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1 / 1)

未易是相逢 鮥驚水 3108 字 3個月前

一轉眼,荊戈和隋嘉葉已經在老房子裡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三天的時間。

兩人的狀態,稱得上相敬如賓,荊戈大部分時間不是窩在沙發看電視,就是窩在沙發看隋嘉葉忙忙碌碌。

肋骨的傷處還是隱隱作痛,除了這點,其他都已算大好,換藥自己也能上手,不用勞煩隋嘉葉。

如今與世隔絕同處一室,他卻變得更加膽怯,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到隋嘉葉,換她一張冷臉,反而都不敢像在醫院那會口無禁忌。

“呀。”書房傳出隋嘉葉的一聲低呼。

荊戈連忙從沙發上起身走過去,見她立在書櫃前,左手握著右手的食指,隱約看見一道細細的傷口正在滲血。

荊戈立即去取了藥棉和碘酒,“我看看。”

“沒什麼事。”隋嘉葉將手藏到身後,“一點小傷,不用管。”

她一早來書房收拾,看到自己當年的舊書本,忍不住抽出幾本翻看,卻不想這麼多年過去,有幾本書的紙張依舊鋒利,不小心被劃到了。

“擦點碘酒消消毒。”他不容分說地去拽她的手,“這些書放久了不保險。”

隋嘉葉便也乖乖地張開捏合的右拳,伸出食指,上麵的血還在不斷滲出。

荊戈細心地幫她消好毒,又貼了一個小小的創可貼。

“彆忙了,休息一下吧,家裡夠乾淨了。”邊貼邊忍不住表達自己小小的怨念。

隋嘉葉被荊戈拽到沙發上坐好,把電視遙控器塞給她。自己乖乖坐到另一邊。

他以前最喜歡的時光,就是和隋嘉葉擠在沙發看電視。

隋叔叔和陳媽媽並不會限製兩人看電視,但高中學業不輕,大部分時間,都是隋嘉葉自己看,看到好看的節目,也會忍不住跑到書房喊他一起。

比如有一次,她看到一檔轉播的日本綜藝《超級變變變》,拽著他看了好幾個表演,還興高采烈地跟他商量,他們一家也可以報名參加,甚至認認真真開始思考怎樣“變變變”。

初三寒假,《步步驚心》在電視台熱播,她每看一集,都要找他哭訴一番,痛罵雍正那個負心漢。

沒想到,九龍奪嫡被一下子帶火,曆史隨著這些熱播的穿越劇被扭曲被臆想,胤禔胤祉胤禛……這些拗口的名字被隋嘉葉記得門清,還要跟他辯論,古代這些皇帝到底是可悲還是可恨。

不過,現在的隋嘉葉似乎不太愛看電視劇了。

她先是看了一會時事新聞節目,感歎了一下疫情時代的悲歡。隨即,又換了紀錄片頻道,看起了一檔美食節目。

看著看著電視,陳媽媽的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隋嘉葉接起來,和她以及孟緩緩說了會話,過了幾分鐘,隋嘉葉把手機遞給他。

“我媽想和你說句話。”

荊戈剛拿過手機,臉上的傷口就一下子被陳媽媽看到,一陣心疼。

孟緩緩湊過來,也給哥哥打了聲招呼。

荊戈寬慰了陳媽媽一番,表示自己已經好胳膊好腿,就等隔離結束回家團聚,又指導她怎麼使用家裡的智能設備,一會就哄得陳媽媽喜笑顏開。

“你給我弄的這個智能閨女,比真閨女好使多了。”

屏幕兩邊的人都會心笑起來。

等掛了視頻,隋嘉葉拿回手機才琢磨出來,合著兩人剛剛diss的是自己。

“我媽是忠奸不辨。你是真長能耐。”

