什麼小偷啊,去練武術啊。”顏絨人生第一次進了派出所,她學著趙阿梅的語氣訓了那個小偷半個小時,“說,我前麵兩個手機是不是你偷的?山寨機都偷,能賣幾個錢你說.....”
後來顏絨拿回了兩台手機,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而蘇一弦因見義勇為,被兩個家庭內部大力表彰,零用錢加倍。
蘇奶奶聽後直呼阿彌陀佛了:“這次要不是有線線,估計絨絨又要被偷了。”
“蘇奶奶,這是搶,是搶!”顏絨拿著碗反複強調。
“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趙阿梅倒是擔心個不行,“絨絨你這麼瘦,怎麼可能打得過小偷。以後有人搶劫直接把東西遞過去就是,彆跟人家硬碰硬,傷著了可不行.....”
“外婆,你怎麼不讓我乾脆直接把手機送給那些小偷得了。”
“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上街太危險了。”最後蘇奶奶耳提麵年,囑咐蘇一弦:“以後你跟絨絨一起上學放學,要保護好她的安全!”
蘇一弦板著張撲克臉也沒辦法拒絕,從此顏絨喜提免費的保鏢一枚。
不過當顏絨的小保鏢也有好處,她財大氣粗,說話算話,請他喝了一星期的紅豆奶茶。
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初三。
平時他們會約在校門口,然後一起結伴去娟子麵館吃夜宵。後來顏絨因為數學成績不太理想,顏媽媽給她報了個課外的補習班。初三除了周末要補課之外,每周一三五晚上還要再開小灶再補一小時。
為了顏絨的安全起見,蘇奶奶也要求蘇一弦也上補習班,隻是他學的是新概念英語。
教英語的老師喜歡拍拖不愛拖堂,蘇一弦總是會比她提早一些放學。
而這個時間,他就會在狹長的走廊裡安靜地站著。
就那麼倚著牆,插著兜,聽著歌,等她下課。
等她從教室拎著小書包出來。他一般睇一眼後就走,什麼話都不用說,顏絨就會屁顛顛地跟上。
好像是一種緘默、無形的習慣。
次數多了,顏絨補習班八卦的女同學,都看得出來蘇一弦是在等她了。每次看顏絨的眼神流露出的都是羨慕,漸漸地會有人起哄和打聽。那時候為了防止她們瞎傳緋聞,她便謊稱蘇一弦是她的——“表哥”。
“顏絨,你哥哥又在等你唉。”
“聽說是實驗校草,真的好帥。”
“能不能幫我要一個他的□□......”
那時候她就覺得蘇一弦真是個行走的禍害,但他長得太像她那時候偷偷攢錢買的《心動》雜誌裡連載的漫畫男主角了。
可喜歡她的女生真的太多太多了。
到處招蜂引蝶的太沒有安全感,顏絨有時又想:他將來的女朋友肯定會被煩死.....
但是每天回家的時候,穿過繁華的大馬路,繞到彙裡路略顯冷清漆黑的小巷子時,世界仿佛就隻剩他們兩個。
她隻要能跟在他的身後,就又能收獲滿滿的安全感!
少年背著鬆鬆垮垮的耐克包,他的身高竄的越來越快,五官越來越深邃立體。
黑色的耳機縈繞著,戴在耳上,他雙手插兜大步地邁著,不知道在聽粵語歌還是新概念.....
“當他站在遠處時,與路燈的夾角小,形成的影子就會很長。靠近燈源的時候呢,影子就會變得短短的。”這是顏絨觀察發現的。
她喜歡偷偷地精準地踩著他影子的邊緣,保持著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和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可言說,那便是少女悸動的開始。
隻是那時候她,還有點懵懂,還很遲鈍。誤以為這些都是習以為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