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自縛(1 / 1)

未易是相逢 鮥驚水 4454 字 3個月前

在地球另一半的美國加州洛杉磯,荊戈與宋霖會麵結束後,便給林典發了信息,希望兩人能夠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後天是我的生日,我會在家開一個生日會,你和宋霖都來吧,記得帶離婚判決書。”林典很快回了信息。

一旦知道事情無可挽回,她也從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

荊戈低頭看著手機收到的信息,沉默了一會,隨即轉發給了宋霖。

“哦,差點都要忘了,今年我們都要三十歲了(爆炸表情)(爆炸表情)(爆炸表情)”

隔著屏幕,都可以看得出宋霖的心情不是很爽。

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來自兩個星球的生物。

等待赴約的時間裡,荊戈一刻都沒閒著,他聯係了房產中介,將自己的公寓掛牌出售,又聯係了之前的幾個朋友,定好時間聚一聚,算是告彆。

全如是卻沒約上,他說自己正在亞洲遊學,也許有緣會在中國相見。

10月的洛杉磯照舊陽光明媚,天氣不冷不熱舒適宜人,他最後開車慢遊了海濱大道,看了一場NBA比賽。

他剛來美國的時候,看過幾場科比的球賽,但因為經濟的原因,都不是什麼熱門球賽,現在票錢不再是問題,科比卻退役了,想看卻再沒機會看到了。

時間也因此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林典生日party的時間。

荊戈和宋霖各自赴約,也恰好是這一天的上午,宋霖才拿到了法院的離婚判決書。

林典在爾灣區的獨棟彆墅極為奢華,即便在當年,也是幾千萬的豪宅,在她父親鋃鐺入獄後,這是唯一保存下來的海外資產。

當然,也是經過宋霖一番極為精密的贈予操作才得以保留。

儘管荊戈要為這棟豪宅支付昂貴的保養費和房產稅,但其實他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在離婚協議裡承諾將出售自己房產後的50%存入專用賬戶,繼續支付一段時間的費用,算是對她的部分補償。

“你很大方,其實不用補償什麼的。”宋霖勸過他,“她其實也一直有收入的。並且不低,足以養活自己。”

荊戈知道,林典一直在給幾家媒體寫稿子畫插畫,隨著名氣的增加,收入越來越穩定和豐厚,但無論怎樣,這段草率的婚姻,將成為他們無法擺脫的標簽,按照傳統的觀念,女方總是受傷更多的那一方。

荊戈到達林典的彆墅時,周圍已經停滿了五顏六色的豪車,他的白色SUV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在已經停好的車中,他一眼認出了宋霖那輛紅色拉風的小跑車。

大門敞開,男男女女們在院子裡、露台上喝酒暢聊,二樓突出的小陽台上有黑人rap歌手在演唱,衣香鬢影燈紅酒綠,讓他有一種進入蓋茨比宴會的錯覺。

林典站在大廳裡迎客,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露背低胸連衣裙,戴了一條碩大的珍珠項鏈,耳環也是配套的珍珠,長發鬆鬆散散地挽起,佩戴了一頂同樣用珍珠點綴的小皇冠,極為優雅尊貴。

但她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倦容,荊戈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眼底的青黑色和眼白上的紅血絲。

“好久不見。”她率先打招呼,嘴角的笑容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離婚協議書我收到了,從現在起,我們就毫無瓜葛了。”

“不要這麼說,我們永遠是朋友。”

荊戈邊說邊遞出自己手裡的禮物——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同時送出自己的祝福——“生日快樂,永遠18歲。”

“虛偽~什麼18歲,一眨眼都30歲了,簡直不敢想。”

林典接過禮物,感慨萬千,投向荊戈的目光晦澀又坦誠。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宋霖在二樓,去找她吧,一會咱們再聊。”

“好。”

荊戈沿著步梯走到二樓,一眼就瞧見宋霖,她慵懶地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邊搖著自己手中的紅酒杯,邊聽黑人歌手的歌唱。

荊戈坐到她的身邊,她側側頭,笑起來,“居然能聽到這首歌。”

“Yellow”,荊戈點點頭:“總感覺是在diss我們黃種人。”

宋霖“切”了一聲——“為你我願燃儘生命?”

荊戈這才想起來,這首歌是當年荊楚向宋霖表白時放的一首歌,因為這句“為你我願燃儘生命”,被宋霖視為定情曲目。

“我錯了。太久不聽了,怎麼,你又想起他了?”

“這種場合,很難不想。”她站起來,走到露台的一邊,招呼荊戈也過去。

“你看,那個優雅的背影,我第一次見她,就被吸引了。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個雙性戀。”

林典正同幾個白人男女談笑風生,鬆散的發絲隨著她的笑聲顫動,後背瘦削但挺直有力,露出漂亮的蝴蝶骨,的確是個美麗的尤物。

荊戈不想用這個詞來形容她,但她卻總在強調,作為尤物,她注定不能總屬於一個人,也不能讓任何人束縛住她的翅膀,除非她想要自投羅網作繭自縛。

曾經,荊戈是被她選中的那個繭。

大三下學期,林典突然向荊戈告白了,並且是在他們四人組的聚會上。

為了慶祝林典赴國外主持成功,四人組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集會,地點選在學校外的一家舞廳。

