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診後,陳媽媽留在醫院注射營養藥劑。
沒有要緊的手術,隋嘉葉也留下來陪她,荊戈則去洗手間洗水果。
等回來時,發現病房裡多了一個男人,同隋嘉葉挨著坐在病床邊。
男人看起來有些幼稚,頭發蓋住前額,眼睛不大,笑起來有淺淺兩個窩,穿LV的牛仔外套,擱在窗戶上的包有著碩大的奢侈品牌logo,帶了果籃和鮮花放在一邊,同陳媽媽愉快地聊著天。
荊戈不動聲色地將他掃視一遍,帶著笑跟他打招呼後,坐到了進門一側的病床上——已經沒有多餘的椅子了。
“小劉,這是嘉葉的哥哥荊戈,剛從美國回來。”陳媽媽立即介紹兩人認識,“小戈,這是嘉葉的男朋友劉伶,在檢察院上班。”
荊戈心裡吐槽這人怎麼還起一個女人的名字,劉伶已經站起身伸過手來,“不小心同竹林七賢裡嗜酒如命的劉伶撞了名字,不過酒量是大大不如,聽阿姨和嘉葉多次提起您,金兄幸會幸會。”
荊戈也不戳破,禮貌回握,“荊戈,荊棘叢生的荊,不是金戈鐵馬的金。幸會幸會。”
劉伶立即含笑改口“荊哥”,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沒人注意到隋嘉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兩人坐下來,繼續同陳媽媽聊天,荊戈打量著劉伶,突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劉伶大感心虛,訕笑著,“可能我長了一副大眾臉,大眾臉,好多人說我像他們認識的其他人。”
見他們一家氣氛和樂,荊戈聊了幾句就借口出去抽煙離開了病房。
找了一圈,到處都是禁止吸煙的標識。他索性坐電梯上了最高層,無奈通往天台的通道被一把大鎖掛上了。他暗暗哂笑自己,還真是電影看多了。
最高一層是手術室,透過窗戶一片昏暗,沒有手術也沒有人。他靠在窗邊,點燃了一根煙。
那應該是高二了吧,在隋叔的高壓管教下,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乖學生,但數學偏科嚴重,語文和英語還在及格線徘徊。每天放學回家,他就要和隋嘉葉結成互助小組,他幫她補數學,她幫他補語文和英語。
有一次背到辛棄疾的《永遇樂》,隋嘉葉一句句地解釋,幫他記憶。
“有些也不需要死記硬背,找到一個記憶點,一整句就能順下來。比如,荊戈是不是發音很像金戈?那是不是很容易就能記起這句,’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正在一旁練小楷字的陳媽媽聽到了,笑得直不起腰來,“嘉葉,你這普通話水平還是彆教壞孩子了。”
後來,這句話成了兩人之間的秘密信號,暗地裡,她用“鐵馬”稱呼自己,還振振有詞,“竹馬多麼不牢靠,鐵馬聽起來就靠譜很多嘛。”
沒想到,最靠譜的“鐵馬”,被證明是最不靠譜的。
回去的路上,他說了想要回美國的事情。
隋嘉葉不置一詞。陳媽媽卻極力挽留,“再多呆兩天吧,去看看你爸,陪我再去老家和你隋叔那裡看一看再走行嗎?”
隋嘉葉沒好氣地嗆她,“你留他乾嗎?”
荊戈想了想答應下來。又惹來隋嘉葉一句揶揄,“那可真是辛苦您了。”
晚上回到家裡,他關起臥室門跟在美國的項目組開視頻會,討論後續的安排,基本商定後又同組裡的法務宋霖聊了一下相關的法律風險和對策。聊完後,剛要準備關閉通訊,宋霖突然喊住他。
“A minute, Thorn。上次找你幫忙的師妹問你最近有沒有空,想請你吃飯表示感謝。她能做好吃的中國菜哦。”
“柏瑜?”幾周前,宋霖請他幫自己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法學院的中國師妹解答了一些有關金融和計算機方麵的問題,不過舉手之勞,要不是宋霖說起,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道光閃過他腦海,他匆忙關了視頻,從聯係人裡找到那個名字,點擊進去。
女孩的朋友圈背景,是她和男友的親密合影,照片裡的男人眼神寵溺,笑容真誠,臉頰兩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他發了一條信息給女孩,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Shit!他大罵一句。
一晚上,他都在輾轉反側,猶豫要不要截圖發給隋嘉葉,思來忖去,決定自己找個機會找劉伶當麵對質。