索性關了電視,回到臥室補覺去了。

隔離的第五天,葵市下雪了。

時節已立春,但一道凶悍的寒流過境,天氣卻越來越寒冷,終於憋到這一天,雪下了滿夜。

天亮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遠處的高樓,近處被荒廢的矮樓,房頂都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被。

披掛著綠葉的鬆柏和隻剩枯枝的樹乾們,也都在雪地裡穿上雪衣。

隋嘉葉被凍醒,從幾層棉被下鑽出來,穿上厚厚的家居服,坐到窗邊看雪花飛舞。

荊戈的被子還要薄一層,也早早被凍醒了,索性爬起來去廚房做早飯。

這幾天,他都要爭著和隋嘉葉做飯,倒不是自己格外勤快,隻是隋嘉葉做的飯,實在一言難儘。

想喝西紅柿雞蛋湯,就將一整顆西紅柿丟到鍋裡煮;想做蒜苔小炒肉,一把蒜苔先扔進鍋,等到最後,肉都沒炒熟。

看到他一臉朽木難雕的表情,她還振振有詞,“我這雙手,是為手術而生,可不是為了做飯這等小事的。”

做飯前,荊戈打開手機,找了跑腿,從最近的超市下單了一個電熱風。

老房子停暖有些年頭了,本以為立春之後天氣會逐漸轉暖,之前便沒買取暖的設備。

做好飯,他敲敲隋嘉葉的房門,“醒了嗎?醒了就出來吃飯。”

很快就聽到裡麵窸窸窣窣的聲音,隋嘉葉塔拉著她那雙高中時就一直穿著的長兔子耳朵棉拖鞋出來了。

她搓搓手,呼出一口白氣,“不供暖的日子真沒法過啊。”

吃完飯,隋嘉葉穿上羽絨服,跑到院子裡踩雪。

她非常喜歡雪,特彆喜歡聽新鮮的雪地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像是踩在軟軟的鬆枝上。”她曾經如此形容,陳媽媽笑得打趣,“你踩過軟軟的鬆枝嗎?”

每每下雪,院子裡的這方小小的雪地,都要她先去踩才可以。

下雪天,他們要早起,走著去上學。路上,調皮的嘉葉總是趁他不注意,團一個雪球扔進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這樣的行為應該是很冒犯的吧。

荊戈從沒覺得冒犯,也從不會反擊,隻是幫她團雪球,好去扔其他的小夥伴。

放學回家,隋嘉葉就會拉著他一起堆雪人,一堆就是四個,一家四口。然後拿她和自己的帽子圍巾給雪人穿上。

有一次陳媽媽做飯,家裡正好胡蘿卜吃完了,順手拔了一個她雪人鼻子上的胡蘿卜,隋嘉葉有些不開心,荊戈就將自己雪人的鼻子送給她,換來她的喜笑顏開。

踩完雪的隋嘉葉回到客廳,抖抖羽絨服上的殘雪,問荊戈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堆雪人。

“反正也很無聊。外麵比屋裡還暖和呢,你需要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她鼻頭紅紅的,邊吸鼻涕邊試圖說服荊戈。

荊戈點點頭,也換上厚衣服,跟她到院子裡。

看得出來,她踩雪踩得很快樂,院子裡的一方雪地幾乎都留下了她的鞋印,沒有一處再完整的地方。

就在荊戈低頭找堆雪人的最佳地點時,隋嘉葉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始反思。

“當年你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是不是有些霸道了。”

“怎麼突然說這個?”

“緩緩告訴我,你不喜歡雪。我卻總是逼你陪我堆雪人。”

荊戈想起來,小時候下雪的時候,妹妹孟緩緩也纏著自己想要出去堆雪人,卻被他惡狠狠地拒絕了。

“我最討厭雪了!”

小姑娘的心靈脆弱而敏感,就將這句話牢牢記住了。

不是不喜歡雪,隻是那個時候,這個少年正處在看誰都不順眼的逆反期,像一隻隨時都會炸毛的野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