荊楚選的地方,他說這家吧的DJ絕對惹火,但那天最惹火的仍舊是林典。

起初,他和宋霖隻是窩在角落喝酒聽歌,後來氣氛熱起來,荊楚將宋霖拉走去跳舞,林典則一直在拒絕想來邀請她跳舞的男士。

“陪我跳一支舞吧。我不喜歡和陌生人跳舞。”

看到荊戈抗拒的眼神,她笑起來,“彆擔心,我教你,絕對不會踩你腳的。”

事實證明,她是一名絕佳的舞者,也是一名絕佳的舞伴,第一次跳舞的荊戈在她的牽引指導下,很快就跳得有模有樣起來。

音樂令人情迷,他一時有些迷醉,林典便在這近乎耳鬢廝磨的距離之外送來一句:“荊戈,這樣看,你真是長到我心裡了。”

荊戈的舞步一下子亂了,酒也醒了大半,他一時不敢確信這是林典的調侃,還是表白。

那天結束後,林典並沒有再有過異常的表達,但她看向荊戈的眼神,卻充滿了受傷。

但她是個從不服輸的女孩子,之後,她會精心打扮後出現在他上的每一堂公共課,送手寫的情書和日記本,買昂貴的襯衫、鞋子以匿名的方式郵寄給他,會直白地拒絕掉其他表白的男生,告訴他們,她心有所屬。

四人組中,宋霖是毫不掩飾的助攻角色,她雖然覺得荊戈有一丟丟配不上自己的女神,但這麼多年接觸下來,確實也覺得他人不壞,值得托付,特彆是這幾年人長開後,樣貌上馬馬虎虎說得過去,便各種製造機會讓兩人獨處。

荊楚則是一臉玩味地看笑話心態,他當年是有心追求林典的,但更多是出於門當戶對的大局考慮,誰成想人家官家看不上商家,林典對他也一直隻是朋友間的感情,他覺得無趣,也就放棄了。

後來,他不知怎麼,對宋霖動了心,小姑娘單純好追,都沒有什麼正式的表白,就牽起了她的手。

荊戈開始並不接受,他對於林典一直是欣賞的心態,就像麵對一朵極為美麗極為名貴的鮮花或者美玉珠寶一樣,小心翼翼地保護卻絕不生狎玩的壞心。

對於她的直球告白,他開始是被嚇到,一度躲著她,直到那年期末考試完,他的國獎被學生會副主席動手腳之後。

荊戈的成績一直很好,又加上大創、挑戰杯等活動的加持,每年綜合成績都是係裡第一,拿國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大三這年,他們係的學生會副主席綜合成績拿到了第二,卻因為垂涎8000元的獎金,偷偷找到荊戈,告知其按照政策不能連續拿國獎,今年可以報勵誌獎學金,又找到老師,說荊戈主動放棄了這個名額。

蒙在鼓裡的荊戈,因為平日和輔導員沒什麼接觸,並沒有去確認此事的真偽,也真的沒有提交申請表。

這件事情被他舍友知道後,出於不平的心理,單獨去問了輔導員。輔導員雖然知道此事有失公平,但出於對院副主席的保護,要求他的舍友息事寧人,不要再去擴散消息。

暑期前四人組聚餐的時候,宋霖興衝衝地要請客,“第三年國獎了,今年想吃什麼?”

荊戈有些奇怪,“不是不能連續三年拿嗎?”

“什麼規定?沒有啊,我這不就拿了。”宋霖不解。

荊戈不再說話,但表情明顯有些沉悶。

那天晚上,他接到輔導員的電話,讓他立即報送國獎的申請表過去,並且好言好語地向他道歉,“我工作失誤,真是不好意思,萬幸還來得及。”

等他去係辦公室交表的時候,恰好看到副主席灰頭土臉地站在門口,等他走近,立即連聲道歉。

交完表,荊戈正要走的時候,輔導員叫住了他,“荊戈,這件事確實陳旭做得不地道,但好在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大錯,回去也給你女朋友說說,就彆再追究了,否則對咱們整個院係的聲譽影響會很大。”

荊戈懵怔在原地,一臉詫異地看向輔導員,輔導員看他也不像裝傻,交了底,“下午她過來說,要在校報和廣播上揭發這件事。這可千萬彆真得做啊。”

原來如此,荊戈恍然大悟,心底湧過一陣熱流,又到了眼眶,但他最終也沒讓眼淚流下來,說了一聲“好”之後匆匆逃離了學院辦公室。

下樓的時候,他給林典發了一條短信,約她在操場走走。

“不是才剛剛一起吃過飯嗎?”林典逗他。

“我想見你。”千年一遇的,收到他這樣肉麻的短信。

荊戈在操場門口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林典才姍姍來遲,但荊戈心裡一點厭煩的情緒也沒有,隻是翹首以盼。

林典其實早到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他滿懷心事踱來踱去的樣子時,有些畏縮,她預感到對方要對她說些什麼,也許是她一直在期待的,但真得到了此刻,她卻害怕了。

她知道,對方一旦付出,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心,這是不對等的感情天秤,她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

但最終她還是出現了,也許是那個夏天的晚風太過溫柔,讓她心底的堅冰似淙淙流水化開。

“才20歲而已,我要有自己的青春才不算遺憾。”出於這樣的執念,她奔向了他。

卻不知道,她本是籠中金絲雀、他人掌中物,連自己作繭的資格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